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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东京从婚宴厅赶回办公室,刚坐下不过两分钟,内线电话就打过来,告知她昨天要求精洗高级裘皮大衣的客人已经过来了,正准备验收大衣。
挂下电话,姚东京便和大堂经理一同赶去洗衣房。
这位要求洗衣的客人其实并不是姚东京酒店里的住客,而是对面xx大酒店的客人。
昨日这位客人打电话过来,询问是否能为他洗一件高级水獭皮大衣,说是一连走了好几家酒店,都推脱说清洗不了,而他所住的xx大酒店则建议他来姚东京这边一试。
前台接到这样的电话,自然是不好随便拒绝或者答应的。但凡是涉入酒店行业,了解一些裘皮大衣精洗工艺的人都知道,类似这样的高级大衣,是非常难洗涤的。
清洗这类高级大衣,正所谓是有风险的、收益不大的,且难度较高的业务,一旦遇上,自然是能推则推。
客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姚东京正好在场,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后,她毅然接下这个case,洗衣房的李经理很快也被通知要求好好准备一番。
结束电话后,那位客人很快将要清洗的高级大衣送了过来。
李经理从事这一行数十年,眼光毒得很,遥遥一眼就看出那件大衣的确是高级货:绒毛细密、色泽和顺、皮板柔韧、针迹考究。
裘皮大衣的洗涤工艺十分复杂,而且不同的皮毛有不同的洗涤方法,这为洗衣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李经理亲自进行质地检测后,向客人保证洗涤效果,毛、板的质量不会有丝毫影响,但由于衬里太脏,不可能洗到与衣服面子一样干净的程度,如果要清洗衬里,毛、板质量会受影响。
客人对此无异议,但对洗涤效果仍不放心,再次询问李经理是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为了排除客人的忧虑,姚东京承诺:
第一,万一洗坏,酒店照价赔偿;
第二,如果洗后达不到李经理讲过的标准,分文不取;
第三,按国际标准,洗涤费用应为所洗物品价值的十分之一,这件裘皮大衣时价是18000元,酒店应收1800元,但考虑到这类衣物昂贵,消费水平还不高,酒店只收取800元洗涤费用。
此时此刻,正是酒店兑现客人承诺的时候。
客人比姚东京和大堂经理更早到达洗衣房,洗衣房的李经理将那件裘皮大衣归还给客人,客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对它进行了极为细致的检查,终是无可挑剔。
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姚东京见了自然高兴。大堂经理站在一旁也乐呵呵的,他望了姚东京一眼,道:“姚老板真有魄力,别的酒店不敢接手的业务,您都敢接。”
“信誉来自于优质服务,而优质服务又来自于敬业精神和高超的技术。”姚东京抿唇一笑,“而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增加潜在客人的机会。”
大堂经理赞同地点头,忽地转移话题:“姚老板,这紧要的事儿也已经解决了,您要不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经理不说还好,这样一提醒,姚东京才猛然想起,她已经在酒店连续值夜3天了。
回到办公室,一照镜子,发现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可奇怪的是,她也不困、不乏,脑子清楚得很,精神也挺好。
看来是习惯了高强度的作业,一旦闲下来,身体反倒不适应了。
她正对着镜子摸脸颊,手机忽然响了,是张慧慧打来的电话,催促她赶紧去大剧院。姚东京这才恍然记起,前几日张慧慧说拿到几张歌舞会的票,时间正是定在今晚。她在酒店里忙昏了头,竟然把约好的事忘了。
好在这时候赶过去也不迟,张慧慧还在门口等着,遥遥见姚东京走来,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
大剧院内已经暗了灯,暗红色的厚重帷幕被缓缓拉开,张慧慧和姚东京矮着身溜到座位边上坐下。
姚东京坐在过道,一偏头,见张慧慧和她中间隔了一个座位,心里正奇怪,身后忽地多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让那人进去。
再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正是张慧慧的大哥,张维京。
张维京刚坐下,就把手里的饮料和爆米花递到姚东京面前,金丝边的眼镜暗暗地透着冷光。
他一句话也没和张慧慧多说,倒是和姚东京嘘寒问暖,她再愚钝,也猜出张慧慧邀请她来歌舞会是为了哪般。
可是这做媒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先不论是否天时地利,总之这人和,是肯定达不到要求的。
姚东京朝张维京礼貌又疏离地一笑,摆了摆手,指着他手中的爆米花,压低声音道:“给张慧慧吃吧,我现在不想吃。”
本想着和张慧慧出来看歌舞,能好好放松一下心情的。可半路忽地杀出个程咬金,姚东京心中像是有只爪子藏着似的,挠得她难受。
身旁坐着个别有用心的张维京,姚东京根本无心观看歌舞。她托着腮,闷闷地盯着舞台看,眼前花花绿绿一片,脑子里却空白着,耳边喧闹着,心里就烦闷了。
这歌舞,真是越看越没劲。
忽地,她的手肘被旁边的人碰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只见张维京指着她的兜轻声提醒:“你手机响了。”
大剧院里充斥着震天响的音乐,还有歌舞演员经过话筒放大无数倍的声音。姚东京想东想西,兜里手机响了,根本听不见。倒是张维京,一颗心都放在姚东京身上,才最先听出手机铃声。
姚东京赶忙掏出手机,还没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唰地一下,就变成未接来电了。下一秒,一条短信就飞了进来:又不接电话?看来我又得在寒风中等你了[可怜][可怜]。
署名是段西安。
歌舞无趣,姚东京便耐着性子回复段西安:怎么说?
段西安很快又发来一条:你家门铃还没修好?我按了好久都没人出来[可怜][可怜]。
姚东京惊讶:你去我家了?
段西安:托人带了诸暨年糕,特意拎了一袋给你。你居然让我吃闭门羹[可怜][可怜]。
姚东京看着段西安每句话末尾都带着[可怜][可怜]的委屈表情,心里一阵窘迫。于是怀着一丝歉疚解释:我现在在大剧院。年糕……我心领了。
段西安这回终于不添加表情了,反而气势汹汹的:哪儿能心领?要你亲自过来领!
又过了几秒,姚东京刚编辑的短信还没发出去,段西安的短信就又来了,比上一条更气势汹汹:大剧院?看歌舞表演?快结束了没?我过来接你!
姚东京急忙删除了刚才编辑的内容,回复了一句“不用”,再稍等许久,段西安也没回复。想来是真的赶来大剧院接她了。
再抬眼看那闹腾的表演,又心生几分乏味,想着要是段西安真来接她也罢,她正好有个理由可以提前离开。
果不其然,过了十几分钟,段西安就打来电话,说已经在大剧院门口了。
姚东京和张维京、张慧慧打声招呼,说要走了,那二人万分诧异,最后竟然跟着她出来了。
一出剧院,前前后后三个人就被那冷得彻骨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刚才坐在剧院里聚集的暖气,一瞬间就随风飘散了。
冷是冷了,但眼前的雪景却美不胜收。
来时还是阴寒的天,这会儿因为飘着大片的雪,倒显得有几分明亮。
“竟然下雪了?”张慧慧呼出的白气萦绕在她小小的脸颊旁,她一瞥眼,见张维京的脑袋上停着一大片雪花,忽地笑开了,“大哥,你头上!”
张维京立马伸手,拍了拍头上的雪花,那雪花一触手,立时化了。他刚跺了跺脚,踢掉鞋面上的雪,一侧头,看见肩上又落了一片,又去拂肩上的雪。一时之间,竟显得有一分手忙脚乱。
张慧慧在一旁看得笑了,姚东京也忍俊不禁。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雪似乎又下大了些。
回眸看路上,来往的人大都打着把伞,张慧慧扯了扯姚东京的衣袖,想叫她一起先回剧院躲一会儿,却发现姚东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是定睛望着剧院对面。
张慧慧也循着姚东京的目光看过去,茫茫人海中,蓦然搜寻到一抹遗世独立的身影。
高大、挺拔、俊逸。
仿佛一棵行走的樟树。
张慧慧浑身一震,再也挪不开目光。她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段西安。
段西安踏过斑马线,从拥挤的车流中悠然靠近。他穿着一件纯黑的长款呢大衣,敞开着,露出里头深灰的羊绒毛衣,一手插兜,在急鸣的车喇叭中走走停停。
他没撑伞,这么一路走来,头上、身上都落停着不少雪花片儿,也不伸手去拂,放任那白花花的冰晶越积越多,自顾自地行走,平添了潇洒和不羁。
等他终于走到姚东京跟前,绽颜一笑,仿若温暖的旭日,能将那滞留的雪花融化似的。
姚东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浑身的雪花,他却侧头不知看向哪里:“你在这儿等着。”
说着,他又不疾不徐地走进人潮中。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把巨大的黑伞。
“别站着了,跟我回车里。你体质差,真怕你吹会儿风就冻着了。”说完这句话,段西安才发现姚东京身后还站着张慧慧和张维京,礼貌地冲他们一笑,道,“我们先走了,再见。”
话音一落,段西安竟真的牵着姚东京走入雪里。可怜张慧慧张了张唇,一句话都没说上,只能望着那一对璧人相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