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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点前,沈孙义将姚东京送回她家。
和沈孙义道别后,姚东京掏钥匙开门。钥匙在锁里旋了半天,那双扇防盗门愣是毫无反应。姚东京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锁在门外了。
站在冷风中,姚东京敲门敲了近5分钟,大门才被打开。
骆金银穿着真丝睡衣站在门内,手握门把,只打开了一道一人通过都略显艰难的缝。
姚东京缩了缩脖子:“冷。”
骆金银哼笑一声:“知道冷干嘛不躲到热的地方去?”
话虽这么说,但骆金银还是放开门把,推了门,放姚东京进来。
家里开了中央空调,暖和。姚东京换了拖鞋就蹬蹬蹬跑上楼,回了房。
她正在脱外套,准备换睡衣,骆金银就敲门进来了。
姚东京回眸一望:“你和爸爸都睡啦?”
“你别管我和你爸爸睡没睡,你跟我说说你。”骆金银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双手抱着胸,表情高深莫测。
姚东京一看妈妈这幅样子,心里就发慌。一般骆金银摆出这种表情,又是这种姿势,基本表明她毒舌技能点储备完毕,随时准备向敌人开炮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骆金银便道:“你和沈孙义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谈过订婚的事?”
姚东京一边脱内衣,一边小声道:“不要那么急嘛,现在还太早。”
骆金银呵呵笑:“早?你25了,还早?既然你嫌早,那你和我说说,你觉得几岁订婚不早?”
姚东京很没气势:“再等两年。”
骆金银看着姚东京慢悠悠地换好睡衣,嗤笑:“沈孙义也答应再等两年?”
“他会随着我的。”
姚东京表情认真,说这话时非常笃定。沈孙义对她如何,她都看在眼里。她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沈孙义一定会依着她的。
骆金银定定地望着女儿的眼睛,忽然道:“沈孙义也真没用。”
姚东京一愣,就听她继续道:“今天饭后我们做长辈的都这么给你们机会了,他竟然这么早就把你送回来了,而且是送回家。是有多蠢才会想不到把女孩子带回家?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这个男人看来是不成气候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沈孙义成气候,就该把姚东京带回自己家去,然后姚东京便彻夜不归,所以骆金银就理所应当地把家里大门给锁上了。
总有点卖女儿的意思。
姚东京不爱听这种话,小脸立马板起来:“你就这么想把自己女儿送到男人家里去?”
骆金银面无表情的:“你都多大了,还不好找男人?他把你带回家更好,婚事也好早点定下来。女儿本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还想留守在家里发霉?”
姚东京生气:“你怎么总想着把我赶出去?我在家又怎么了,我不是很努力地在帮你们打理生意么?我想接手家里的酒店,想好好挣钱,让你们享清福。”
听了这话,骆金银仍旧无动于衷:“不必,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早点嫁出去,现在家里的事由你爸和我来操心就可以。让你接手?呵,你现在才几斤几两就想着独当一面?所以我叫你多和沈孙义待一起,学习学习,不要整日躲在书房里做学霸。”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我难道没有好好去学吗?”姚东京嗓门有点大,将姚春风引来了。
骆金银侧了侧身,对姚春风道:“你好好劝劝你女儿,本末倒置还振振有词。”
说完,骆金银便扭身走了,气得姚东京直捶床。
姚春风披着大衣走到女儿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又和你妈妈吵架?”
姚东京委屈得眼泪打转:“她总想着把我嫁出去!”
姚春风疼女儿,一见姚东京眼眶含泪就舍不得,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好声好气地哄:“哦哦哦,没事没事,你不想嫁那就不嫁,爸爸也舍不得你。”他故意压低声音安慰女儿:“你妈妈就是觉得女孩子不要以事业为重,早点找个好男人嫁了比较靠谱。”
姚东京立马反驳:“那她自己呢?她自己不就是整天想着挣钱!”
姚春风附和:“对对对,你妈妈已经钻进钱眼里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乖乖,不生气。”
姚东京跪在床上,撅着嘴捏棉被。姚春风笑着摸摸她的头:“下星期省领导下来视察,选中我们酒店入住,你到时候好好表现,给你妈妈争口气。”
姚东京眼睛一亮,省领导不会经常来下市,偶尔过来,多是当天回。时间拖久了,会选市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入住,姚家的酒店属于公寓型,功能全能,但比起沈家的会议型,是算小巧的。
领导下市总会选气势恢宏的酒店的,因此姚家总是轮不上这样的殊荣。
据说这次过来的省领导是个刚满四十的中年男人,带着老婆过来,本来想把孩子也带上,但孩子十多岁就送到国外去了,这次是两口子一起来的。他极其恋家,下市视察也怀念家的感觉。这正好和姚家的公寓型酒店对上边。
领导过来的前一天,姚东京便将酒店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检查数遍,确认一切到位,确保领导入住舒适。
一切事宜打点好后,姚东京才得空坐下来喘口气。这次是她第一次独立接待这么重要的客人,心里难免慌张,尽管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可内心总觉得不踏实。
随行的男经理安慰她:“姚经理,你不用过于担心,咱们酒店不是第一次接待这种级别的客人,所以还是有经验的。像前几次那样,这次也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姚东京瘪嘴:但愿如此吧。
领导入住的第一天,果然顺顺利利的。
姚家酒店干干净净,虽不算富丽堂皇,但自有清雅的风味在。因为讲究的就是“家”的感觉,各方面做到极致,领导粗粗审视了一圈,就给姚东京竖了一个大拇指。
本以为整个过程都会似开端似的这么顺心,可哪想到,过了半夜,酒店就出事了。
漫天火光燃起来的时候,姚东京正在员工办公室睡觉。
将近凌晨,值夜的员工把姚东京叫起来,姚东京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跟着那员工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整座酒店的东边被熊熊烈火焚烧,火焰冲天,将小半边天都染红了。
保安和经理紧张有序地疏导客人逃离,姚东京站在大马路上,仰头望着滚滚黑烟出神。她心里慌乱,也冲进去帮着引导客人,忽然惦记起省领导还住在顶层,脚步一顿,便冲上顶楼。
身后的员工拉她不住,急急地跺脚。
有人拨了火警电话,消防车很快赶来,大火被扑灭得很及时,免去了一场大灾。可从外看来,酒店靠东的外表已经被灼黑,浓烟还没消却,空气里还藏着点点火星。
省领导跟着大堂经理逃出来,姚东京上去得迟,扑了个空。等她再下来时,大势已去。
酒店外围了许多人,鼻子很灵的记者也扛着摄像机闻讯赶来,姚家是大家,酒店失火是大新闻。
可对姚东京来说,这种事见报简直太糟糕了。可那记者的镜头偏偏对准了她,她从员工办公室爬起来,还没换衣服,此刻还穿着睡衣。在火势大的区域上跑下跳,她被熏得晕晕乎乎还是小事,大事是被熏出颜色来了。
跟烤焦的鸭子似的,鼻子上还蹭着灰。
记者举着话筒急急地朝姚东京靠近,他问了些什么问题,她没听清,耳朵里轰隆隆的,全是杂音。她脑子乱,此时此刻又是孤立无援,站在摄像机前傻愣愣的,纹丝未动。
姚春风和骆金银很快赶过来,姚春风一把揽过女儿,挡在记者的摄像机前,带着笑说了几句。骆金银和经理、员工去慰问逃离的客人,幸好所有的客人都逃出来了,没有伤亡。离火近的客人被烧坏了行李,但人没事。
省领导和他爱人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脸上惊愕的表情,就知道还没缓过神来。骆金银急忙迎上去赔礼道歉,一通好话后,总算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骆金银办事雷厉风行,立马查出火灾起因:一名客人在东边走廊抽烟,掉落了烟头,人走了,大火留下了。
酒店里设置了专门的抽烟区,但位置较偏僻,有些客人贪懒,走几步路嫌远,趁人不在,在非吸烟区就偷偷摸摸地抽。
当时夜已深,员工也休息了,过了夜巡检查的时间,遗漏了那个客人吸烟的走廊。于是就酿成了此时的悲剧。
这件事那位客人得负大半责,但人家毕竟是客人,怎么也不能过于苛责。那名客人在骆金银面前羞赧地道歉,骆金银倒陪着笑面安慰说没事。
姚东京却遭了秧。
骆金银二话不说,立马将姚东京经理的职位撤了下来,理由:管理不周。
姚东京不服气,骆金银当着众人的面训她:“不服气也没用,你是最高负责人,酒店出事你就得承担责任。”
“这不公平!”饶是被众人围着看,姚东京也忍不住顶了句嘴。她是真委屈,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准备良久,却没料到到头来,背了客人的黑锅,承担了那么严重的后果。
骆金银瞥了眼四周,笑了笑,将姚东京拉到角落里去,压低声音道:“这你就觉得不公平了?姚东京你太天真了,公平是没有衡量的标尺的!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妄想独当一面?幼稚!”
记者在场,骆金银不好和姚东京多说。将住店的客人遣移到最近的酒店,驱散围观的路人,再派人整理打扫火灾现场,直到第二天上午,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才暂时停歇。
姚家的酒店不止一家,失火的这家停业整顿,但其他的仍旧照常运营,对姚家来说,这只是一个不太美好的小插曲,而这个小插曲中的主角——姚东京——却成了闲人。
在家闲着被骆金银逮着就训,她闷闷不乐,没心思和她抬杠,被骂得心烦意乱,索性拎着包夺门而出。
出了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居然无处可去。她没什么朋友,再加上现在她是个闲人,也没好意思去打扰别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心情也不见得好转。
最后,她决定化失意为购买欲,女人果然还是要依靠shopping换取happy。
可走到大商场的门前,她又后悔了:这半月来,这家商场的门前在修路,据说是要把什么管道埋进去。路面坑坑洼洼的,她踩着细高跟不好走路,跳过那些深深浅浅的洞,却一脚踩到窨井盖上。
鞋跟细得很,钻进窨井盖的气孔,怎么也拔不出来。
尴尬、窘迫、狼狈。
身后还有调侃的笑声,紧接着,她的腰上就贴上一只热烘烘的大手,吓得她急忙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