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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风欣的房间安排在北宫玉隔壁,众人散去之后,北宫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婶婶,我带了一个故人来看你,以后,你的饮食起居都会由她照顾。睍莼璩伤”
岑风欣睁大眼,看到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走到她面前,但是很明显,她不认识。
“婶婶,这位是张大婶,你一定不认得了吧,出嫁之前,她的名字叫荷香。”北宫馥拉着那妇人慢慢地跟她介绍。
岑风欣再次睁大了眼睛。
荷香?辂!
荷香她……不是被她打残废了以后卖出去嫁人了么?
荷香……或者说现在应该叫做张大婶了,她盯着岑风欣看:“夫人肯定不认得我了吧,肯定也不会知道,我嫁的夫家姓张,是个杀猪的,他们都叫他张屠夫。”
张屠夫尕?
对对,当初将她卖了以后,是有人跟她说过这件事,但是后来事情太多,她就忘记了。
“算起来,还得多谢夫人为奴婢找的好亲事……”张大婶笑容森冷,“将奴婢嫁给了一位禽兽!”
北宫馥在一旁补充:“荷香嫁给张屠夫以后,几乎日日遭受虐打,那张屠夫说,大宅子出来的丫头都是不干不净的,如果不是他是个杀猪的,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根本不会接受这种残花败柳!”
张大婶眼神中还带着几丝愤恨:“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场狠打,我也不至于洞房那日没有落红,这才让他虐打了几个月之久。”
岑风欣想摇头,眼神的意思是:不关我的事啊,我不知情!
“夫人当然可以说是不知情,当生奴婢以为帮夫人顶了罪以后,夫人至少会给奴婢安排个好去处。没想到夫人心中根本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咱们这种做奴婢的,从来都是烂泥一样的命,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张大婶越说越激动,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岑风欣道:“夫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还可以回到这里么?”
岑风欣眼中有了几分疑问。
“我杀了他!”
岑风欣眼神立刻转为惊恐。
“那天,他又喝醉了,我知道他喝醉了一定会打我,所以偷偷藏了起来,没想到他还是找到了我,他拼命地打我,打累了,就让我拿酒给他。”
“我把酒拿给他了,他还打我,酒坛子摔在地上了,酒洒了一地,他把我按在碎瓷片上不停地拳打脚踢,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厨房的火折子,那个时候我就想,不如就这样跟他一起死了算了。”
“于是我跑去拿厨房的火折子,你知道么……地上都是酒,我身上也是,他身上也是,火折子一丢到地上,轰一声,就都点着了!”
“我浑身都是火,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我只觉得痛快,我看到那个男人在火中大叫,到处跑,到处跳,我真的觉得好痛快!”
“我以为我就会这样死去,没想到天不绝我,还愿意给我机会,让我有机会慢慢对付我的仇人!”
张大婶说着,她的目光怨毒地盯着着岑风欣。
“二小姐,粥好了!”如雪带着两个小丫头端了一大盆粥过来,还有几个小碗和几碟小菜,“小姐,你也吃点吧。”
北宫馥点点头:“好,对了,张大婶今日刚刚来府上,不能怠慢了人家,去弄点丰盛的来,焖点羊肉牛肉,以后二夫人这边搬搬抬抬的力气活可都要她干了,伙食方面千万不可怠慢了。”
两个丫头忙点头:“是,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
北宫馥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张大婶道:“照顾中风的人,你是很有经验的,以后我婶婶这边可就一切都要交托给你了!”
张大婶一脸恭敬地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二小姐放心就是。”
北宫馥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那两个丫头已经走远了,便在她耳边用岑风欣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只要不弄死,随便你折腾!”
“是,奴婢明白!”张大婶再次行礼。
岑风欣脸上的恐惧再次加深。
“给婶婶喂点粥吧,得了这个病,以后恐怕就很难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了。”北宫馥看着冒着热气的粥,对张大婶示意。
张大婶点点头,先盛了一小碗给北宫馥,随即便将大碗的粥端起来,走到岑风欣面前:“二夫人,喝粥吧……哎呀!”
她手一抖,粥碗倾倒,一大堆的粥顿时倒在了岑风欣的脖子之上。
滚烫的粥到在她的脖子上,惹得她想要尖叫却早被张大婶捂住了嘴巴。
“二夫人,奴婢当初被火烧的时候都没叫得这么惨,不过就是烫红了一些,别担心,奴婢这就帮你擦干净,换了干净被褥。”
张大婶一边恭敬地说着,一边把岑风欣脖子上的粥用抹布擦了再绞干在白粥之中。
“二夫人别觉得奴婢小气,奴婢是农家小院出生的,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糟践吃的。”张大婶说着,拿起旁边的勺子,舀了一勺给岑风欣喝。
岑风欣想要紧闭嘴巴,但是终究是没法闭得太紧,粥顺着她的嘴边流了进去,烫得她不停地抽冷气。
张大婶又喂了一口,岑风欣始终不肯往下咽。
“算了,二夫人看来今日没什么胃口。”张大婶收了碗筷,又将岑风欣擦拭干净,换了干净的被褥,便见两个小丫头端了各种美食过来,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内室。
岑风欣嘴角的口水更加多了起来,北宫馥一脸歉然:“婶婶,这些东西,你将来恐怕是吃不得了。”
说着,她看着张大婶:“张大婶,以后饮食方面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尽管告诉我知道,我一定尽力安排。”
“多谢二小姐!”张大婶心领神会。
北宫馥这才笑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事忙,不一定日日会过来。”
说罢,她又看了岑风欣一眼,笑意更浓。
岑风欣只觉得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全身,也许在荷香手里,还不如落在北宫馥手里呢,所以她忍不住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北宫馥,希望她留下来。
北宫馥忍不住失笑,她的这位婶婶此刻可真算得上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然想着跟她求救,真是可笑啊。
出了逸墨居,北宫馥回到听雨轩,卧房内,她差点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她抬头看着来人,嗔怪道:“师父啊,你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好,是为师的不是,吓着小馥儿了!”月很水好笑地看着她,“刚从逸墨居回来?”
“嗯!”北宫馥点点头,一下倒在睡塌之上,“可累死我了。”
月恨水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的太阳穴,轻轻帮她揉捏起来:“你呀,就是心累。”
“是啊,天天要跟他们周.旋,又怎么会不累呢,算错一步,我就满盘皆输了。”北宫馥叹口气,“说到底,还是要谢谢师父,是你帮我救回了荷香,不,现在应该是张大婶了,不然,我还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去照顾那个人。”
“是你早在玄鸿子第一次上.门那一次给她看诊,就发现她平日油腻吃得太多,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才一步步引她入局。”
北宫馥闭上眼睛享受着月恨水手法熟练的按摩,一边继续道:“其实我婶婶也算是个可怜人,早年她也没有吃那么多东西的,只是不得夫君宠爱,她空闺寂寞,发现多吃些东西能让她感觉愉快,又发现吃那些油腻的似乎也没有让她发胖太多,所以放心地吃了下去,最后越吃越多,导致油脂在五脏六腑只能积聚,排解不出来,这才中了风。”
“那也要靠你那封信!”月恨水笑,“他们可能怎么都想不到,北宫家二小姐,慧敏郡主,能模仿天底下所有人的字体,只要看过一次,就能模仿出七八成相似,看得更多,几乎可以模仿得九成九相似。”
“我撒了这么久的网,现在总算是慢慢收线了……”北宫馥舒服地转个身,找了个更舒服一点的位置躺着。
“从岑可慧开始,一个一个,我们慢慢来。”月恨水在她身后轻轻地叹一声。
应该是从北宫玉搬到逸墨居开始的吧,那里,离一云洲很近。
岑可慧命中与北宫成是有夙世因缘的,可他们偏生将他们活活拆散。
有缘分的人,就住在对面,又怎么可能不发生点事情出来呢?
岑可慧和北宫成,这两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旦看对了眼,又怎么可能不有染?
就算没有发生其他的感情,北宫馥也有的是办法让岑可慧出事。
只要她心中那口恶气还在,那么,她就不会得到安生。
当然,如果岑可慧没有找那个戏子来毁灭她的名节,也许她还会让她多活些日子。
但是很明显,有人活得不耐烦了,所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岑可慧和北宫成的来往,一路都被月恨水监视着,他们说过的话,定过的计划,早就全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那戏子收了北宫成的钱,死得一点都不可惜。
在他准备走进听雨轩大门的时候,月恨水就将他绑了起来,丢进了逸墨居的水井之中。
晚宴之上,岑可慧热情地拉着北宫芍的手去逸墨居,接着,便让春晓来请北宫馥也过去,一切就开始了。
北宫馥早一步就让如雪去了逸墨居,她要帮北宫玉治病,如雪在逸墨居出入也是非常正常的。
接着从岑可慧房中确实跑出了一个黑影,那个人是月恨水。
而掉落在水井之中引起一大片水花声的,其实是一块大石头而已,楼小云早就在水井中死去了。
当然,这些事情,北宫家的人根本不会去验。
世子戴了绿帽子,世子妃红杏出墙,这种丑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又怎么会想到报官或者找仵作来验尸呢?
对外,只说戏子在府中谜了路,黑暗之中,不小心掉入水井淹死了。
那楼小云也没有亲人,戏班的人受了北宫家高额的赔偿金,所有的事情,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岑可慧死后,岑风欣心中是很焦虑的。
这个侄女是她和娘家目前维系的唯一纽带了,为了讨好太夫人,她其实把娘家的后台都得罪了,但是她知道,只要岑可慧活着,他们的利益关系就在,就不会失去这个后盾。
但是这个后盾现在没有了,她没有理由不焦躁的。
听她身边的丫头说,这几日,她没有一晚是睡好的。
加上之前北宫芍的事情,已经给了她极其强烈的打击,所以北宫馥送去的那些食物不过就是再在她身上加了一把火。
火已经烧到了极致,自然必须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才好。
谣言,加上岑清正夫妇的质问,让岑风欣的忍受能力已经到了极致。
北宫馥手上的绝情书,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就算不是那日,也可能是今日,或者明日,岑风欣的身子已经忍受到了极限,北宫馥的那封信也只是赌一把。
很明显,她赌赢了!
至于荷香,那一日她替岑风欣认了罪,最后不止被打了八十,还卖给了一个杀猪的屠夫为妻,那屠夫嗜酒,又怀疑她不贞,日日虐打她。
她行刑的时候,北宫馥也是在场的,又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她的那种愤恨?
她一直让人盯着张屠夫家,一旦有消息立刻汇报给月恨水知道。
那一晚,月恨水看到张屠夫家大火,就知道事情不妙,匆匆赶到的时候,救出了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荷香。
荷香重伤昏迷之中还不断咒骂着岑风欣,所以他知道,利用她来照顾岑风欣,大概可以省下他们不少力气。
月恨水和北宫馥合作,不止治好了荷香身上的烧伤,更让她改头换面,成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张大婶,重新安排到岑风欣身边。
“唉,如今总算有两个人有了结果,我大概能休息一阵了。”北宫馥想着整件事的发展过程,悠悠叹口气。
不过不能休息太久啊,因为还有很多人还活着,而且活得非常好。
她就是见不得他们活得好!
所以,她果真是恶毒的女人呢?!
北宫馥这样想着,慢慢笑了起来,享受着月恨水温柔的按揉,竟就这样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阳光照进了北宫馥的卧房,照在她的床上,还带了一些冷意的春风,让她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喜欢新鲜的空气,也喜欢灿烂的阳光。
在紫霞山上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感受到最灿烂的阳光。
可到了北宫家以后,这些就变得有些奢侈,他们只能躲在房中,冬天用火炉,夏天用冰块。
他们几乎都感受不到四季的变化,这在北宫馥看来,简直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如雪知道她的习惯,每天一早都会为她打开窗户,放新鲜的空气和灿烂的阳光进来。
北宫馥睁开眼,看看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从睡塌上转移到了床上。
定是昨晚师父看到她睡着了,不忍吵醒她,将她从那边抱到了床上吧?
以前小时候,师父就经常干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师父抱起她的时候,她才会放下所有的戒心,安心在他怀里熟睡。
北宫馥笑了起来,举手到鼻子尖上闻了一下袖子,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太阳的味道,是属于师父的味道。
很小的时候,她就对月恨水说:“师父,阳光的味道好好闻。”
月恨水总是摸着她的头笑道:“傻丫头,阳光怎么会有味道?”
“有啊!”北宫馥很肯定地看着他,“师父身上就有阳光的味道,好好闻的。”
月恨水便被她逗笑了。
印象中,师父总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从未见他对谁发过怒。
即使前世,她几乎算是背师弃义的情况下,他也只是笑笑,从此以后消失在她面前而已。
等到了她被五花大绑到刑台之上时,他依然没有发怒,只是忽然间风云变色。
也许那变幻的风云,就是属于他的愤怒吧?!
北宫馥伸个懒腰起身,如雪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嗯!”北宫馥点点头,“把衣服拿过来吧。”
“是!”如雪将衣服拿到她面前,帮她一起穿上,随口问道,“今日夫人来问小姐是否要进宫,她说想跟你一起去。”
北宫馥有些好奇:“母亲有什么事么?”
“夫人没有说,我也就没有问。”
“哦!”北宫馥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母亲什么时候出门?”
“夫人说等小姐,看小姐方便就行。”
北宫馥想了想:“母亲不是一向都是个很讲礼节的人么,去见皇后,自然是等宫里的嫔妃请完安之后咱们才能去的,自然是半早上的时候去,中午皇后娘娘要陪皇上用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是去不得的。”
大润后宫的规矩,初一十五皇后都要陪皇上一起用午膳,今日是二月初一。
“夫人没有说那么多。”如雪摇摇头。
北宫馥看看天色,“那就现在启程吧,总是我们等皇后娘,总不能让娘娘等我们!”
“是,我这就去办。”如雪点点头,急急跑了出去。
北宫馥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笑了一声,随即拿起放在床上的最后一件外裳缓缓穿好,自己出了听雨轩的大门。
今日阳光正好,温暖又不会太热烈,虽然还是有冷风,却已经不死冬天那般寒冷刺骨了。
二月了,已经是春天,乍暖还寒,真是好时节。
北宫馥用了早膳,便到了北宫家门口,沈夫人早已等待,一见到她,便一脸笑意地走上来拉住她的手:“馥儿昨日睡得可好?”
北宫馥淡淡一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母亲昨晚可安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