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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赫连冲和宋春娘便到了安家谈买卖。
只见得安家来了不少人,安老爷和两个嫡子,还有安夫人,都穿着素衣,好似死了人一般。
这安家闹的是哪一出!宋春娘心里嘀咕。
安夫人上来就抱住宋春娘,“宋大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娘儿几个吧。那么大一家子,以后没了营生可要怎么活?我知道,之前是我们安家做的不对,可是官府已经罚了我们了,你们就大人大量,帮帮我们吧!”
安老爷耸了耸胡子,眼睛硬是挤了几滴眼泪,“是啊,赫连老板,宋大小姐,你们就帮帮我们吧。家里还有老母和几个嗷嗷待哺的孙子,没了钱可咋活………”
没想到,这个安家老爷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前使了下作手段诋毁宋家,现在也能卑躬屈膝哀求。这脸皮厚得只做生意都浪费了。
“那你们打算让我们怎么帮呢?”赫连冲凉凉问道。
“我们家这几个店铺,位置风水都是极好的,要不是这次被官府罚狠了,我也不会卖的。两位买了下来,以后生意只会蒸蒸日上。这五家店铺,我也不多要,一家两万两,共计十万两银子卖给你们吧!”安老爷说完这话,好似赫连冲和宋春娘得了多大便宜似的,一脸的割肉状。
“十万两?安老爷,你之前挂牌卖的可不是这个价钱。坐地起价可不厚道。”
“哎呀,那是牙行之前欺负我们,故意压低价格,我们安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刚一落难就被人欺负,真是世态炎凉啊……”安夫人边说着边擦着眼泪,好似赫连冲和宋春娘不答应高价买入店铺就是落井下石似的。
宋春娘最恨被人威胁,厌恶地把胳膊从安夫人手里抽出来,“一码归一码,日子过得好坏得是自己经营,没的还得我这个受害者为你们买单吧!”
安夫人被说的脸一绿,立时收起了眼泪厉声骂道:“你是受害者?宋大小姐,别以为遮掩的好就没人知道。昨儿晚上你和赫连老板偷偷摸摸到街上幽会,可不就被庆儿碰着了?我现在是给你脸,看在你愿意出手接我家店铺的份上才作罢,要是你分不清状况,我可不敢保证有没有难听的话传出去。要知道,我那店铺虽然要卖了,里头还有十来个下人,这么多双眼睛看见的总不能只是谣传了吧?”
“安夫人,你可别胡说!你可不同于安庆,说错话了就说句不懂事就完事的!”宋春娘没碰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气得不行。
“哼!我有说错话么?句句都是事实!有本事你就再请了府衙的人过来,我就不信了,十来个人证他们还不信!”安夫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怕宋春娘。
安老爷假装安抚安夫人道:“哎呀,你这老太婆,说什么胡话呢!宋大小姐惯是做生意的人,哪里分不清状况?”又转了对宋春娘道,“宋大小姐,你别跟一个后宅女子置气。她没踏出过家门,没经过世面,满脑子都是想着挣钱挣钱,哪里知道道义侠义?你别生气,跟个见识短的人生气不值得哈。”
安老爷明面是说自个老婆,可这话里话外无不是指桑骂槐,指责宋春娘没道义的。
宋春娘气得要反驳,倒是被赫连冲拉住了。
“安老爷,安夫人,咱们都别冲动,和气生财嘛。你们家的情况我大致也有了解,上上下下十来人口,你们还有土地,每年都收租,日子怎么都是过得去的。当然,咱们都是富贵人家出身,也不能跟小老百姓似的那么寒碜,不然安老夫人,几位小安少爷受了罪,我也于心不忍。这样吧,就按你说的,五家店铺一共十万两,不过要把店里的下人都留下来。至于他们以后愿不愿意干,我自会再给他们遣送费。你觉得这样如何?”
那几家店铺,虽说位置好,可是再好也就在梅州,一天能有多少进项?几十两银子撑死了。再扣掉人工费用,这成本得多长时间才能回本?
宋春娘心里啪啪啪算账,怎么算都是亏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赫连冲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是这么个大便宜,安老爷还没痛快应下来,一个劲地说着他们安家亏本了,日子怎么过不下去了,安夫人还时不时参杂几句威胁。
赫连冲一直面带着微笑,耐心听着。
最后安老爷说得嘴巴都干了,直接问道:“赫连老弟,你给句痛快话吧,再多给一万两,行不?”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宋春娘眼神示意不要答应。赫连冲却跟没看到似的,说道:“加钱也可以。但是这些下人就要都卖身给我们才行,这一万两就当是卖身钱了。”
“这不可能!”安老爷脱口而出,那些个店小二也就罢了,掌柜什么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怎么会卖身为奴?“赫连老弟,你这要求也太没诚意了!”
赫连冲也不恼,仍是笑着道:“安老爷,我可是带着十足十的诚心来的,你瞧,你开口说的价钱,我有不同意的么?咱们也都互相体谅体谅,各退一步,不然闹得大了又要惊动府衙多不好?而且,你家里上上下下,还有店铺里的伙计们都等着开锅吃饭呢,要是拖的久了也保不齐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是不是?”
安老爷嘴角禁不住抽搐,官府他可是不想再惹了,而且店里的伙计月银也拖了快半个月了,要是再这么拖着,还真说不准就有人把自己的秘辛暴露出去。这做生意的谁没点不干净的事情?可不能因着点银子把自家性命贴了进去。店里的伙计可是万万不能卖给赫连冲他们!
“赫连老弟,瞧你说的,好吧,咱们就各退一步,五间十万两,连着店里的下人,但是那些下人愿不愿意留下来得他们自己决定,遣散费你们单付。”
“好,一言为定!”赫连冲眯着眼爽快应下来。
边上候着的文书赶紧誊写书卷,双方签字画押,买卖就算谈成了。
从安家出来,宋春娘冷着脸问道:“你明知安家老底还厚着,那几家店铺又值不了这么多钱,干嘛还应下来?”
赫连冲也不急,缓缓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做生意最忌讳就是撕破脸皮,那安家人你也看见了,明显就是不讲理的,跟他们说道,完全没意义,要是逼急了,他们疯咬起来,再散布谣言,咱们得不偿失。就算能求了府衙,官家人的人情欠起来可是不好还的。两相比较还不如让他们占点便宜得了。”
“那可不是一点便宜啊……按照安家店铺的营生来算,一家铺子一年进项二,三百两银子,还有人工费和其他支出,咱们要收回本还不知得多少年呢。”
赫连冲忍不住一笑,“你算的倒是挺快挺精确。只是,咱们收了这些铺子又不光是做之前的生意,收入不会仅限于以前的水平。”
宋春娘挑了眉,“你这么确定?梅州可没多大,能卖的了多少布料?”
“谁说咱们就只在梅州做买卖?马上咱们就要进军京城,我怕到时候郾城,梅州的布庄子都提供不了这么多料子呢!”
“呵,原来你都打好主意了。怪不得刚才这么爽快答应了。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我还以为你被那家人感动了呢!”
这话明显就是嘲讽了,就安家人那作风傻子才会被感动。
赫连冲讪然一笑,“京城生意的事情不过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安家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来赫连公子是如此忍气吞声的人啊?真没看出来。”
宋春娘仍是嘲讽的口气。
赫连冲继续解释:“春娘,你们家布庄在兖州数一数二,又有着皇商的头衔,谈生意一直处于强势地位,自然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生意人如何委曲求全挣点小钱了。像安家这样的,我见着好几次了,硬碰硬不划算,也碰不起,退一步还能有钱挣。所以,每次跟这种人打交道,我都会想办法从不利局面里面找出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赫连冲这话倒是有理,宋家势大,宋春娘出去谈生意很少低声下气求人的,反正多做一单少做一单都不差钱,何必让自己憋屈?当然,这也跟宋老爷守成的态度有关系。只要不出兖州,宋家确实不用这么拼。也正因此,宋春娘处理起安家这样的对手可不如赫连冲来的有手段。
宋春娘认识到自身局限,肃容了道,“跟你出来一趟,也算是长见识了。”
赫连冲柔声道:“这种见识你还是少长为妙,不是什么好事。以后我负责前方开拓,你就在后方做好支持就好。”
这种类似于夫妻间的谈话让宋春娘还是不太适应,红了脸说道,“赫连公子好大口气。”
“我这可都是实心话。”赫连冲真挚看着宋春娘,“春娘,你也别老叫我赫连公子,叫名字就好。”
赫连冲已经改叫自己名字,自己还老称呼他公子,确实不合适。再说了,朋友之间互相称呼名字也不奇怪。
宋春娘爽快改了口。
接下来几天,两人迅速规整了安家的店铺,清理了老人员。
掌柜级别的基本都没留下来,这也在两人预料之内。毕竟他们知晓安家的事情众多,安老爷绝对不会让他们留下来的。
赫连冲和宋春娘本也不打算留掌柜们,不然改革起来还得费事。因着赫连冲出的条件优厚,伙计倒是留下来了不少,两人从中挑了几个资历深的,看起来伶俐的,暂代掌柜一职。等宋春娘两人走的时候,新店铺就要开张了。
新店铺除了原来的生意,增加了两个新的营生。一是利用荸萝织布,二是为玉锦苑和京城未来开设的店铺进布料。
前者可谓是新产品,后者乃是新市场,都是百赚不赔的生意。
新店铺上上下下都卯起了劲,跟着新东家干活。
宋春娘和赫连冲则是来回在梅州和郾城跑,宋春娘负责新店铺开张的各项事宜和荸萝织布的运用,赫连冲则主要负责进布料,制成衣,以供兖州和京城销售。
两人共同工作,感情倒是增进不少。
情场,商场都顺利,宋春娘心情好,气色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