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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几日过去,文济生上宋家拜访,文夫人也一块来了,拉着宋夫人议论郾城这几日来的各种新鲜事。
“嫂子,东陵巷里那座大宅子卖出去了你晓得不?”
宋家小公子这几日身体不适,宋夫人忙着照管,每天衣不解带的,哪里有时间搭理谁买房谁卖房。好不容易今天宝贝儿子痊愈了,才有了点心情见客,对于文夫人口中的大新闻自然不知道。
文夫人不禁得意,居然能带来第一手新消息,可不得添油加醋,多说几句。
“听说,那宅子是被京都来的大户官家买的。来谈买卖的是个极为俊俏的公子,年方十五,还未议亲,是那户人家的小少爷。如今郾城上下但凡家里有未出阁女儿的,都巴望着正主儿们正式搬来之后上门拜访呢。”
年轻帅气,家世良好,还未议亲,可不就是香馍馍嘛。
宋夫人本来还兴致缺缺,这下子精神起来。
虽然大女儿已经定了亲,可还有小女儿没着落呢。宋冬娘年方十三,刚刚及笄了,正是议亲相看的年龄。
既有了心思,宋夫人不免细细问道:“那公子不过才来买了个宅子,怎的就知道他还未议亲?”
文夫人就等着宋夫人张嘴提问了,叽里呱啦说了起来:“那卖宅子的牙行,当家娘子是个好事的,看见这般好颜色的公子还能不多问几嘴?这可不,就把家世身份都问出来了。我跟那牙行娘子还算是惯熟,她便把打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哦,那户人家姓甚?在京城做的什么官?”
“那家人姓邓,当家的乃是御封的崇贤将军,虽然只是京都的官场新秀,但是手握重兵,深得圣心,几个小辈也是出众的将领,前途无量。那邓小公子听说不仅武艺凡,还熟读兵书,比之前边几个哥哥更为优秀呢。今年秋天还要参加武状元考试,要是中了个状元,直接就能当统领了。”
“既是如此,怎么十五了还没定亲呢?”武将世家跟一般家庭还不一样,男丁成年基本就要跟着去军营,为了能及早留下子嗣,定亲成亲都较早。像邓岸迁这般年岁还没议亲的,真是罕见。
听得宋夫人如此细问,文夫人自然意会,介绍起邓家更加卖力:“邓家老太太心疼小孙子,不舍得他太早去军营,加之邓小少爷也欲先立业再成家,上头几个哥哥也都成亲生子,邓家对他议亲也就没这么急迫。”
说到这,邓家能打听到的情况也说得差不多了。文夫人揣摩着宋夫人的心思,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虽然郾城不少姑娘夫人们都属意邓家小少爷,可是官家门槛高,哪里是随随便便的人家能进的?那些瞎凑热闹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上赶子上串下跳的也不嫌丢人?像我,虽然家里有个月姐儿,却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叫做高攀不起,也不起那门心思省得自讨没趣。要我说啊,满郾城也就咱们宋家能够格攀这门亲事。家财万贯,又是皇商,面子里子都具备了,再加上冬娘娇憨可爱,妥妥的将军夫人范儿。”
这话可真是要夸到宋夫人心坎上了。
明知文夫人的话带了夸张,宋夫人还是很受用,掩了笑意假装自谦:“这事儿连影子都还没有,你可别瞎说。况且,咱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说是皇商,不过是进贡了点布匹到织造局,哪里是能跟正儿八经的官家相提并论的。再说了,冬娘相貌才情都一般,又是个实性子,要是以后家里公婆妯娌处不好,受了委屈,我可是心疼呢。”
还说是八字没一撇呢,都想着以后公婆妯娌相处了,可不就是心里惦记上了嘛。
文夫人也不点破,仍自奉承道:“瞧嫂子说的,别人家姑娘但凡有点拿得出手的,谁家不是使劲儿在外显摆,博个好名声的,哪像嫂子,明明是个好女儿,非得这般那般贬低,我都替冬娘冤屈。要说这人吧,姻缘可真是天注定的。这不,大好一个俊俏公子从京都过来,可不就是月老大老远给冬娘牵的红线嘛。”
宋夫人听得甚是愉悦,前几天积攒下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嘴上虽是叮嘱着小姑子不要胡说,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这厢宋夫人妯娌聊得开心,那厢文济生却有些尴尬。
宋春娘常常要会见各个布庄的掌柜管事,因而在宋老爷的书房旁边单设了一个小会客厅,专为她所用。
此时,宋春娘正云淡风轻地坐在窗户边上,百无聊赖着呆,等对面的文济生走下一步棋。棋面上,宋春娘所执的黑棋已经吞噬了绝大部分棋盘,胜算基本在握。
文济生手上握着个白棋,犹豫着不知道该下哪里。
能不能干脆利索一点啊……
宋春娘心里暗叫,自己明明已经让了他好几子了,可还是下得一团糟,最要命的是,还总是举棋不定,一盘棋下了快半个时辰,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也是宋春娘不喜欢文济生上门的原因,每每一来总是缠着要下棋吟诗或者做对子,偏生此人才智一般,没两下就被压制下去。
如果换作其他男人,只怕早就羞愧得不敢再来了。可是文济生最大的优点就是坚韧不摧,越挫越勇,越勇越挫。
就比如下棋吧,每次下必输,每次还总要厚着脸皮要下棋。简直让人抓狂。
若不是看在以后要结为夫妻的份上,宋春娘才懒得陪他耗时间呢。
可是,以后还要相处一辈子呢,难道每天都这么过?
宋春娘想想就郁闷。以前留在家做守灶女也就算了,毕竟是让人家间接入赘,也不用要求太高。可是现在要嫁出去,文济生能撑得起自己的天空吗?宋春娘隐约头疼,这才是她由守灶改为出嫁最为烦心的地方,而不是众人所以为的失去了宋家当家人的地位。
宋春娘心里烦闷,尽管面色还是淡然,可是周身散的气场,让文济生更为紧张,脸上的冷汗也低落了下来。
宋春娘不自觉皱起眉头。这可是她最喜爱的棋盘。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春娘没法假装淡定了:“表哥,我还约了布庄的管事说事,要提前做准备。要不咱们改日再下?”
得了个下台阶,文济生也松了口气,再这么呆下去,他也要窒息了。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文济生咧出个憨憨的笑容:“没问题,表妹你先忙,我就回去了。”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直到回到自家门口,文济生还是没回过神来,郁郁寡欢。
老实说,文济生是喜欢宋春娘的,小的时候是觉得这个表妹与众不同,不像别的姑娘那么娇滴滴,等长大了就变成敬佩,欣赏,所以,当文老爷文夫人要给他和宋春娘定亲,相当于变相入赘宋家时,他也没反对,而是有种幻想变现实的惊喜。
可惜,惊喜没多久就消散了。巾帼英雄的男人不好当,压力太大,不管他怎么努力,似乎总是连宋春娘的脚趾都够不上。
文济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深刻怀疑自己能否俘获芳心。不过,他的哀怨没持续多久就被文月月打断了。
“大哥,二表姐的镯子你帮我带回来了吗?”文月月雀跃地拉着哥哥的手,满是期待问道。
显而易见,文月月久候多时,不然也不会文济生前脚刚踏进门就被逮着了。
文济生从衣袖里掏出镯子,放到文月月手上,“拿好了,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我给你挑的镯子比这不知好了多少倍,怎么就换了呢?”
文月月欣喜地戴在手上,转来转去看个不停,嘴上也不忘辩解:“你知道什么啊,贵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合适。再说了,宋家的东西能差到哪里去。”
文济生不懂小姑娘们的审美品位,反正文月月喜欢就好。
不过看到文月月爱不释手的样子,文济生情不自禁又想起了宋春娘,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究竟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打动她呢?自己送过不少饰给她,也不曾见她戴过。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文济生暗叹口气,肩膀都耷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