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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是富才到第三代的暴户,宋家祖父当年不过是跟着其他商铺跑生意的伙计,****运好救了一个西域来的大贵族,贵族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把在江南采买丝绸的活计交给了他,宋家祖父因此挣了人生第一桶金,再然后,宋家生意越做越大,逐渐演变成了郾城第一大布庄。
不得不说,宋家迹史好运得不得了,也不知是否祖坟冒了青烟。不过,再神的达史也弥补不了宋家人暴户的实质。从宋家宅院的装修风格就能看出来。
比如宋春娘住的春园,一水儿的春季花卉,一入春,万紫千红,争奇斗艳,花香扑鼻,看着是挺美的。可是一过了春季,就光秃秃的,啥都没有。
再看宋夫人的主院,那简直惨不忍睹。诺大的院子被各色花花草草挤得满满当当,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卖花卖草的园子。还有那些亭台楼榭,一个接一个,没点章法,再配上金灿灿的漆,要多俗气有多俗气,每每宋春娘过来,都会一阵眼晕,过了一会儿才能适应这边的富丽堂皇。
今儿更甚,主院厅堂里还摆了一副金碧辉煌的屏风,闪得宋春娘都快要眼瞎了。
“春儿,你看看,姑妈新买的这个屏风好不好看?昨儿我在店里看着,一眼就瞧中了,觉得特别适合你母亲的院子,就赶紧买了下来,你看你看,这边框都是镶了金片的,面上还撒了金粉,就是这绣的花儿也是金线勾的。这金色多纯啊,和这屋子的基调多么搭配。”
宋老爷的胞妹,嫁到郾城一家饰品店的文夫人宋氏,拉着刚进门的宋春娘说个不停,献宝似的夸赞着送来的礼物。
就奇怪石妈妈怎么亲自来请了自己,原来是文夫人来了。
宋春娘觉得呱噪得不行,奈何这是亲姑母,还是未来的婆婆,只得耐着性子听着,不过也就是听着,一声也没吭气。
文夫人自唱单簧戏,也觉得没劲,自个搭了个下台阶:“瞧我,光顾着说屏风了。你刚从店里回来吧?累不累?”
宋春娘不为所动,淡淡答道:“不累,有劳姑母挂心了。”
短短的一句话再配上宋春娘惯有的冷淡语气,文夫人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又是准婆婆,拿着热脸去贴儿媳的冷屁股,还吃力不讨好,太不是滋味。
有了这层想法,文夫人眼里的热度冷了下来,坐回位置拿起茶杯作势要喝茶。
气氛有些冷场,宋夫人赶紧说道:“妹妹也知道春儿的性子,向来是闷葫芦,问三句也说不出一句来的。她只是嘴拙,其实你关心她,她心里可高兴了,是不是?”
宋夫人一个乞求的眼神扫过来,宋春娘心里无语,面上还是给自家老娘面子:“多谢姑母。”
文夫人也不是真要找茬,有了这句话面上过得去了便也作罢,复又恢复了叽叽喳喳。
两位夫人家长里短聊的热乎,宋春娘却觉得时间特别难熬,想要把噪音都屏蔽了,可是还得时不时配合宋夫人演戏,真叫一个累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午饭送走了文夫人,宋春娘累得垮了下来,拍拍屁股起身就要离开。
宋夫人眼疾手快按下她,拉到身边细细说道:“春儿,你以后对你姑母可得客气点,知道么?今时不同往日,你要嫁出去,而不是当守灶女,到了文家还得看你姑母眼色,你姑母那人又是个气量小的,万一你哪句话得罪了她,让她记恨上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宋春娘听得头大,自己本就性冷,能一句话解决的事情绝不多说第二句,偏生文夫人最喜欢唠叨,唠叨的还都是没有营养的内容,她就是想认真听也阻止不了大脑自动过滤。再说这说话态度问题,她素来如此,对谁都一视同仁,又不是针对文夫人。
宋春娘心里各种翻腾,面上仍是冷冷的,不说话也没反应。
宋夫人有些琢磨不透自己这个亲女儿,虽说是肚子里蹦出来的,可是从小到大冰雪聪明,事事不用操心,曾经宋夫人很是引以为傲,逢人就夸,众人也都羡慕她有个懂事聪慧的女儿,可是渐渐的,宋夫人就觉得不对劲了,女儿似乎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她想什么要什么,当娘的居然都搞不清楚,再后来,宋老爷亲自教导做生意,宋春娘的性子就越冷淡,做事也越沉稳,宋夫人就算再想插手去照管也都无从下手了。
不过,就算母女关系疏远,女儿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宋夫人再怎么看不透宋春娘的心思,疼惜她的心也是少不了的。
眼见着宋春娘没反应,宋夫人还是继续说道:“春儿啊,为娘知道,让你去后宅呆着是委屈了。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情。饶是你在经商方面再有天赋,也得做好女人的本份。你姑母虽然气量小,为人不够大度,但好歹是你亲姑母,又是看着你长大的,多少了解你的性子,待你必定多几分情意和宽容……”
宋夫人边说着边瞅女儿的眼睛,想从里头窥探出一丝丝情绪的波澜,奈何宋春娘始终保持淡定的神情,就连眼珠子都没眨一下,宋夫人越说心里越没底,连语气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原本都想好了,你留在家里守灶,管着家里的生意,这样既不埋没了你的天分,又保全了宋家的香火。可是,如今既有了你弟弟,你若是再留下来,不仅我和你爹要受非议,就是你姑母和济生也不会乐意的。娘知道,这般变化是对不起你,过去这么多年你为家里布庄做了很多事情,现今却要放手,于情于理于你都有亏欠。可是,你弟弟也是娘亲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娘既不想委屈你,又想保全了你弟弟,娘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宋夫人越说越动情,声音都带了哽咽。宋春娘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是心烦。
谁说了她委屈了?为家里布庄做事,那是她乐意,觉得新鲜,而后又觉得不做这些事就会很无聊。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嫁做人妇放弃了生意是多么可惜的事情,本来就过了新鲜期,没了最初的吸引力。可是所有人却都觉得她该委屈该生气。难道,她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回报?
宋夫人还在倾情诉说,扯着扯着又说到了她的嫁妆上,怎么给添了压箱底的贵重物件,怎么破了家里的规矩加大嫁妆分量。
宋春娘忍不住恼了,她直觉的厌恶这种近乎用物质买断感情的方式,很有必要的,她需要再次申明自己的态度:“母亲,家里添了弟弟我至始至终都很高兴,我从来没有因为要嫁出去而对家里有任何怨言,布庄的生意我也不留恋,从前所做的一切,一来我是感兴趣,二来作为长女也是应该的,我不曾想要得到什么。您真的不必这般想方设法弥补我。”
宋春娘说这些话的时候仍是不变的冷淡语调,面目表情也未曾有过变化,却是把宋夫人惊到了。
有多长时间,大女儿没有这般表露过心声了,宋夫人既惊讶又感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晓得一个劲的点头应道:“春儿,娘知道的,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是娘对不住你,没能好好关心你……”说完原本还只是湿润的眼睛,竟是滴滴答答流了眼泪。
宋春娘平生最怕女人流泪,眼见着亲娘哭哭啼啼,嘴拙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下人们更是不敢上前劝说。
气氛正是尴尬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娘,娘,您也不管管宋夏娘,居然又穿了一身新衣服,我都没这么多新衣服呢!”然后一个风一样的小胖身影,一头扎到宋夫人怀里腻着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