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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虞美人起床就看到一身正装站在自己面前的歧本,头发整理过了,一如初见的韩式中分后梳发,白色西装,黑色套头针织衫打底,最里是白色衬衫,领不外翻,只露出一小节圆边,偏浅的咖啡色尖头皮鞋,锃光瓦亮的。
“你要干嘛去?”虞美人蒙松着睡眼、发音不清澈的问。
歧本扬起手中的一个白色夹子:“工作。”
虞美人听清楚歧本的话之后,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他的身上,双手迅速的攀上他的脖子,双腿顺势环上他的腰:“澳洲的戏昨天是最后几场,导演不通知补镜头我们就打道回府了,你就不能等等我一起回去吗?”
歧本托着虞美人的屁股,笑看她:“为了你心心念念的排名不下跌,我必须得夜以继日的工作啊我的美人。”
自作孽不可活,虞美人现在只想对自己说这六个字。
得到歧本明确的回答之后,她老脸一耷拉,嘴角快要垂到下巴了,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斥着欲求不满。
歧本腾出一只手来捏上她的脸蛋:“作为一个男朋友,我这两天算是尽职尽责了吧?你作为一个女朋友,是不是也该善解人意一点?”
“我以前不善解人意吗?你隔三差五就放我鸽子,天天因为工作晾我,我是怎么做的?宽容体谅外加好言好语好伺候,可也没听你夸过我啊。怎么?这才在片场待了半天就来跟我邀功了?你也好意思!”虞美人一口咬在歧本的鼻梁上,丝毫没留情,咬出了一个大牙印。
歧本差点被她这套狗屁不通的理论洗脑……看的出来功力又见长了……
虞美人也就嘴上牢骚两句,本来赴澳之行的计划中是没有歧本的,可他却飞过来陪着她把最难捱的几场戏拍完了,她是感动的,所以她又补充了句:“行了,你滚吧,我也不是特别需要你。”
歧本正要说话,虞美人再次抢先一步,这回态度好了许多,语气好了许多,她是怕歧本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开口前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歧先生,拥有一个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另一半,是种什么感受啊?”
歧本把虞美人放床上,手撑着床板把她圈在自己的可控制范围,在她额头落上一吻:“这个问题不该是由你来回答吗?”
虞美人:“……”
歧本在智商方面碾压了虞美人一通之后就走了,虞美人却在新南威尔士州多逗留了几天。她期间带着姜左在白沙滩玩儿了玩儿,然后又去看了长得特别恶心的红色巨型蛞蝓,最后在前几天相见恨晚的酒庄主的私宅吃了他妻子做的酒煮牛肉。
走的时候酒庄主给了虞美人一份资料,是一份(safer)2016的酒庄交易报告,其中除了歧本对波尔多地区几个中小型酒庄的并购和投资的介绍之外,还写说这间历史悠久的小酒庄开始姓虞了。
通过和酒庄主的交谈,虞美人知道,原来酒庄这些年因为自然灾害导致葡萄品质降低、收成减产、收益连年折损,他已经准备低价出手了,是歧本心细,第一天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本该拥有大量技术人员的酒庄,里里外外却只有酒庄主一个人在忙,了解到内情之后,出资解决了酒庄的困境,把虞美人变成了小酒庄的最大股东。
虞美人以前看过这样一句话,当你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人,最终只会有这两种结果,不是生命中的那个人,就是生命中的一堂课。显然,她是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人。
用钱去检验一个平凡人是最好的方式,但用钱去检验一个有钱人就过于愚蠢了,所以歧本从来不在钱上给虞美人安全感,他是在钱的基础上用了心。
李安通知澳洲戏份全部搞定之后,虞美人就跟着大部队返程回国了。
回国的第一天,隽灵枢去接机,直接把人带去了素心鸡舍。
素心鸡舍内早就有阮嘤和陈州牧在等待,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候在门口,就等着虞美人进门好把她扑倒,一人绑手一人绑脚,之后一脸奸笑的看着她。
“你们喝多了?”虞美人倪他们。
阮嘤啧啧两声:“瞧瞧这嘴儿厉害的,不得了啊,是不是单单对我们这么厉害啊?见到叔叔都不会说话了吧?”
“你们抽什么疯!”
隽灵枢把手机界面点给她看:“要脸吗你?大白天的,还是露天泳池,你跟叔叔就这么饥渴难耐吗?”
虞美人看着手机屏幕中她和歧本在游泳池内的照片,姿势很奇怪,像是……可事实上,当天歧本只是在教她游泳,这几张照片一看就是从上千张连拍里边刻意挑选出来的。
她挣脱开那两根鞋带的束缚,揉了揉手腕,拉了把椅子坐下,说:“媒体嗜血,我天天霸占着头条却涂着防蚊香水,难免让他们有食不果腹的感觉,对于他们来说,没新闻就制造新闻嘛,假的说的多了也就变成真的了。”
“所以……你俩没在水里……那啥?”阮嘤挑眉,一脸的难以置信,叔叔就算了,他都忍了三十几年了,没道理会跟头饿狼似的,但虞美人这个脾气秉性,看见身材这么惹眼的叔叔就没有一点血脉贲张的感觉?
虞美人按了铃,说:“吃鸡.吧你们。”
隽灵枢:“吃鸡……”
阮嘤:“……”
陈州牧:“……”
服务员进门之后虞美人点餐,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陈州牧的身上,嗯,还不错,气色好了许多,也没有她离开时那么骨感了,脸颊的肉回来了不少,“州牧。”
“姐姐。”陈州牧应声,给了她一个如春风掠过般的微笑。
虞美人朝他招手:“到我这里来。”
陈州牧没有丝毫犹豫,起身过去坐在了虞美人身侧的一个位置。
虞美人还没有说话,陈州牧就先她一步开口了:“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已经不会再因为她而有所动摇,也不会再用伤害自己来减轻自以为是的悲痛……我愿意让她成为我的过去了。”
他说完似是怕人不信,又攥了攥拳,还是那个稚气未脱的模样,跟最初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眉眼处多了一丝笃定,一丝对未来的笃定,只听他又说:“歧先生的律师团队很厉害,前天我就收到了前经纪公司的和解函,我也愿意妥协,在合约生效期间给我接的工作我都会完成。还有,我之前报考了的,早就拿到了offer,所以……”
虞美人拍了拍陈州牧的肩膀:“有打算就好,我永远支持你。”
陈州牧将上下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坚定的点了点头。
“行啦!煽情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吃鸡了?”阮嘤率先拿起一只油腻腻的小烧鸡,风卷残云一般仅用了十来分钟就把它吞食下肚了,像一枚吸盘,大型号的那种。
隽灵枢倒是在此刻把她贵族的气质展露的一览无余,翘起的兰花指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在座人,人家是膏腴贵游,人家吃饭只会轻尝缓味。
“在外边装蒜也就算了,作为公众人物得注意形象,在我们面前也至于?”阮嘤拿起根鸡腿不由分说的杵进了隽灵枢的樱桃小嘴。
隽灵枢登时现出一张‘草泥马’的脸,眼看着要在饭桌舞刀弄枪,虞美人及时出面制止了她们这个野兽派行为,为素心鸡舍守护下来了红木的餐桌餐椅。
“我是不太饿,而且心情不佳。晚上得飞上海,明天得飞广州,后天又要下固畔,我都快疯了。”隽灵枢拿着湿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嘟着嘴抱怨。
阮嘤倪了她一眼:“你这是在显摆吗?我未来一个星期只有一个下固畔的通告。”
“我以前拍了一个商业片不是一直没过审吗?以为没戏在内地上了,结果突然就接到通知了。片方定档下个月26号,我得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完成十个城市的路演,想想就肉疼,肯定得跑断腿。”隽灵枢话间把纸巾往桌上一扔,整个人朝后仰,面朝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影后那么好当呢?诶对了,明年是没兴趣冲刺国际a类电影节了吗?没听你的片子上报。”
隽灵枢坐好,瞥了眼虞美人,哼了一声:“我今年全接的商业片,烂番茄指数爆冷,不上金酸梅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a类就算了,留给我们虞大红人吧,‘杀死天使’这片子既然有冲奥打算,那保守估计可以上学院和金球,三料影后啊,搞不好会是国内第一人。”
“就我那水平,不拉低影片整体效果就烧高香了,影后是不指望的,也没打算在这圈子混,我干建筑干的挺好的,影后还是留给你吧。”虞美人说的是真心话,她一直觉得她在演艺方面的天分就跟她在游泳方面的天分一样,被上天克扣了很大一部分,她是不打算在明知没什么前路还仰着大脸往上冲的,她有她自己见长的兴趣所在。
阮嘤啧啧两声:“我一个知情的听你们俩在这客气都听得火冒三丈,那要是不知情的……”
“肯定以为我们俩是傻逼。”隽灵枢接嘴。
“那是你啊,别带上我。”虞美人一个毫不吝啬的斜眼赏给了隽灵枢。
隽灵枢也懒得再回她一句了,拿起手机刷微博,坐看瞬息万变的娱乐圈。自从《深入游戏》开播以来,隽灵枢和姜京淏的cp指数直逼虞美人和歧本,她都快忘记她有多长时间没上过单人热搜了,全都是跟姜京淏绑定的。
‘隽灵枢,姜京淏,我喜欢你没来由的小脾气’
‘对不起,我又闹脾气了’
‘票房帝影后匹配指数’
‘姜京淏深夜出现在隽灵枢公寓’
隽灵枢手拄着腮帮子,一开始看的时候挺恶心的,不知道是不是恶心的次数多了麻木了,她现在看见她跟姜京淏的新闻就像看见别人的新闻一样,一脸‘干我屁事’。
“你别看了,再看也是跟姜帝绑定的热搜,肯定有很多粉丝以为你们在炒cp,当然,不乏真心希望你们在一起的,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你俩没有一方公布恋情,那未来的绑定就是在所难免的了。”阮嘤不看隽灵枢的屏幕就知道她在看什么,最近一上微博就除了歧本和虞美人,就是姜京淏和隽灵枢,一点都不给他们新人机会。
虞美人听到这话眼神一亮,起身把隽灵枢的手机抢过来,看了两眼,抬头说:“可以啊,不行你俩凑一对儿得了,顺从大众心意是一方面,拯救苍生万众是一方面。”
“滚!怎么不你跟他凑一对儿呢!”隽灵枢把手机抢了回来。
“我有你叔叔了啊,大侄女。”
“这年头分手不跟闹着玩一样嘛?你要是想拯救万众苍生可以啊,你跟姓姜的好呗,叔叔留给我。”
虞美人攫起一把鸡骨头扔了过去:“做你的春秋大梦,都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死心呢!”
“我是成全了你,没说就要死心啊。”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你叫我怎么死心?
隽灵枢这话之后,雅间内陷入了一片阒静。
还是陈州牧打破了沉默、转移了话题:“你们说固畔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变成什么样子了?
……
两天后,《深入游戏》节目组到了固畔。
虞美人站在铜色大门前看她亲自设计建筑的这所学校,突然很有成就感,尤其是在看到全校师生签字的影壁上自己的侧脸,心里一股暖流四处逃窜。
隽灵枢撞了一下虞美人的胳膊,抬下巴点了点那块影壁:“可以啊,这么有民望呢。”
虞美人回撞了回去,没控制住力道,把隽灵枢撞出了三米外,差点摔一个平沙落雁。
“你是不是有病!”她站住脚之后瞪虞美人。
虞美人摆摆手,想上前扶住她道个歉,结果脚底一打滑,整个人朝她扑了过去,把她扑倒在泥潭里,刚才侥幸没沾到的泥这会儿全都上了隽灵枢的身。
“虞!美!人!”隽灵枢嚎出口。
远处的大木阳子听到隽灵枢的嚎叫,以为俩人又要掐架,忙不迭的赶过去拉走了虞美人,并差使两个场务扶起隽灵枢去换身衣服。
虞美人被大木阳子拉到了一边,掸土的空档听他说:“歧先生怎么没来啊?”
“他在香港,说是今天回来,不过应该到晚上了。”
“嗷,等会儿你带队在学校走一圈,把一些突出性的设计理念讲一讲,还有一些防洪防涝的硬性措施,也介绍一下。”大木阳子说完拍了拍虞美人的肩膀。
虞美人应了一声。
道奇在大木阳子走开之后迎了上来,递给虞美人一瓶酒精饮料,说:“大嫂,我联系不上老大了。”
虞美人挑眉看了他一眼:“so?”
“我觉得我需要回……”
“歧本让你在他不在的时候听我的指示,你别想找借口往回溜,就在这儿呆两天,两天时间又不会死。”从来时到现在,道奇已经找了无数个理由表示要回去了。
“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联系上老大,真的。”
“不正常吗?他经常好几天都音讯全无的。”虞美人也时常联系不到歧本,有时候晚上想的过分了打给他却是正在通话中,而他在的时候,起夜醒来也会发现他在工作区,墙上的身影被小夜灯投射的又细又长。
虞美人以为她算是敬业的,常常牺牲休息时间来工作,为一张图,为一块地可以熬几个昼夜。可歧本却是在工作中抽出时间来休息。
想到这儿,虞美人笑了笑。
“等会儿我结束拍摄打给他。”虞美人给了道奇一个放心的眼神,见他仍是魂不守舍,体谅他的忠心耿耿又加了一句:“他可是歧本啊。”歧本不会出事的。
道奇神色稍有缓和,在虞美人转身时抻住她的衣袖,又说:“大嫂,我上个礼拜就该发工资了,你说老大是不是忘了?”
“……”虞美人的嘴角猛烈的抽搐起来。
“自从工资月发的制度成立之后,每个月的这两天我就像来了大姨妈一样,天天晚上辗转难眠,生怕一不小心就侧漏了,一个月就那么三瓜俩枣的,再漏点,那不是惨不忍睹吗?”道奇越说越愤慨,全然没有了刚才悲不自胜的模样。
虞美人把手拿回来,抬起朝道奇脊梁掴了一巴掌:“滚蛋!”
道奇嘴角一瞥,脸一耷拉,滚蛋了。
虞美人扶额为歧本喊冤,这都是养了一群什么玩意儿啊,也难怪他要工资月发。
跟着大木阳子走了几个镜头之后,虞美人得了空,回到之前临时搭建的宿舍门口,看着这块其貌不扬的膏药就这么尴尴尬尬的横在教学楼的一侧,思绪万千。
已经等采访等了太久的隽灵枢带着阮嘤、陈州牧凑上来,三人从她身后用力撞她,结果却是自己被弹了出去,他们似乎忘记了,虞美人不止有男人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力量。
虞美人转过身来:“你们很闲吗?”
隽灵枢揉着屁股抬眼倪她:“我就一个小采访,总共五个问题,他俩也差不多,可不就是无聊嘛,要不你找副麻将,咱们打麻将吧?”
虞美人就近坐在了石凳上,“等你采访完。”
隽灵枢看了眼机器扎堆的方向,说:“还得等一会儿,听说需要姜京淏回答的问题有点多。”
虞美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正好看到姜京淏朝她这边看,她已经不会再上心过去他那荒唐的喜欢和追求了,看姜京淏的态度,似乎也已经放下了。
姜京淏跟虞美人对视之后勾了勾唇角,继续回答大木阳子的问题,“……我早就忘记了怎么和女人相处,所以面对虞美人,太过自以为是。”
“现在呢?”大木阳子问。
“还是很喜欢,却只是喜欢了。”
大木阳子合上镜头盖之后对姜京淏竖起了大拇指:“勇气可嘉,往常娱乐圈的情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你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也伸了一条腿在这趟浑水中。”
“姜京淏能够在娱乐圈屹立不倒靠的难道不是他有如一股清流?”他自侃。
大木阳子仰面大笑。
下一个轮到了隽灵枢,她非要虞美人在镜头一侧,说什么有些话是对她说的,她必须要在现场,虞美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跟阮嘤他们一人搬一个小马扎过去围观了。
“隽……”
“导演等一下。”
大木阳子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就被隽灵枢叫停了,她先是对他点了下头表示抱歉,然后转向了他身侧的虞美人,说:“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虞美人脸一黑,她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在镜头前挑衅她吗?
“你永远都无法理解,叔叔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曾经的我,回避着,腼腆着,却又期待着,找不到解决忧虑的办法,找不到走进他的通径,却仍在不知疲倦的尝试。那时候我的灵魂导师是村上春树,他说:我或许败北,或许已失去一切,或许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无所谓,我明确一件事,我有值得等待的。”隽灵枢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格外平静,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高冷、咋呼的结合体,“但这都截止到你出现。我从故作矜持到彻底不要脸,都是因为你出现,你一出现,他疯了,我也疯了。”
虞美人回看她的眼神,很温柔,是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温柔。
“在三世……”
“你怎么这么絮叨?还打不打麻将了?”虞美人没让她把话说完,她不认为这番话有非说不可的理由,她愿意把三世那件事当成一个意外。
隽灵枢听到虞美人这话神情一滞,她皱了皱鼻头阻止眼泪夺眶而出,唇瓣翕动,声音蠕蠕:“虞美人……”
“别矫情了,有那个时间就把我参加节目的酬劳付清。”
隽灵枢终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都咽回了肚子里。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她来时你的世界山崩地裂,来久了,就变成了暴雨过后的万顷彩虹……虞美人就是这样一个人。
隽灵枢终于还是在虞美人的竭力阻止下没能把三世对她的伤害公之于众,之后的采访照本宣科的完成仅用了半个小时,加上阮嘤和陈州牧的,全部结束时天还没黑,夕阳西下,美不胜收。
大木阳子提议bbq,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认同,但只是认同,那帮贵小姐贵公子根本没打算出力,在不远处的石台上,摸着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麻将,开始捉五魁、自摸老龙了。
“叔叔说他什么时候到了吗?红中!”隽灵枢问虞美人。
虞美人指挥姜京淏:“你傻啊!万子都绝了还留着碰?打这个!”口头指挥不过瘾直接下手了。
“诶诶诶!要脸吗?到底谁打?”隽灵枢差点就把手上几个风头子扔过去了。
虞美人没理她这茬,回了她前一个问题:“他说晚上就到了,没说几点。”
“靠谱吗?”
“不靠谱,所以我没抱多大希望,爱来不来。”虞美人说完扫了一眼陈州牧,他正盯着手里的一把牌郁闷着,脑门上隐隐约约现出四个大字‘什么玩意’。再看看隽灵枢,一脸的胜券在握,她顿时心生一计,看向陈州牧:“州牧啊,你还记得我家书架上那本蒋介.石传吗?”
“记得啊,我看完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最喜欢哪一段吗?”
陈州牧皱了皱眉,随即了然:“宋美龄喜欢梧桐,蒋介.石就在南京种满了梧桐。”
“对!梧桐递爱!”
陈州牧这回懂虞美人突兀的提起蒋介.石是为什么了,他马上打出了一个五筒。
“胡了!”虞美人推了牌,眉眼笑成了一弯玄月:“少的!给钱!没现金不要紧,支付宝转给我!”
隽灵枢推了牌火气都快从脑顶溢出来了:“我说你也太不要脸了,明目张胆的出老千啊,做人能不能坦诚点?”
“就是啊虞姐姐,还转你支付宝,这把难道不是人姜帝打的吗?”阮嘤搭腔。
“没我他能赢吗?你们转给他,他好意思要吗?到时候不还是得给我?与其稍后倒腾还不如你们直接转给我。”
隽灵枢被她这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惊掉了下巴,开始怀疑人生了。
“再来再来!”虞美人显然兴致上来了。
隽灵枢站起来:“不玩儿了!论谁也玩儿不过一个脸比墙厚的人!”
虞美人刚赢了一把牌,心情正好,不打算跟她打架,就翘起二郎腿练习自摸了。
这时候,“大嫂!!!”
虞美人蹬了一眼火急火燎冲过来的道奇,伸手箍住他大烙饼一般的脸,推出一段距离。
道奇拿掉了虞美人的手,五官被紧张蒙上了一层模糊感,让人看不清他本来的模样,只听他说:“老大……老大出事了……”
“别咒我歧先生!”虞美人话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仍是咯噔了一下。
道奇把手机拿出来,颤抖着手指指向屏幕。
虞美人抬眼看过去,看到歧本住的那家酒店遭遇暴恐分子袭击侵占之后,一个不小心咬破了舌尖。
“怎么了?”隽灵枢也凑过来,在看到那则社会新闻时,脚下一飘,没站稳,整个人朝后仰了过去,好在姜京淏手快扶住了她。
虞美人把手机拿了过来,锁屏扣放在桌上,不发一言。
“大嫂……怎么办啊……我给小古他们打电话也打不通……ed.th和sunny都联系过了……他们也都找不到老大……航空公司也没有老大的订票记录……你说老大是不是在酒店里……”道奇说完最后一句腿软了,跪坐在虞美人面前。
虞美人阖上眼,她本心是不信的,但却无法解释不愿意再去看那则新闻一眼这个行为。
待更多的人捧着手机过来跟虞美人‘分享’这个消息时,她站起身,面向众人:“你们不了解歧本,没关系,他毕竟不是你们的男人,但请相信我,他是歧本,他永远都会给自己留有后路,这种脑残加智障的暴恐分子根本无法伤他一分一毫。”
她也不知道她这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在场跟她一样担心的人,但这话确实管用,已经有很多人平静下来了,但刷手机的手仍未停下,一遍一遍的确认着酒店内遭挟持人员的名单。
隽灵枢上前一把攥住虞美人的手,被冰凉的触觉刺了掌心一下,“你既然相信他不会出事,那为什么手这么冰?”
虞美人缓缓偏头,“灯熄了。”
隽灵枢在虞美人话毕之后眼眶微张、瞳孔放大,身体以某种不协调的韵律颤抖起来……歧本有恐黑症,而刚才新闻上的现场图中,遭袭酒店一片漆黑,他……会不会已经无法呼吸了?
虞美人揽住她的肩膀,用了些力道:“不会的。”之后转过了身。
她一脚轻一脚重的背对着众人抬步,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在人群里多待,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紧张了还能有力气安慰别人。
歧本说过,他的恐黑症治不好了,她也说过,她会永远在他身边。
她食言了。
始终记得,在那个促狭逼仄的地下空间,除开酒香的萦绕还有一个孱弱的呼吸在身侧,它属于一个如光般闪耀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细脆的声音,有二八分的花轮头,有一张举世无双的美艳脸庞……他叫歧本,他说他爱虞美人。
虞美人用力去回忆那些歧本入镜的画面,她用了心,可为什么不肯流泪呢?
“一生得一次,一次醉一生。”大木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虞美人,他在她身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虞美人转过身来,现出一张意外平静的脸。
大木阳子有些惊讶,他以为虞美人已经涕泪四溢了,“你信意念吗?意念眷顾所有情深的人,只要你虔诚祈祷,歧先生会没事的。”
“对不起,我不信。”虞美人说完这话就返回了人群,拿起自己的包,“给我定最近一班飞香港的飞机。”歧本有后路,她虞美人也不是只有一条路,命运论、意念论她都不信,她只信她自己。
道奇愣了愣,然后点了下头,拿手机打电话。
隽灵枢在虞美人离开前拉住了她的胳膊:“你现在去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安心等……”
“你去是于事无补,我不是,我知道他需要我,就像他永远都能知道我需要他一样。”虞美人说完这话拂掉了隽灵枢的手。
然后,虞美人就在万众瞩目中步履坚定的走向了校门。
然后,歧本穿过校门迎面走来。
虞美人在看到歧本的时候瞪大了眼,与此同时脚下踩了空,整个身子往前扑去。
歧本皱着眉快走了两步,一把搂住她的腰,口吻恶劣:“这么平坦的地面都能摔倒,你是踩了根无形的高跷吗?”
是歧本!是他!
就在虞美人确定眼前人是歧本的这一瞬间,玉容憔悴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歧本看见虞美人哭了,眉头蹙的更深了,他不顾旁人的伸手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指腹抹掉她脸颊上的眼泪,轻声问:“怎么了?”
虞美人双手从歧本腰间穿过,交叠在他的脊背,埋在他胸膛的脸哭成了花猫,眼泪浸透他的白色衬衫,晕染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歧本一个凌厉的眼神瞪向道奇,意思是‘让你照顾你大嫂,你竟然把她弄哭了,这个月工资扣了!’
道奇心里苦啊,弄哭她的明明是你啊。
意念就算了,大木阳子那句话还是极好的,一生得一次,一次醉一生,虞美人得到了,已经开始醉了。
“你知道你在香港的酒店遭到恐怖分子袭击了吗?”虞美人嘟哝着。
歧本了然了虞美人情绪激动的原因,顺了顺她的头发:“我就不能在香港有套房子吗?”
虞美人听到这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
歧本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我答应了你,晚上会来,就一定会来。”
“你以前也答应过我很多事,你都……”
“以后不会了。”
“我才不信你……”
歧本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稳在一侧,然后朝身后伸出手去,他的狗腿子动作迅速的将一沓a4纸交到了他的手上。
虞美人皱眉看着他手里的几张纸,“什么?”
歧本只笑不语,朝前走了两步,眼神朝人群梭巡了一圈,然后对大木阳子导演扬起了手:“麻烦开下机器。”
大木阳子眼神亮了,忙不迭的开了机器,招呼了几个人到跟前竖起反光板。
歧本转过身来,面向虞美人,清了清嗓:“虞美人小姐,鄙人有个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的设计品牌想跟你姓,你怎么看?”
虞美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个字:“啊?”要怪就怪歧本在灯光和月色的双重映照下太夺目了,她一时看直了眼。
歧本好话不说二遍,尤其是在听到虞美人蠢了吧唧的‘啊’之后,直接走向她,把手里几张纸塞到她的手里,“ed.th,送你了。”
虞美人终于反应过来歧本在说什么了,ed.th?那个国内外首屈一指的设计品牌ed.th?卧……“槽!”
歧本听到这个字伸手从她手里把那几张纸又拿了回来,举起,然后居高临下的睥睨她:“你刚说什么?”
虞美人心里美成了一朵花,嘴角都快要溢出蜜来:“我爱你!”说完这话纵身跃起跳到了歧本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印了一串口水印。
一时间,人群中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阮嘤和陈州牧两个年轻又有浪漫情怀的人悄悄给去开了虞美人为学校加的娱乐项目。就在虞美人和歧本腻歪的不能自已时,整所学校像是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悬在教学楼顶层窗棂的九色水晶魔球旋转起来,藏在小操场内的频闪、镭射也暴躁了起来。
“姐姐!把他摁地上!我们要看直播!”陈州牧大喊过后高分贝的舞曲扬了起来,在场人都在超弹dj的影响下不自觉的摇晃起他们的翘臀。
虞美人勾着歧本的脖子朝人群看去,“想要跳舞吗?”
“想要你。”
虞美人转过头,看着紫外线下歧本过分清晰的脸,好奇怪,她竟然觉得他有些像自己。
歧本在混乱中抱着虞美人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学校最后一排教学楼,走进虞美人带他来过的教室,门锁上,窗帘拉上,然后把她摁在了地上。
“为什么我会觉得羞耻呢?”虞美人在歧本解她衣扣的时候,皱眉问。
“跟自己的老公,又不是跟别人,羞耻什么?”
虞美人按住歧本的手,两股好看的眉毛揪成一个复杂的形状:“谁说你是我老公了!?”
“我,刚说的。”
“你……”
歧本把虞美人后边的话全都吞进了口腔里,还慷慨的送了一条蠕蠕软软的舌头给她。
……
小操场蹦迪大队中的一员——隽灵枢小姐发现现场没了歧本和虞美人,吼出口:“虞美人那个大傻逼把我叔叔拐哪儿去了!哪儿去了!?啊?!”
教室内大汗淋漓的两个人此刻完成了一个冲刺,虞美人实在是没忍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