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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
李蔷在中宫殿外绕了一圈,回来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今日皇上在皇后那处,我不敢上前,因此未曾得手。”
关重水突然发问,“见了皇帝,你什么感觉?”
感觉?李蔷一愣。
所有的憧憬与爱意早已灰飞烟灭,再无痴与缠,留下的唯有无尽的怨与恨!可……
“我也不知道……”李蔷退后一步,“我也不知我恨不恨陛下……”
关重水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在想皇后这些年所做的事情,究竟是瞒着皇帝,还是皇帝虽知道,却无力阻止。
而且,他发现他也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如果李蔷要恨,不应该恨皇帝吗,为什么只恨皇后?
对了,毕竟是皇帝,三妻四妾无可非议。
皇帝啊。
楚谡和关重水坐在湖边居里,萧翊也和他们一同坐着,不去管自家酒楼的事。
萧翊的这酒楼生意火爆,几乎满员。
楚谡看着吃得开心的关重水,突然问,“好吃吗?”
关重水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不好吃啊,那换一个?”
“……就要这个。”关重水开口,眼里满是埋怨。
楚谡笑了。
等到关重水吃饱后,自己去寻糕点了。他不习惯叫小二来,一般都是自己到厨房找吃的。萧翊早就告诉手下的人将关重水视为贵客,手下的人也不敢拦。久而久之,厨房里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了。
萧翊看着关重水的背影消失在帘子之后,这才开口,“你似乎最近总爱逗弄他。”
楚谡未接话。
“因为什么?”萧翊陷入了渺茫的回忆里,想起了曾经那个人说过的话,“因为有趣吗?”
“不。”楚谡终于开口回答,“有趣的事固然值得一做,但他不是。”
有人会因为一件事情有趣而做,但再有趣的事情也总有腻味的一天。可对于关重水,每次逗他时,楚谡心中会升起一种满足感,这种感觉陌生而强烈到让楚谡自己都心惊。让自己升起满足感的事情,可是永远都不会嫌多的啊。
“你喜欢他?”萧翊又问道,然后自顾自地接下去,“那就对他好点。”
楚谡喝了口茶。
两人回皇宫的时候,楚谡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而关重水随后也察觉了。两人脚步一拐,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
身后那人立刻来袭,但只是一招,就被楚谡打到了地上。
“楚谡?”那人惊叫,摘下脸上的面具。
楚谡一看,转身就要走。
“等等!”邓顾喊道,追了上去,小声地说,“有人让我杀你!”
楚谡未曾应一声。
“你……你都不问问吗!”
“我的确挺想知道,谁这么蠢,找你来暗杀我。”
“……皇后。”邓顾看着楚谡的表情,抽了抽嘴角,“他本来找的是我哥……行了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也没必要露出这种表情罢!”
楚谡看着邓顾,心里却想,看来被邓白玉教好了。又想到什么,“你也是她的人?”
邓顾有些难受,“不是的。紫晴姑娘在你们离开那日就消失了,紫家堡主也无故失踪。之后我一直在找他们,我哥却把我关了起来。皇后她说……能告诉我紫家人的去向。我哥不愿意来,我就偷跑出来了。”
“你还说你叫‘楚天’,原来你就是二皇子!”邓顾一脸被骗的表情。
“紫家堡主已死,紫晴生死难测。”楚谡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了。
邓顾一脸不可置信,回过神后,想问是谁杀的,却发现楚谡早已不知去向。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于是收起匕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湖边居?”
就这里了。
“飞雪死了?”皇后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
飞雪是她最得力的一个心腹。
“关重水……那小子怎么发现的!”
“奴婢不知……”来禀报的宫女立刻跪下磕头,“奴婢只知道二皇子一日突然派人将飞雪的尸体带走,说是心怀不轨,意图谋害那位关公子。我偷偷看了一眼,飞雪是被……掐死的。”
宫女全身开始发抖,不知是因为想到了飞雪的惨状,还是因为害怕皇后的迁怒。
“滚罢。”
宫女几乎是感激的说,“奴婢告退。”
皇后只觉头疼得厉害,过了好久,这才恨恨地想出一计。
“来人,伺候我更衣。”
关重水一边打探着消息,一边跟楚谡复述。
“皇后提了点吃食,准备去找皇帝……现在用禁言术吗?”
“还不是时候。”
两人此时都在床上,关重水几乎靠在楚谡怀里,虽然楚谡说这样就可以防止皇后派来的人偷听,但关重水迷茫地想:门外并没有人啊。
“皇后走到皇帝身边,将吃食端出来了。”
“现在用。”
关重水立刻对皇后施了禁言术。
“陛下……”皇后刚想继续说话,却发现嘴巴再也张不开。
皇帝以为皇后只是来送吃的,只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皇帝眼里,皇后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皇帝心想:莫不是要看着我把这吃完?
“孤现不饿,过一会儿再吃。”
皇后依旧不说话。
漫长的一分钟终于过去。
皇后猛地喘了一口气,疑神疑鬼地四处乱看。她原本的话也说不下去了,“臣妾告退。”
“皇后跑了。”
楚谡一听,忍不住看着关重水微笑。
虽说关重水表情的改变很细微,但楚谡还是从中捕捉出了一丝骄傲。
“李蔷应该走了。”关重水开口说。
“谁?”
“一个鬼。”
楚谡眉毛一挑,显然不信。
关重水把楚谡推开,盖好被子准备睡觉,“若没有皇后使坏,她的孩子应该是三皇子。”
与此同时。
“老板,明儿见!”
萧翊含笑点头。
酒楼里的人都走光了,萧翊坐在柜台旁边开始查账。烛光昏暗,他用手拨了拨灯芯,让光更明些。
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黑影坐在角落的桌子上。
萧翊看了过去。
太黑了,看不清。
萧翊放下账本,站起身来。
唯一的烛光也灭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那股他最熟悉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腿好了?”萧灭天问。
“……”
“谁治的?”
“与你无关!”
萧灭天一笑,也不说话。
萧翊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见那个模糊的轮廓,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该杀了我的”,萧灭天饶有兴味地看着萧翊,“不然我会永远纠缠你。长川,去把蜡烛点上,让萧翊看看你。”
“是。”
蜡烛再次燃起,灯芯发出“噼啪”一声。
“紫晴?”萧翊看着眼前那一张脸。
“不,是长川。”萧灭天看着他回答道,“萧翊,我教你的东西这么快就忘了?连易容都认不出了?”
“……之前那根本是你自导自演!”
萧灭天一笑,鬼魅一般。烛光下,他的面容邪美肆意,他就那么看着萧翊,目光旖旎。
第二天,关重水和楚谡依旧来湖边居吃饭。
萧翊有些心不在焉,楚谡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无事。”
一直等到关重水餍足,楚谡准备带关重水走时,萧翊才犹豫地说,“我——”
“楚谡,你缺谋臣吗?”
楚谡看着萧翊,“自是缺的。”
“待你登上那个位子,来叫我便是。”
“行。”
萧翊低头。
江湖虽大,无处可躲。既如此,便入朝罢。
关重水和楚谡离开后,邓顾又来了。他看着长川,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又不知道到底熟在哪里,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长川看了好一会儿。
等他意识到这么做有些不礼貌时,他赶紧收回目光。
长川眼角向后一瞥,嘴角勾起。
蠢货。
今天街上很热闹,城墙不远处露天搭了个戏台子,众人纷纷赶去看。
楚谡看了一眼关重水,心想带他去看看,于是两人顺着人流,来到了那喧闹的戏台下。
也不知演到哪里了,只听那戏子咿咿呀呀地唱道: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关重水在听到这句的时候,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那是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冲动。
楚谡看着他,“回罢。”
人群的另一边,萧灭天捏着杯子,坐在一棵树上,自斟自饮。
“若是苦海无法回身呢?”
他想了很多。
想到昨天的萧翊,想到塌了的山洞,想到——那条被他亲手打断的腿。
皇上突然将楚谡叫了过去。
关重水在房间里,一个人探查着情况。
皇上先是说了许多对楚谡心怀愧疚的话,然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
楚谡也和他一起沉默。
最后,他往楚谡手里塞了一张圣旨,“告退罢。”
楚谡回到房间后,在关重水的注视下,打开那张圣旨。
关重水立刻瞪大眼睛,似乎没有想到事情这么简单。
那是一张废太子的圣旨。有了它,大皇子就不再是太子了。
这张圣旨似乎蕴含着许多信息。再加上皇帝刚才说的,“大皇子一个月后到京。”
这意思,应该是要让楚谡和大皇子自己争。
李蔷这个时候进来了,楚谡只能看见门突然无风自开,于是看了关重水一眼。
“李蔷来了。”关重水解释道。
“恩公……”李蔷犹豫着说,“皇后宫里龙气太重,我进不去,除非让她主动出来,但这几日,她只在宫中。”
“不急。”
“你要让她除掉皇后?”楚谡问。
关重水点头。
“这样,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
关重水闭上眼睛。
仿佛就能听到李蔷自从死后,在这宫中日复一日,凄厉孤寂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