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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凭你一人之力,肯定是没法赵府做手脚。暗中帮你那人到底是谁?”
听到明华容质问,周姨娘立即否认道:“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布置,没有任何人帮过我。”
“哦?被你设计引到明卓然面前施大夫所开医馆是有名善堂,送出去药材怕不有几百两银子,不用说买通赵家下人又该花多少钱。以姨娘月例,就算不吃不喝十五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银子吧?这还只是其一,再者,姨娘一介妇道人家,如何能外面做下这许多布置来?”明华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周姨娘眼睛,质问道。
但周姨娘却借着捋头发动作,趁机别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财而已,只要有心,何愁攒不下来。”
见她矢口否认,明华容突然又问道:“刚才还忘了问姨娘,当年事如此隐秘,连老夫人都被瞒得死死,你是如何得知?”
周姨娘神情有一瞬间呆滞,随即又神色如常,说道:“出事那天下午我恰好花园假山后打了个盹,无意听见白氏房里两个心腹嘀咕说话,因言语间提及了大老爷,我就凝神听了一听,却是听不明白。直到第二天早上出事后,我才明白过来,那两个人原是商议如何把值夜婆子不着痕迹地调走,方便潜进来人行事。”
明华容听了却不置可否,只定定看着周姨娘,目光分明若有所思,却不说话。
周姨娘被她看得有些沉不住气,不由自主别开头去,刚待说话,却猛然弯腰捂住了肚子,同时嘴里吐出几口血水,随即便痉挛着抽成一团,倒地上不住抽搐。
见状,明华容瞳孔微缩,本能地判定她是中毒了。但,是她自己服了毒,还是那幕后主使下了毒?
不及细思,她疾步走到周姨娘面前蹲下身去,急切地问道:“是谁做?”
周姨娘疼得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暴凸,身子像虾米一样蜷缩成团,显然十分痛苦。但她眼神却隐隐含了一丝欣慰:“这样也好……他……他帮我成事,我是绝不会出卖他……”
随着气若游思话语,她眼瞳已然涣散,思绪却是前所未有清明。这么多年来旧事一幕幕飞脑中闪现,后定格许多年前,她初见他瞬间。
恍然之间,她又是那个不过垂髻之龄小丫头,被郭氏从路边捡回洗干净后牵到饭桌前,看着桌上玉米饼和稀粥正咽口水时,缀满补丁布帘后转出一个英俊温和少年,柔声说道:“不要怕,吃吧。”
从此她眼里只看得进他一个男子。相伴十四年,他许诺会纳她做小,但终他却爱上了别人,忘记了给她承诺。
但她从来不是宽宏大量,知道退让人,所以她要报复。
你陪我十四年,我让你儿子活到十四岁,原也公平得很。
其实她原本还准备将林氏也除了,但几番准备周全欲待动手,却又每每鬼使神差地作罢。林氏太过良善,如果那是个刁横主儿,或许她早下手了。也说不清是谁之大幸,谁之不幸。如今,倒是自己死了她们前头……也罢……也罢……
随着模糊思绪嘎然而止,周氏完全停止呼吸之前,艰难地牵起了唇角,成为她世上后一个表情。
“……这毒药很霸道,她没救了。”明华容站起身来,心内暗想,这毒只怕是那幕后人早早就下周姨娘身上,只待事情一了便要灭口。如此手段,当真滴水不漏,又狠毒异常。
林氏愣愣看着伏地上一动不动周氏,眼内慢慢沁出了湿意:“她……死了?”
“她死了。”明华容转头看着林氏,淡声问道:“大伯母,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林氏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脑中一片空白,闻言只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怎么办……”
今天委实发生了太多事情,如果不是早有预感,自己说不定也像林氏一样手足无措吧。明华容便耐心地说道:“明守靖削官去职已是定局,届时这幢宅子就算不被官府籍没,少了银钱你也没法打理居住。你是准备留帝京,还是去庄子上?”
林氏这才自周姨娘之死惊异中稍稍回过神来,咬牙道:“我要留帝京!不管如何艰难,我都要为先夫讨个公道!”
明华容嘉许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兀自呆愣明檀海:“你呢?是准备随你娘走,还是仍旧执意要先杀了明守靖?”
“我……”明檀海心内一片茫然。适才眼睁睁地看着周姨娘倒下,他本能地想要上前查看,但双腿却又似被困缚住一样无法动弹。周姨娘那番话彻底摧毁了他长久以来坚信某些东西,他身体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心内却变成了一片废墟,茫然四顾,无处可依。
直到看到母亲饱含担忧眼眸,他飘荡无凭心才找回了一点依凭,手内一直紧握匕首也当啷一声掉地上:“母亲,我……”
打量儿子神情不对,林氏连忙心疼地握紧他手,担忧地说道:“儿子,母亲不是不想为你父亲报仇,而是不想为了报仇让你受到伤害,你明白么?如果你现杀死了明守靖,那白家人一定会趁机安你个罪名。我们唯有另想办法为你父亲申冤,纵然时间花得久些,但到底我们娘仨儿仍能团团圆圆聚一处。”
明檀海愣愣思索着,终于点了点头:“母亲,我明白。您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冲动行事,一切都会与您商量。”
闻言,林氏又是欣慰又是哽咽地说道:“好孩子……”一语未了,已是泪如雨下。
一旁明华容见状也深感安慰。虽然她很不喜欢明檀海性子,但亲眼看着刻意从小将他往扭曲方向培养周姨娘死面前,他应该会发生变化吧。再加上今后有林氏教诲,想来往后他该知道选择何种道路。无论对于明檀海、还是对于林氏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待林氏啜泣稍止,明华容说道:“既然大伯母心意已定,华容这边另有件事想麻烦您。此事对您亦有益处,他日运用得当,肯定可以成为指证明守靖利器。”
说着,她附林氏耳边,细细叮嘱了一番。
林氏听罢,先是满面惊惧,而后又渐渐转为迟疑。当明华容说完后,她定定看着这个侄女,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不,先不说这个。华容,你可知你如此行事,几乎等同于与他斩断父女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
见她这种时候还为自己考虑,明华容心中一暖,说道:“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父女之情,又谈何斩断。漫说他对我母亲下此狠手,且说别:我外放养十五年,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回京后几次三番被白氏刁难,也从不见他为我出头;就连他向来疼爱两个女儿,只要有可利用之处,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将之舍弃,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华容不愿,也不屑认之为父!”
她话语决绝,掷地有声,一时间不仅是林氏,连对她抱有敌意明檀海也被震住。过得半晌,林氏才叹息般说道:“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坚强孩子。但这么一来,你今后只怕会过得很艰难。”
自来世人心中,天下无不是父母。纵然爹娘再糊涂昏愦,再缺德极品,子女也只能认命咬牙受着,否则便是一顶不孝帽子扣下来。明华容决意与明守靖斩断干系,落不知内情人眼里,非但不会体谅她苦衷,反而会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个忤逆不孝女儿。
明华容淡淡一笑,说道:“了解我人自然会体谅我,不能体谅我人对我来不过是陌生人而已。难道我要为了顾虑陌生人想法而去做违心之事,自找苦恼么。”
林氏知她素来极有主意,闻言便不再劝阻,只叹息着拍了拍她手背:“总之,你莫后悔就好。”
明华容看着林氏面上掩不住关切,又是一笑,说道:“事不宜迟,大伯母可得早些准备才是。”
“嗯。”
当天下午,明府内近三十名下人晚饭时误食毒菌,毒发身亡。因为尸体数量实太多,不好停府内过夜,便向京兆尹特申了宵禁间外出之权,连夜将尸体运往城外义庄,待来日再详加检验。
“令牌无误,放行。”值守士兵瞟了一眼蒙得严严实实大车,说道。这车为明府拉送尸体,一来一往,这时已经是第四趟了。一开始他还认真检查,但后来随着深露重,倦意一点一点袭上来,他便倦怠松懈了。反正不过是一车死人而已,又是明尚书家车,出不了问题。
得到他许可,车夫道了声谢,收起令牌甩了一鞭,马车立即轻捷地驶出城门,奔向茫茫夜色。
车内,林氏紧紧拉着一双儿女,神经一直紧紧绷着,直到听见士兵那一声“放行”,才陡然虚脱般松懈下来。
“娘……”今天出事时明檀真并不场,所有事情都是后来听林氏转述,因她生性胆怯,饶是林氏已省略了许多枝节,听罢依旧至今惊魂未定。她紧紧抱着林氏胳膊,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一些:“我们为什么不去找外公?”
“真儿想外公外婆了吗?”林氏怜惜地摸了摸小女儿头,神色却是十分坚毅:“等娘替父亲报完仇之后,就带你去看望他们。”
这时,许久没有作声明檀海突然说道:“娘,明……堂姐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她当真可以帮我们报仇吗?”
林氏微微出了会儿神,才说道:“千头万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你是个聪明孩子,等下车停了,你看到那些人多半就明白了。”
明檀海便再度沉默下去,只将车帘挑开一线。沿路草木山峦俱沉浸幽幽夜色之中,今夜无星无月,所以远方道路头那一盏似有若无灯光显得分外明亮,虽然并不强烈,却黑暗之中顽强地照亮了一方小小天地。
那就是他们目地。
看着这抹微弱却不屈火焰,明檀海不期然便想到了明华容。因为父仇之故,他曾极度痛恨二房每一个人,现却觉得,只有明华容和他们是不一样,虽然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她独一无二。
想到明华容,他又情不自禁想到过往种种,不禁痛苦地将脸埋掌心里:长久以来被周姨娘刻意灌输那些偏执想法,真能扳正过来么?也许可以吧……只要明守靖一死,执念消散,自己应该还可以做回正常人吧,就像对着母亲时伪装出来那样……
与此同时,明府。
待贴身婢女将自己平日穿衣物、所用首饰等打点装好之后,明华容扫了一眼陡然空荡了不少屋子,吩咐道:“过两天老夫人应该会带你们到一处宅子,你们先那里住着,待我出宫之后再做安排。”
闻言,青玉急道:“小姐,你难道打算自己进宫?”
明华容点了点头,看着一脸焦急青玉,比了个安抚手势:“现明家不比从前,只我自己一个人入宫已能料想会有许多人刁难。我若再带人入宫,容易引起非议。反正我也不是娇生惯养人,不能没有人照顾,很多事情我自己就能料理好。”
青玉不赞同道:“小姐,奴婢知道你能干,但你身边总该留个跑腿送信人吧?”
明华容道:“皇家禁苑,戒备森严,届时就算有什么消息要传递,也该是找里面宫娥太监帮忙。否则我们外人贸然行事,一不小心犯了禁令可就不妙了。”
这话也说得也有道理,但青玉仍是一脸不赞成。她还想再劝几句,却听明华容又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说道:“再说,我许多细软不能拿进宫,可得找个可靠人帮我看着才是。你若随我去了,我指望谁来?”
听她说起这事,向来沉稳青玉却是难得外形于色,额上也因紧张冒出了细密汗水,极小声地说道:“小姐……突然多出来那些银票金砖什么,是从账房那里拿吗?老夫人若是知道你做,会不会——”
明华容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料理妥当了。这笔钱也不是我想自己贪墨,只是暂时拿着,明日还另有用处。”
青玉听罢心里踏实了许多。只听明华容又说道:“就这么安排吧,今天我累得很,要早些歇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听到这话,青玉只好将那些想一起跟进宫去话默默咽了回去,又检查了一遍东西都打点齐全了,才带着另外几个丫鬟退下。
房门甫一带上,片刻之后又被推开,一道瘦小人影闪身进来,正是元宝:“我已将你伯母堂弟堂妹,和那些人都暗中安全护送到了目地。”
“有劳你了。”明华容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只小箱,里面除了趁乱从账房里拿来一批银票金砖之外,还有瑾王手下暗桩当初作主送给自己黄金:“你拿上这些钱,明天替我买一个独立院子,一定要有地窖,然后再……记住了么?”
听罢她叮嘱,元宝挑了挑眉,说道:“我以为你会让我和你一起进宫。”刚才她和青玉对话他也听到了几句,所以认为明华容不执意带丫鬟,是因为已经选中了自己。
“你可是皇帝亲下海捕文书正缉拿要犯,还敢大摇大摆进宫,岂不是自寻死路?”明华容有点头疼地看了一眼这个毫无自觉人:“你留外面,替我保护好青玉她们。还有,过几日白家很可能会对明守靖下手,你盯紧些,务必要保住他性命。”
元宝答应之后,便退下歇息去了。明华容桌旁支颐而坐,细细推敲了半天,直到觉得已经不可能安排得好才作罢。她刚要去歇息,却听窗棂微动,一道激风扑面而来。她以为是元宝去而复返,便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有事么?”
话音甫落,她才惊觉来人呼吸与元宝有所不同。蓦地心中一动,转身看去,只见一名红少乌发,浅眸含笑俊美少年正笑盈盈看着自己:“小小容,别来无恙?”
看清来人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明华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数息之后,她才听到自己干巴巴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地方传过来:“自是安好。姬公子你呢?”
听到这个生疏称呼,姬祟云顿时不乐意了:“不是说好要叫我小云吗,怎么几天不见你又变生分了。”
抱怨了两句,姬祟云便住了口。思念许久人便近眼前,他忍不住深深凝视着她。许久未见,她好像又长高了些,身段因之加窈窕纤美,但却有些失之削瘦,这可不成,以后得督促着她少想心事多吃饭才行。说起来,上次送东西也不知她喜不喜欢,要不要问上一问?如果不喜欢话,下次可得再费些心思。如果喜欢……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对她说上两句亲密话儿?
想到这里,姬祟云突然有点脸红。不禁又暗暗埋怨自己实太不争气,明明对着别人就是挥洒自如,怎么一对上她就手足无措了。
他掩饰一般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视线不经意掠过桌上几个包袱,再打量空了许多多宝格,不觉一愣:“你要出门吗?”</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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