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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瑾王问话,正因明守靖这棵倚仗大树倒了、均发愁将来去路其他人,不禁纷纷投来或艳羡或嫉恨眼神。历来家主犯事,上至血亲下至仆人都会受到牵连。如今明守靖眼见得已是革职结局,瑾王却仍然出言相邀明华容入宫,并且神情还颇为温和,显见长公主对她十分喜爱。
长公主昭庆民间声誉极佳,虽无实权,但因其地位超然,宫中待遇颇高。能被她赏识,明华容可谓是幸运之极,逃过了随着明家这条沉船一起落到水底劫难。
面对这等好事,明华容却分毫不见动容,只向瑾王福了一福,却没有回答愿是不愿,只是说道:“王爷,您还未同意臣女适才请求。”
“你是指让你父亲留帝京之事?”瑾王定定看着明华容,眼内满是不加掩饰兴味之意。适才他开口时,便想过这总是喜欢顶撞自己小小女子此番会否再有出人意表之举。不出所料,她果然再次说出了让他惊讶话语。如果换了其他少女,骤然有个从麻烦堆里抽身出来大好机会放眼前,恐怕会欢喜得什么都忘了吧。可她偏偏却只顾着坚持其他事情,似乎并不将自己处境放心上样子。这女子有着超乎常人意念,一旦决心去做什么事情,必定是毫无旁鹜,任谁也无法动摇她决定。
——珠宝铺子与成衣铺暗桩们说得果然不错,这女子确是目前京内适龄未嫁少女中,适合人选。既有才干,又有胆识,有不同寻常意志力。若内宅得她相助,定然是一大助力,几乎等同于多了一个多谋善断谋臣做为臂膀。
——不过,她性情看似平和,实则倔强。现若提出让她嫁与自己为妾,恐怕她只是表面乖顺,实则毫不作为。唯有等她先爱上自己,才会主动为自己分忧解难吧。
——任她再与众不同,也不过一介小小女子而已,况且早年又颇吃过些苦头,只要自己放下些许身段,体贴相待,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为自己神魂颠倒,情难自已。
想到这里,瑾王微微一笑。和煦笑意配着温雅面庞,完美诠释了如沐春风一语。甚至连程婆子这等上了年纪妇人也看得失魂落魄,移不开眼睛。
“你放心,既是你要求,我必然应允。”瑾王看着明华容,柔声说道,一双眼睛里满满是怜惜与疼宠。
如果换了其他涉世未深女子,只怕当场便要沉溺进这份温柔里,脸红心跳,生出些诸如“王爷何等身份这般待我定是对我有意”、“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得他青睐是我三生有幸”之类绮思春情。但明华容看着瑾王这堪称完美温怜密许神情,心内唯有警惕而已:此人上次见面时待自己不过平平而已,现一下子就改了脸色,以他为人必是有所图谋,绝非表面所流露出来善意。
想归想,明华容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淡然地行了一礼:“多谢王爷恩典。”
而瑾王这副神情落到其他人眼中,又是反应不同。郭老夫人欣慰孙女竟然获得瑾王青睐,指不定明家还有救;明守靖却是满心绝望:怪道这逆女大言不惭,原来是暗中傍上了瑾王这棵大树,自己未来眼见得愈发黯淡了。
至于白文启,旁边瞧出端倪之后,却是心中一动:父亲原是想将独秀许与瑾王,奈何她自己不争气,只顾着为些小事置气,以致落得那般下场。现打量瑾王神情,竟似是对明华容很有兴趣似。可惜这丫头不是白家人,况且此前又一直与白氏母女对着干,恐怕不好收服。回头自己得向父亲进言,一面家族中寻找个性与她相似少女,一面再探探她口风,若是肯投诚便罢,若是不肯,恐怕得设法将她除了。
打定主意,白文启笑得越发和气,道:“大侄女当真孝心可嘉——王爷,微臣便代姐夫先谢过您了。不过,臣另有一事请奏:虽是事出有因,但明檀海不过一介小辈而已,居然敢刺伤长辈,且又是朝廷命官。依律应判黥面流刑,并从家族中除名!”
听到这话,满面悲戚,许久没有做声林氏猛然抬起头来,刚待说话,却见白文启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他面上仍带着笑意,但那眼神却比毒蛇还要阴狠森寒,林氏被他看得心中一渗,尚未开口,又听瑾王说道:“这却需要皇兄定夺了。”
闻得此言,林氏心中稍定。但瑾王已无心继续谈论这件事,只转头仔细打量明华容。见她反应平淡,对他抛出“媚眼”殊无喜色,不禁有些扫兴,但也因此生出了几分征服欲。不过,他向来深知沉住气才能钓大鱼道理,当下也不太过纠缠。与白文启随意说了几句,又漫不经心地安抚了明守靖一下,末了向明华容说道:“明小姐,明日一早宫内会派人过来相接,你可莫要耽误了。”
“王爷放心,臣女必会提早准备。”
送走瑾王,白文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明华容,见她面色淡然,毫无欣喜雀跃之意,似乎刚才得知不是被邀入宫荣宠,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小事罢了。见状,白文启不禁暗中皱眉:明守靖原配所生这个长女自幼长于乡间,按常理说本该是个浅薄粗鄙之人才是,怎么这一身气派,竟比白氏所生两个女儿加出挑、像大家闺秀?这般心性,又加上白氏是她杀母仇人,可是难以笼络啊……不过,这些事可暂先押后,现他必须先处置其他事情。
恰好这时,小厮已手忙脚乱地为明守靖和明卓然草草包好了伤口。白文启见状,遂命一直缩角落没吭声白章翎先去前厅等着,并着人立即送明家父子两人回房,之后又催促着上门看诊大夫处理。待小厮拿了方子下去煎药后,白文启立即将所有下人都打发干净,才对明守靖说道:“姐夫,今天场这些人不能留!”
明守靖服了大夫拿来现成止疼药丸,安神药效发作,正半昏半醒间,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道理虽是如此,但……”
白文启见他犹犹豫豫,不禁冷笑起来:“你莫忘了,撤你官职命令随时会下来,届时你不再是他们老爷,他们自然不再会听你话。你是想放任这些人出府之后,将真相大肆宣扬出去么?这么一来,我今日出头力保你岂非白费力气?”
明守靖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那……那可是三十几条人命啊。”
“那又如何,不过是些低微之人罢了。”白文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别忘了你当年做过什么,现又来和我装清白!”
闻言,明守靖面上一急,分辩道:“当年……当年我只对小颜下了手,并没有亲手杀害我大哥。这是你姐姐干,怎么能推到我头上。”
打量明守靖矢口否认,白文启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心中暗暗做了某个决定,面上却分毫不露,只说道:“她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么,若非你默许,她岂能成事?”
见他哑口无言,白文启放缓了语气,说道:“总之,今天这些人一定要处理,免得又另生事端。我教你个法子——”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递到明守靖手里,低声说了几句。
听罢他话,明守靖面上犹豫之色甚,但因疼痛而颤抖手却将掌内事物越握越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到白文启离去之后,他又因伤情陷入昏迷,才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
当屋内重归于寂之际,有道人影闪身进入屋内,蹑手蹑脚将明守靖手握东西取了出来,片刻之后又不着痕迹地放回。之后他便疾如影魅般急转离去,片刻之后,倏出现明华容屋内。
这些天相处下来,明华容对元宝神出鬼没已是见怪不怪,见状只问道:“姓白留下来后,说了些什么?”
待元宝将事情言简意骇说了一遍之后,明华容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
“白文启那厮要杀人灭口,表面上看是要保全白家颜面,不让人知道他们大小姐竟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事来。既是如此,与其催明守靖一个伤员动手,他亲自下手肯定会些。但他却偏偏要说服明守靖行事,其中必然另外有个原因……”明华容撩起面前东珠串成华美珠帘,苦苦思索:“究竟会是什么缘故呢?”
元宝却说道:“这也情理之中吧,这是明府又不是白家,就算白文启想替你继母掩饰她杀了你大伯事情,也不能——”
话音未落,却听明华容低呼道:“原来如此!”
随着这句话,她眼中异彩连连,不待元宝发问,便立即解释道:“明守靖不是说是他并未动手,是白氏对他大哥下手么。若果真如此,白氏必定是借助了白家力量。她未过门便有了身子,又为此害死了我母亲,想要为此除掉知情明守承,确是情理之中。但是以白家能耐,本不必如此仓促,大可以用其他法子不着痕迹地除掉明守承,无需让他暴毙而死,留下诸多疑点。虽然周姨娘说那是因为明守承次日就要将真相上奏朝廷,但我总觉得个中原因不会这么简单,白家之所以这么着急地出手,必有其他缘故。加上白文启劝明守靖除掉下人那些话,表面上看是为两家面子着想,但——如果是他想借机掩饰某些事呢?那么就说得通明明他自己动手当,他却反而要去催明守靖,那是因为他怕万一事泄现了端倪而已。殊不知,他行事反常,已露了马脚。”
听罢她分析,元宝回想片刻,不禁也点了点头:“确实,白文启催促明守靖、并将东西交给他时,神情是有些奇特,看着非常着急。而以他城府,本不该如此外形于色才是。”
闻言,明华容目露沉思之色:“那么,我推断很可能没有错。不过,让白家急不可待要除掉明守承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你比我年长些,你想一想,十五年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大事?”
元宝回想片刻,却毫无头绪,苦苦追思道:“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我习艺有成,刚离开师傅被指到太子身边做护卫,那时似乎并没出现过什么大事。”
明华容见他眉头皱得死紧,便轻声提醒道:“以前旧事我不大了解,只上次皇宫内时听你说过,十七年前你师傅曾被秘密派往景晟。那之后宫内可又有什么异样么?”
听到她话,元宝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十七年前旧事。当年师傅神秘离京月余,再回来时已是身负重伤,武功几乎等同全废,缠绵病榻数载之后撒手人寰。他眼中,这便是那几年中为反常之事。不过……
蓦地,一点记忆碎屑从脑中一掠而过,元宝突然被触动了心事,喃喃说道:“要说怪事,倒确有一件:太上皇以前很喜欢诏见各个攀附昭庆小国皇室子弟,与景晟也颇有往来。当年几乎每个月都有诸国使臣往来,他们一旦到来,宫内便会派人用黄沙铺起皇城外朱雀大道。但从某一年开始,朱雀道上就很少再出现黄沙铺地场景。因为当时我就随师傅住那附近,偶尔会与附近孩童一起悄悄去玩沙子,没有沙子之后大家都很失望,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说着,他心内默算了一遍,又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我记不太清楚确切时间了。”
闻言,明华容皱了皱眉,道:“确实算桩异常,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好明日起我便要入宫,也只有先记下来,回头慢慢打听了。”
元宝道:“那现怎么办?难道放任你爹去害人?”
听到他称呼,明华容一脸厌恶地将头微微撇开,道:“那种畜生不是我父亲!”
此前虽已种种端倪显示明守靖颜氏之死上脱不了干系,但想着母亲一生辛苦,她还抱着万一希望,只盼明守靖莫要如此狠毒,否则该叫母亲天之灵情何以堪。可事情却一路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坏方向,这让明华容为母亲不值之余,对明守靖恨到了骨子里。
自相识以来,元宝所见明华容都是从容镇定,将情绪掩藏得极深,还从未看过她如此怒形于色样子。想到明守靖所作所为,他心内不禁生出一股淡淡怜悯之感,嘴上却分毫不露,只顿了一顿,说道:“我宫内时也会接触些药物,刚刚打开白文启拿出来纸包时便发现,那是一包略带腥味毒粉,药性极烈,发作极,下毒后却连老道忤作看不出死因。白文启显然是要借刀杀人,你要让他们如愿么?”
“自然不会。今日场人可都是难得人证,他白文启想灭口,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明华容调整了一下情绪,冷冷说道。
元宝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对了,刚才你为什么要向瑾王求情,让他留下来?”
听到这个问题,明华容嘴角一牵,不带半分情感地笑了一笑,不答反问:“你做侍卫这些年来,定然见过刑讯拷问之事。你看来,什么样刑罚才是狠毒厉害?”
“要么是针对人体脆弱处施以极刑,要么是拿捏住他乎事物要胁对方。”
元宝回答简洁明了,但明华容听了却微微摇头:“你错了,世上残酷刑罚不是这些,而是人自己本心。外力加诸一切都有消散之期,唯有自己本心才会时时刻刻折磨着人,让他饱受痛苦,永无宁日。”
她语气十分温柔,隐隐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却血腥味,那是踏过尸山血海之人特有气息,像一朵饱吸鲜血后开出大丽花,美则美矣,却是致命之毒。
就连见惯黑暗血腥事物元宝听了,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像数九寒冬被人用冰块从脖颈划到尾椎一样寒凉。
他尚不及细细咀嚼这番话里深意,便见明华容起身向屋外走去:“再者,我还可以用他性命试一试白家人反应,看他们是否真要灭口……这些以后再说,你先退下吧,我还有别事情。”
林氏所居瑞云院,此时已全无平日宁和安祥,院内院外,均响着下人们惶恐不安哭声,笼罩着一片愁云惨淡。
院心中,林氏死死拦着明檀海,颤声问道:“儿子,你要到哪里去?”
明檀海手里拿着把匕首,双目赤红,一脸戾色:“刚才我听小厮说有大夫来给那老狗看过,他没有死!我不能便宜了他!我现就去杀了他!”</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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