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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独秀万万没想到,原本布置周密陷阱,不但没网到明华容,反倒将自己给坑了进去。按照外祖母所说,明华容本该偏殿出现,因惊扰了前去追怀亡妻宣长昊而被治罪,可明独秀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何会跑到了太华殿附近,还被叶修弘给带了回来,翻出个时间差为她作证。
虽然大可一口咬定耳环不是自己,带走明华容宫人亦是与自己全不相干。但没有确凿证据,这说法未免有些牵强,虽然碍于外祖之势,其他人必不敢说什么,但保不齐心里会犯嘀咕,回头还不知要背后将自己说得何等难听。
明独秀正暗自咬牙间,忽然听到项家小姐转移了话题。见众人纷纷附合,诧异之余,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激,心道以前曾听外祖说项大将军脾气不好,没想到他女儿却是个善解人意。
将明独秀略带感激神情看入眼中,明华容不禁失笑:明二这是着急过头了吧,居然没有意识到项家小姐表面是替她解了围,实际却是抹消了她辩解机会。纵然她想不出好借口,只要死死咬住自己毫不知情,那么其他人心中纵然不会全信,也是半信半疑。现看似铁证凿凿,明独秀又没有半句解释,众人心中会做何是想,可想而知。不过,这个项小姐能将火候把握得如此之好,让明二被卖了还对她心怀感激,可见也是个厉害角色,如果往后有需要打交道地方,必得多加留心了。
当然,她自然不会好心地去提醒明独秀。走到项小姐面前,她福了一福,说道:“多谢项姐姐。”她向来恩怨分明,虽然心里已生出戒心,但该承情还是要承。只是,重生后她一直以年长者心态自居,家里也是老大,还从不曾喊过别人姐姐。当下这声项姐姐一出口,顿觉寒毛微耸。
好项小姐十分亲切,闻言立即说道:“明家妹子真是太多礼了。对了,你还不知我名字吧?我家是大将军府,我双名绮罗,你叫我绮罗便可。”
果然是项烈司女儿。明华容眸光微动,从善如流道:“恭敬不如从命。绮罗,我叫华容,你也叫我名字吧。”
“华姿卓绝,容色无双,华容妹妹这名字起得真好,当真是人如其名呢。”项绮罗含笑赞了一句,明华容少不得微笑着客套回去,顺着话头也称赞了她一番。
她举手投足皆是十分完美,但却隐隐有种说不出来违和感。可具体是哪里,明华容又一时说不上来。正待离开过去听规矩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七分庆幸三分恼怒声音:“明大小姐,我为你担心得不得了,可你回来了也不知差人去给我送个话儿,只顾着同别人闲聊!”
那声音十分熟悉,不必回头,明华容也知道是谁来了。想到她替自己担忧奔走情份,明华容立即歉然地向项绮罗笑了笑,回身迎向卢燕儿:“对不住,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情,一时没来得及问其他人你去了哪里。等知道时,你自己就回来了。”
“事情?又有什么事情?对了,你出去那么久,见到人了吗?”
她连珠炮似地问出一大堆问题,明华容担心她一时口将那宫人当时说是领自己去见明檀真之事说出来,便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一言难,稍后再细细讲给你听。但请你千万记住,如果有人问起,你只说没听清那宫人对我说了什么,千万不要提起其他事。”
见她说得郑重,卢燕儿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我记着就是了。”
她一旦安静下来,倒是挺有大家闺秀模样,分毫看不出平时乍乍呼呼。看着她这般模样,明华容心中一触,顿时明白了项绮罗违和感哪里:寻常十七八岁千金小姐,除非特别木讷,否则任是如何行止庄重,言谈间也禁不住会露出几分少女之态。但项绮罗却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应有娇态,她一举一动完美圆融,完全不像个未出阁少女,倒像极了一位称职——当家夫人。
——这位项小姐,当真有意思。
明华容淡淡想着,随即与其他几位初入宫闱少女一起,跟教引嬷嬷身后走向偏室,聆听教诲。明独秀也跟了过来,落后两步自己走后面,还微微仰起头,似是傲气得不愿与任何人靠近一般。
宫规有些繁琐,但幸好不太多,一个多时辰后,众人都表示自己全记下了。教引嬷嬷十分满意,告退前不忘命宫人另添热茶,重取来点心招待几位小姐。
一番折腾下来,众人都有些饿了,也不再客气,纷纷吃用起来。明华容端着茶盏,用盖子轻轻撇着茶叶和浮沫,看似专注,实则却沉思。
——不对劲,这一个多时辰以来,明独秀实平静得太过分了些。按说以她性格,既然已落下风,那么就算再装得如何平静,看向自己时眼角眉梢总要忍不住带出些情绪。可共处一室这段时间里,两人数次偶然视线相交,明独秀皆是十分镇定,根本不曾露出丝毫端倪。神情平静得让人以为,之前种种争执不过是错觉而已。
相处两世,明华容自然知道,明二只有自认胜券握时,才会心平气和按兵不动。想到这点,她心头微凛,暗道:莫非她还准备了其他手段?
——可,那又如何?她既能自己手里落败数次,那么今后也将一直败下去,直到与白氏一起身堕阿鼻地狱,永远无法翻身!
一念及此,明华容眼眸如风拂静水,波光微漾,看似明澈无垢,实则却是天光云影,徘徊交融,看不分明。
一直暗中注意她明独秀见她如此悠然地品茗,心中不禁冷笑起来:小贱人,你当我没有做其他准备么?虽然事情超出了预期,但并不妨碍自己好好利用某些事,让这小贱人当众出个大丑。届时她一定会沉不住气叫嚷出来吧,只要她一辩解,自己就赢定了!虽然不知为何让她躲过了惊扰皇帝陷阱,但接下来欺瞒皇家罪名,她可是绝对没法避过……
这么想着,明独秀心中竟有几分急不可耐,期待稍后好戏些开始。
少顷,宫女们便带着明华容等人回到沁春殿。殿内小姐们三三两两坐一起,悄声细语地聊天。看似悠闲,但许多人都时不时瞟一眼殿外天色,再看看高几上计时沙漏,这些细微小动作,泄漏了她们其实并不若表面那样自得。
好众人集齐之后,就有几名打扮得格外体面,年纪稍长宫女进殿来,为首那名圆脸微胖说道:“奴婢芳舞,奉命引诸位小姐前去长生殿赴宴。”
说话间,她视线速地从众人腰牌扫过,清数上面暗款表记,默默对着人数。本来只是例行公事步骤,但数完一遍,她脸色却微微有些变了。再飞地重数过一遍,她立即向一直侍候这里次等宫女问道:“你们可知杜小姐去了何处?”
宫女们经芳舞提醒,才发现竟然少了个人,顿时面色一白,却不敢欺瞒,纷纷摇头。
见状,芳舞脸色一沉,刚要训斥,却见项绮罗行出数步,柔声说道:“这位姑姑,杜小姐之前因一位宫人不小心冲撞了她,便带着那人出去,说要请宫中管事为她出头,可直到现也没回来。适才我们为其他事情分神,一时竟未想到,还请姑姑着人出去找一找。”
杜唐宝架子极大,性格不甚讨人喜欢,只有家世不太好、父亲品级较低小姐们才对她殷勤以待,而这些小姐今天都是没有资格入宫。所以,她一早排喧了明华容之后又借故离开就不曾出现,直到现居然也没人注意到。
而明独秀虽然与她交好,但只不过是想利用对方浅薄来衬托自己完美罢了。所以当下听见她失踪了数个时辰也不太着急,以为她多半是不长眼开罪了哪个贵人,被当场责罚了。
芳舞虽未见过杜唐宝,但一听项绮罗话,便知道是个不好惹性子,心中不禁有些烦燥。但职责所,面上是断断不能露出来,想了一想,遂说道:“倘为了找人误了宫宴时辰,似也不妥。不如这样,奴婢先差人这附近寻找杜小姐,再带诸位小姐前去长生殿,如何?”
众人本就不愿为了一个不讨喜侍郎之女耽误了自己露脸扬名大好机会,自然无有不允,纷纷点头称是。
项绮罗亦是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十分端庄完美笑容:“那便有劳姑姑,多谢。”
“奴婢本份所,项小姐切勿如此客气。”
她们客套之际,明华容冷眼瞧着,只觉那种违和感又出现了:项绮罗嘴里说明明是道谢话,但语气却有些微妙,倒似是女主人称赞忠心能干家仆似。
——难道说,项绮罗她……
明华容猜测之际,芳舞招手叫来一名神色伶俐宫女,低声叮嘱了几句。随即,看向众人歉然一笑:“劳各位久等,还请小姐们随我过来。”
沁春殿距长生殿并不远,只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站殿门前,除了几个身娇体怯小姐捧着胸口微微喘气儿外,其他人皆是满心欢喜好奇,又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子,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为了讨个好口彩,历代皇帝节庆设宴时一般都长生殿,经过数次维护扩建,如今这里规模已远非昭庆刚刚开国时能比,单是正殿大门就比沁春殿大了三倍有余,整间大殿并未隔断,由八根四五个人才能合抱朱红巨柱撑起,看上去十分大气,粗略一估,恐怕能容得下两三百人做竞夜之饮。
虽是正午刚过,但殿顶上悬数百盏明灯已被宫人们全部点燃。灯罩并非寻常可见乌色,而是统统漆成了白色,被灯光一映,格外明亮。而殿顶除了藻井处绘有日月蛟龙图色外,偌大顶面竟皆以金粉涂饰,余者再无图案点缀,却并无半分庸俗之感。也不知工匠用了何等技艺,穹顶乍眼看去不过一块纯色,但再仔细打量,却又能看出随着金粉泥饰厚薄,竟有山川河道,日月星辰图案浮现出来,甚至比彩绘图案加活灵活现,灯光哄衬映照下显璀璨夺目,大气堂皇,几令人不敢直视,量皇家气派。这金碧华燦殿宇面前,连外间阳光也显得逊色黯淡。
漫说是初次进宫小姐,就连正陆续进入殿中官员也被这金光灿然大殿晃花了眼,少数几个晋官员甚至不留神踩住了同袍衣角,险些没闹出笑话儿。
但站这堪称举国无双大殿前,明华容面上却无半分惊叹赞赏,心绪虽有起伏,却是因为一桩旧事。
……“陛下,这穹顶虽是构想奇绝,可惜所用金粉不过是一种较为特殊岩矿罢了。草民愿献上黄金万两,将这殿顶漆成真正金顶之穹!”一身杏衫俊美男子跪于丹墀陛阶之前说道,头伏得虽低,语气却十分得意。
……端坐宝位,面相温雅男子则笑得满意:“好,难为你有心!朕登基之前,你出力颇多,如今亦是忠心耿耿,令朕颇为欣慰。现朕便将通贯南北长流运河运营事宜全权交由你负责,并赐你御书匾额。日后朕子孙见匾如见朕,永不违逆今日之言!”
……坐摆满珍馐佳肴案几后女子嘴角噙笑,眼波温柔,须臾不离杏衫男子。暗中苦苦扶助多年,她与夫君终于等到妹夫登基。今后自己必是永生与夫君不离不弃,荣华富贵中过完后半生。
……可是她忘了,祸福朝夕,风雨难测。帝允诺赐予陈家生生世世不易富贵权柄数日后,她也走到了生命头……
这不过是笔以天下为货物,以皇权为酬劳交易罢了,自己只不过是他们让彼此加安心一颗筹码,可当初竟然愚蠢到看不透一切,还妄想永远!
明华容闭上眼睛,心内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
站旁边卢燕儿见明华容阖眼,还以为她是被这金光刺痛了眼睛,遂调笑道:“明大小姐,这长生殿殿顶分为四块,各有春夏秋冬图案,各自不同,却都漂亮绝顶,也不知画师们怎生有这想头,这画儿生生勾着人将眼睛都看直了,直到睁不开,心里还舍不得。”
说完,她便等着明华容还击斗嘴,但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开口。打量明华容依旧闭着眼睛,卢燕儿不禁有些着慌:“眼睛很疼吗?要不同宫人说一声,看能否请位太医来治治?”
“……没什么,不过是触景生情,想起一桩旧事而已。”明华容再度睁开眼睛,将所有情绪藏起,安抚地拍了拍卢燕儿手:“各家大人与公子们差不多都进去了,马上就到我们了。”
如果说刚才因这大殿华光金灿所生出震慑惊叹只是流于表面话,当众人行至殿内,置身席间,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皇家宫宴。
螺钿雕漆彩漆长案,玉福寿字银锁壶,鎏金攒花丝环盘,青花玉瓷碗……皇宫本是天下至宝汇聚之地,即便只是一次例行宫宴,所用器具亦非凡品,几乎都有数百年历史,打造它们工匠至今仍有令名流传,被热衷此道收藏家们时时挂嘴边。
至于流水价般一一敬呈上来菜品,亦是煞费苦心。哪怕只是普通食材,御厨手中也有了绝佳卖相与味道。单是远远闻着,已是香气扑鼻,待到端至面前,是勾得人馋虫大动。
除却少数几位世家出身显赫人物,上至官员,下至诸家小姐少爷们大都被这泼天富贵景象镇住。这些珍贵名器,他们府中或许也有收藏,但却是拿来珍藏密敛,赏玩细品,从来不舍得将它当做寻常物件般使用:万一磕着碰着,那岂不得心疼死?再打量往来宫女神情,皆是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司空见惯。看来,皇家不愧是皇家,漫说寻常人,就连他们这些时常伴驾侍君朝臣也万难企及。
众人正暗自惊叹间,只听宫人传报道:“长公主驾到!”
过得片刻,宝位屏风之后,通向深宫长道间缓缓走出六列宫女,手中各执长柄宫扇,将长公主清姿重重遮掩,只露出些许轻扬飞纱衣角,惹人瑕思。当她终于走到主案旁座席前,宫人才将团扇一一撤去。霎时,一名风姿绰约,气度清皓如月,容颜完美得连女神也要自惭形秽绝代佳人,赫然出现众人眼前。
刹那间,这容色冷淡,满身清华佳人面前,满堂富贵气象都被压了下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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