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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赫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护住婷婷,随着鸿伯的步步逼近,无奈地倒退着。——即使拥有通古博今的智慧头脑,也无法在短短几步的时间内想出扭转局面、快速反击的有效办法。——当脚后跟碰上坚硬的沙发脚时,通往断头台的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悬浮的心脏接受宿命般地安定了下来,头脑变得清醒,沉重的呼吸竟然刹那间恢复了正常:想不到,前世未了的心愿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满足,虽然在一起生活时,只是为你增添痛苦烦恼,让你“生不如死”,不过,最终,我却能够有幸与你共赴黄泉……也好,有佳人相伴,今生无悔,死而无憾!
想到这里,光赫低头,温柔地看了看怀抱中的妻子,情不自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好让二人更加亲密地贴合在一起。然后,毅然昂首挺胸,脸上重新挂起一贯的冷漠笑容,无畏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鸿伯,做好了携手步入下一个轮回的准备。
就在光赫“冥顽不灵”地拒绝交出三红丸,鸿伯那张老脸腾起杀气之时,忽听一个洪亮的嗓音喝道:“住手!”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还会有“不速之客”光临乐园。说时迟那时快,鸿伯慌忙转身,举手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连开几枪。
光赫趁机拥住婷婷,蜷身躲到了沙发后面。把她掩在自己和沙发之间,用身体为她构建出“坚不可摧”的保护屏障。
婷婷安静地贴在他的胸前,良久,才从惊悚造成的茫然中回过神来:鲜血浸透的衣衫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道,持续、强烈的刺激,使她的嗅觉逐渐适应,以致麻木。耳边除了骇人的枪声,就是他沉缓的心跳——健硕的身体因为失血。逐渐变得冰凉,被冰水浸透的衣物更是加速消耗着他的体温——躲在这一方狭小局促、用他的血肉之躯铸成的、固若金汤的城池之中,她第一次在他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心底里有种坚硬的、冰冷的东西在慢慢融化,悄无声息地聚集成一汪泪池,充盈胸腔。最后,又从心灵的窗口、眼睛中,汩汩地溢了出来。
温暖的泪水烫伤了那冰凉的胸口,光赫蠕动苍白的嘴唇,想要安慰娇弱的妻子“不用怕”。却霍然发现。就连支撑眼皮都成了一项力不能及的艰巨任务。眼前似有黑幕坠下,终于将割舍不下的她阻断在了感知之外。……
当光赫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萦绕着嘈杂的噪音:絮絮的说话声、低沉的咒骂声、杂乱的脚步声、尖锐的警笛鸣叫声。金属器具碰撞的铮铮声……
“担架!快点过来!这边!”
“喂,通知光辉少爷了没有?”
“不知道这公子哥又跑到哪儿潇洒去了,联系不上。”
“真是惨不忍睹的现场,童家怎么这么多是非……”
“别八卦了,小心被人听到!”
“干正事。叫人来把这些尸体抬走。”
“喂!这边需要帮忙,过来搭把手!”
……
一颗红色的药丸从冰冷尸体的口袋中悄然滑落,沿着命运的轨迹,滚落到光赫的手边。刚刚清醒过来的他立刻像被注入了强心针一样,振作精神,颤抖着。伸出虚弱无力的手,把这颗被众人忽视的宝物一把抓住,牢牢攥在手中。
医护人员适时抬来了担架。要将他挪动位置,送上救护车。他却顽固地挣扎着,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这一鲁莽的举动,马上遭到了随行医生的阻拦:“三少爷,您受伤了。请不要乱动。”
无视对方的善意劝阻,光赫慌张地四下环顾。寻觅妻子的身影,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安危。
看出了他的担心,医生善解人意地说:“别担心,三少奶奶很安全。您虽然因为失血而昏迷,却依旧护得三少奶奶周全。——她毫发未伤,只是受到惊吓,情绪不太稳定。”
听闻此言,光赫才稍稍安心,随即又问:“她在哪里……”
“护士小姐刚刚扶她上了救护车,去医院做全面检查。您稍安勿躁,我们马上送您去医院。到时候,您就能见到三少奶奶了。”
听完医生解释,光赫悬在喉咙里的心总算安稳地放回肚中,长长舒了口气,顺从地躺在担架上。——医护人员见他如此配合,也都在暗地里松了口气,心说:只要把他送进医院,就胜利完成任务了。忙碌一整天,真是累惨了……
他们一边暗想,一边稳稳抬起担架,向着救护车方向行进。不想,走了没两步,担架上那位居然毫无预兆地、猛然坐了起来——一阵猛烈的眩晕使他眼前一黑,差点从担架上翻转下来。
此举吓坏了抬担架的两位,登时脸色煞白,心脏狂跳,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医生见多识广、反应迅速,慌忙上前,按住他的身子,厉声告诫道:“三少爷,请躺好,这样很危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赫瞪起血红的眼睛,疑惑地盯着警察正在奋力分开的、两具紧紧抱在一起尸体——被粗壮的手死死卡住脖颈而面色漆黑的鸿伯和身中数弹、鲜血染衣的钟叔!
医生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们是接到警方通知,才赶过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您府上的丫头报的警。”
提到“府上的丫头”,光赫这才想起,乐园里还有另一个姑娘的存在:“银屏……”
“好像是这个名字,现在,应该跟在三少奶奶身边呢。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好好躺着,我们尽快送您去医院见她们。”
医生重新安抚光赫躺回担架——怕这位著名的、难伺候的“三少爷”再看见什么稀罕东西,一惊一乍地起身、刨根问底地问询——赶紧搭把手,趁机挡住其视线。三人协力把他抬出房间,麻利地送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医院的路上,在车体有节律的微颤中,光赫逐渐冷静下来,恍然醒悟:昏迷前,最后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大喝声,就是钟叔发出的!——为了保住自己,与鸿伯同归于尽,用宝贵无比的生命和忠诚报答了童家“打了折扣”的恩情。最终,以这种惨烈方式,与儿子琬成在另一个时空中团聚了……
秋日,疲惫的太阳慵懒地坠向西方。绯色余晖烧红了半边天空,仿若天堂失火,令行色匆匆的路人忍不住驻足慨叹,发出悲音。
医院不远处的婚纱店门口,满心欢喜的准新郎望着橱窗内的华美婚纱,一边痴痴地等待迟迟不出现的未婚妻,一边构想着各种完美幸福的未来。
恍惚中,看到笑意盈盈的她,终于,迈着翩然的步伐,自远方姗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