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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唉!
杨隽眼见灵珂的身影消失在山石之后,摇摇头,复又叹一口气。
推开门,见屋中陈设十分简洁,物事却都华贵异常。一床,一柜,一几,一蒲团。铺在床上的被盖,色彩素雅,其上花纹虽不绚烂,亦极为繁复。
杨隽环视一圈,并未即时上床睡觉,而是坐在蒲团上打坐。
自卧丘将毒针拔除之后,他已感到好多了。饮了灵珂那杯碧玉松浆,更是不再感到饥饿。
此时行气一周,亦觉周身暖洋洋的,精神十足,想来不用担心境界跌落了。
杨隽放下心来,躺到床上,却是难以入睡,犹在思索卧丘的奇异举动。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自己左掌,并未现有什么异常,刚才的那阵白光,犹如恍然一梦。
奇毒得解、性命保全的欣喜,亦渐渐被纷杂的杂思取代。
那三条倏忽而来,又破空而去的龙,以及卧丘或愤怒,或温和的眼神,在面前交替闪现。
那卧丘原本待自己十分宽和,在那三条龙走了之后,态度又有变化。虽仍然十分关切,但隐隐有些不一样了。
但究竟有什么不一样,杨隽自己也说不上来。
脑海里隐隐浮现出几个点,似乎极为重要,杨隽却难以将其串联成线,终百思不得其解。
心叹:罢了,所谓灵光一闪,也得有足够的信息积累。现在自己所知甚少,便是想破脑袋也没用。终于沉沉睡去。
太阳尚未升起,山中已响起阵阵鸟鸣。杨隽这一觉睡得极浅,甫一听窗外声声啼叫,便在微微晨光中醒来。
在凌初山时,每旬第一日授大课,由上一届的魁江寒鹤授予诸弟子修行练功的基础。
刚开始是人体各处关窍、经脉,灵气的运行方法,炼体的法门,等等。
不过这些内容,都记载在书册里面,玄天正宗弟子入门之时,人人都可得一本的。
江寒鹤领着二十余少年修士,多是为师弟师妹们答疑解惑,指点些微迷津。
初入门的弟子,也提不出什么深奥的难题来,但唯独楚恪的疑惑,无人能解。
楚恪也曾每旬初早早到达闻道堂,耐心等候师兄师姐们的到来。
他按照书册中的方法吸收灵气,在周身运转。
炼精化气,游走周天。任督二脉,是为小周天,奇经八脉是为大周天。引天地灵气入体炼化为内气,通关窍,纳鼻息,拓经脉,以得长寿。
修行岁月长久,当然要寿命绵长,故炼精化气之术是诸弟子每日必行的功课。
楚恪生性严谨,一举一动都按照书册上指导而行,但始终未能感受到其中玄妙之处。
说完全没有感受倒也并不准确。
他行小周天功时,体内血气循环,任督二脉通行无阻,确使人神清气爽。但行大周天功时,引入体内的灵气却在运行奇经八脉的时候,渐渐消融,难以通关入窍,归入丹田。
楚恪已初通修炼法门,丹田之中却总感觉空荡荡,一片茫茫。引入的天地灵气不知都消散到了何方。
因他的疑问难解,江寒鹤还带他到过传道长老若虚真人面前。
孰料若虚真人亦是难解,直叹一生之中从未见过此等怪相。
修行之道虽有灵武之分,但二者均是相辅相成。灵修者体魄或许稍弱,但亦不会太差。武修魂力略次,却不是半点练气之法都不会。
似楚恪这样,入门三年于练气灵修上毫无进益的,实在罕见。
这一番折腾,凌初山上下都知道本届弟子中出了个对练气一窍不通的小子。
不少人对楚恪十分鄙夷,只会炼体不会练气,难道要做一介武夫不成?
但怎奈何楚恪体格并不健硕,连说他一句“四肢达,头脑简单”都不合适!
楚恪自那以后也极少出现在闻道堂,只自己按照卷册所述,一板一眼地修炼罢了。
每日清晨,行大小周天功一个时辰,再炼体一个时辰。随后是修习各类功法、丹道等等功课。
杨隽便也在这蒙蒙光亮中醒来了。他回想昨日情形,暗道长生难得,大道难求,自己却不可荒废时光。
虽得道成仙难于上青天,难道畏惧险阻便不去做了吗?
若是听之任之,得过且过,就是在人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也做不到呢!
既想有所得,自然先得付出。
不管是求得道成仙还是求功名利禄,他都要练功不辍!
杨隽推开门,见院中山石垒叠,芳草萋萋,却无一块能施展开拳脚的平整场地,想到山巅之上的那块平地,倒是个练功的好去处。
其时天光尚未大亮,山林间雾霭重重,烟云四溢。庭中树,石上草,都凝结了细细的露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润湿的空气,便轻手轻脚地走出院门。
山峰高处,云烟尽在脚下,杨隽眼望着远山深谷,心中忽生缥缈之感。
天地茫茫,人世沉浮,便如这烟云聚散。人死不过黄土一抔,譬如前一刻还甚为壮观的层云,倏忽间化作水汽渺渺,谁还记得你姓甚名谁?
来这世间走一遭,总得留下点什么,告诉世人——我曾来过!
杨隽不甘于默默地生,悄悄地死。
这世间无数传说,难道就不能有我一席之地?
他嘴角一抿,从容而笑,脚步轻快地踏上了登顶的小石径。
平台之上视野更加开阔,举目东望,墨蓝色穹顶之下是一片茫茫云海,其间露出三两座山峰之顶,犹如海中孤岛。
杨隽见此雄伟壮阔的景色,不由一叹:“怪道杜工部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只有踏上高峰,才能看到如此壮阔的景色!”
他的声音犹带稚嫩,但语气沉沉,竟有几分沧桑之感。
绝顶之上,仿佛天地间独我一人。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现在的我,还只是山下的蝼蚁,但焉知没有登临绝顶的一天?!
山风轻拂,云海波涛漫卷,一股冰凉的雾气沿着石壁攀爬上石台。
杨隽被这雾气一吹,只觉浑身浸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