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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怿微微一笑。
这些天,他不仅跟着衡一真人为他指定的训导师兄陈腾习练长虹贯日,也在苦心钻研五行对于术法施展的影响。
衡一真人笃信五行,认为修士功力的施展与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关联。其中,五行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有密切关联。
因楚怿本人五行属火,衡一真人才为他挑选了偏火性的术法,而他的法器绝地赤虹剑,亦是施展火系术法招式的不二选择。
今日天气晴好,虽已是天近黄昏,但看那天边连绵成片与群山相接的彤云,楚怿也相信,自己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得的。
此战,必胜!
楚怿一双黑眸中倒映着绚烂的红光,甚至脸上的色彩都因霞光与剑气红光而显得有些斑驳。
剑气纵横,虹光炽烈中,唯有他的手臂还稳稳地持着一把剑,绝地赤虹!
铸器之人,与火最是相融。铸器大师千钧子犹擅此道。
据闻他最喜明亮,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便是这柄能与明日交相辉映的绝地赤虹。
楚怿还知道,绝地赤虹的剑鞘上,有这样一行字——引万丈虹光,涤寰宇浊流。
楚怿还记得,被楚彦慈授予此剑时,自己心中那股激荡之情。
引万丈虹光,涤寰宇浊流!
其实,原本是千钧子铸造完此剑的时候,恰是日出东山之时,万丈虹光于惨淡薄云之后,在无数人祈盼的目光中瞬时绽放出光彩,荡尽黎明前最后的一丝黑暗。
清晨的一缕阳光,就这样洒落在刚刚铸成的雪亮的长剑之上,照得人眼前一花。
千钧子在剑庐里,透过半开的破败窗户,将将看见这令人心驰神炫的一幕画面。
他沉吟半晌,才在黑夜降临的时候,为刚出炉的绝地赤虹剑,铸造了一把堪与之匹配的剑鞘,并刻下这一行字。
然而,楚怿不能也完全无法想到,千钧子是在怎样的时间,怎样的感悟之下写下这一行字,其中,又蕴蓄了怎样的情感。
楚怿默念着剑鞘上的这一行字,心中只觉得太对了!
楚恪生来就是他人生里的一道阴影,可不就是一股浊流吗?
这样的人,就应该在绝地赤虹的剑光之下无所遁形,输得一败涂地!
虹光远引,绚烂了众人的双目,也隐藏了绝地赤虹本身的气息。
一片虹光之中,众人再也无法看清绝地赤虹的剑刃身在何处。
铛——
一声极为清脆而短促的刀剑相击声响起,万屠刀与绝地赤虹剑相触,刀刃与剑刃,同样的锋利无匹。
只是,这不是一场以利致胜的战斗。
掌心一阵发麻,楚怿只觉由剑尖而至手掌,传来一股磅礴的巨力,如山岳魏巍欲倾,似滚滚江流,没有丝毫停顿,以万夫不能当之势袭来。
随着这股千钧之力,一股沧桑浩渺的气息,自万屠刀上弥漫开来。
原本万里无云只余璀璨晚霞的天空上,登时乌云笼罩,一大片似乎蕴蓄着无尽威能的黑云,朝楚怿倾轧过来。
楚怿整个人随之一震,瞬间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
楚恪是什么人?除了是他的庶弟,氓山真人唯一的弟子,还曾经因“三年不飞,一飞冲天”的事迹震惊凌初山上下。
银河九天之试,在自己只能勉强撑到一百二十钧的时候,对方已经以三百钧的实力强势碾压数以千众的同门。
楚怿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杨隽这一逆天的筋骨强度。
但不同于一般的弟子,银河九天之试之后,他仔细回想了测试的过程,对银河九天产生了些许疑惑。
作为一个喜刨根问底的人,还真被楚怿琢磨出了一点门道。纵然无人可问,他也隐约触摸到了一丝真相。
三百钧并不等同于万斤之力。
楚怿有了这个模糊的认识,对于杨隽的忌惮稍减。
其实,在此战之前,楚怿已经无数次设想了自己和楚恪对战的瞬间,反复地推演过了自己和楚恪交手对擂的过程,也从各方面寻找佐证,最终得出自己必胜的结论。
然而,现实往往是这样出人意料。
对杨隽而言,自己是轻描淡写地将万屠刀轻轻推出。
而在围观众人眼中,万屠刀瞬时散发出一股冷峻肃杀的气息,席卷起一片阴云,笼罩了整座擂台。
转眼之间,绝地赤虹剑引来的炽烈虹光被压制得摇摇欲坠,敛起了夺人眼球的光华。
不管是台上的楚怿还是台下围观的众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几欲令人窒息的冷冽之气。
黑云之中,一线红芒闪动,似黑夜中摇曳的火光,隐隐有几分妖冶之气,随着一刀一剑相触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爬到了绝地赤虹的剑身之上。
楚怿只觉虎口猛地一震,整条手臂连带着半边身体都是一麻。身体上的迟钝,让他的大脑在片刻之后才接收到了右手虎口剧痛的感觉。
殷红的血色氤氲开来,随着右臂被荡开的动作,一缕血线顺着绝地赤虹的剑身跟着甩了出去,从剑柄到剑尖,蜿蜒着,如同一条挣扎爬行的蛇。
万屠刀有多锋利,杨隽最是清楚不过,因此一击得手之后,他没有在继续跟进。
有时候,有的动作完全是多余。
杨隽觉得,没有多余的必要。
此战,必胜?
楚怿这个幻觉破灭得太早。
杨隽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像随手戳破一个颤颤巍巍、已经泛着七彩虹光的泡泡。
啵——
破了!
一阵飞溅的水沫,瞬间消散,一丝也找不回曾经存在的痕迹。
只不过是一刀一剑相触的瞬间,他随着剑气虹光施展出去的攻击,被万屠刀引动的黑云悉数压制回来。
凛冽酷厉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怿只觉脑海中瞬间一空,像是被一个巨浪狠狠地拍在脑门上,又像是从百丈高空,“咚”的一声,没有一丝缓冲之力地撞进海水里,受到猛烈的冲击。
心神为之一震。
不,这一瞬间的冲击,几乎使他心神俱散!
楚怿惊魂未定,意识深处还想着此时应该向楚恪还击,但摇摇欲坠的身体,已经抬不起来的手臂,都让他在瞬息之后,只能面对众人赤/裸裸的视线。
杨隽万屠刀出手得快,收势一样让人难以捕捉。
转瞬之间即收敛起的气息,让人禁不住生出怀疑——刚才那一片几乎将整个擂台包裹起来的阴云,实际真的存在过吗?
此次此刻,众人已经顾不得这是一种矛盾的说法,皆不由自主地呆愣愣望着杨隽。
少年手持大刀,腰背挺直地站在宽阔的擂台上。手里一把宽口阔背的黝黑色大刀,刀尖斜斜指地,似乎与擂台相触。
绛云台的边缘,刮着傍晚的凉风。风吹动杨隽身上并不合身的衣服,露出他的脚踝和一截小臂。
与整座坚实而宽厚的擂台相比,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自有一种风轻云淡的姿态。
杨隽整个人的气息十分平和,围观的众人却纷纷不平。
“我嚓,楚恪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准备动手了?”
颇有一种“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的不满和愤懑。
其实,他们有什么好愤懑的呢?不过是幻想中兄弟阋墙,斗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的场面没有出现,现实没有达到预期,而感到郁闷罢了。
有人嗤道:“真是没想到,楚怿竟然这么不经打。”
可不是么,他们可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竟然根本都没看清楚恪是怎么撂倒楚怿的。
“哎,你们谁知道,楚恪这是什么功法?”
人群里一阵安静,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啊,没有见过。”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有人无限感慨:“不愧是氓山师叔祖的弟子啊!”
名师出高徒?众人想了想这个句子,都不约而同地摇头。氓山真人地位辈分都高,但要说他是个名师,无理无据啊。
“怎么没理没据了?”有人反驳道,“从今天起,他老人家就能被称为名师了。”
的确如此啊。一个灵窍未通的弟子,氓山真人带了不足一个月,就打败了衡一真人千挑万选的亲传弟子,还曾经是凌初山新一届弟子中的风云人物——楚怿。
江寒鹤慢慢踱着步子,还没走到人群外围呢,一场得到许多人瞩目的擂台打斗,就这样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陈玄济嘴角抽搐着停下脚步。根本不给自己窥探楚怿修为的机会啊!
楚怿手臂上如坠着千钧之力,让试图把手臂抬起的他,只能无力地垂下,绝地赤虹剑尖在擂台地面上划过,溅起一阵火花。
他的脸色是难以预料的灰败,既是战事失利的颓然,也有受震荡营造出的羸弱感。
杨隽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对面划过,而后目光微微一凝,定格在楚怿手中的绝地赤虹剑上,那里,一道红芒蜿蜒而下,从剑柄处到剑尖,都泛着殷红的色泽。
杨隽眉目微动,对楚怿淡淡说道:“星月不能与日争辉?你也不过是引落日余晖。今日且叫你知道,你能引之,我亦能夺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