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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可能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敌人。
楚怿从前自认为对楚恪已是了若指掌,胆小怯懦,让人一眼看透,明白得根本不愿意让人深思。
但是,直到楚恪真正发光发亮,到他也不得不关注的时候,楚怿才蓦然发觉,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楚恪。
在今日之前,他始终不曾想明白,为何会是这样。
而今日,站到擂台上的一瞬间,看到楚恪沉静的一双眼睛中,没有怨憎,但却又一股淡淡的战意。
楚怿突然明白,自己之所以不了解楚恪,那是因为自己从未把他当成对手,敌人。
世情自是如此,曾经自己还可把楚恪当成蝼蚁,目光都不屑于多给一点,如今却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劲敌,与他同站在一个擂台上。
但这种感觉,让楚怿很不爽。
从内心深处,他仍是看不起楚恪的。
这个让人厌恶的庶子,只配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如今却站在了他不应该站的位置,获得那么多人的注视。
楚怿瞳孔微缩,目光一厉。
既然这么厌恶,那就让他重新跌落下去,回到他应该待着的地方罢!
不过,楚怿没有急着动手,因为杨隽正扭头看着台下。
打擂也是有规则的,涉及到弟子在战力榜上的排名,玄天门有许多预备役管事主持着每一场擂台之战,职能相当于裁判,确认胜负之后,将结果记录到战力榜上,名次该升的升,该降的降。
二人刚才跟这里值守的管事说一声,便站上了现在的擂台。
这擂台原本是立在绛云台广场边缘的一根石柱,在管事一指点下之后,形状开始发生变化,由原来的圆柱形状变成上宽下窄的漏斗形。
整个擂台是一面直径约三丈圆形平台,底下尖顶立在广场上,周围围拢了不少围观群众。
二人相对而站,楚怿看不到杨隽视线落处是什么人,但他听出了江临仙的声音。
江家门庭显赫,江寒鹤、江临仙这对堂兄弟的争端玄天门几乎无人不知。
楚怿冷笑一声。
又是一个不如意、不甘心的人!星月再明亮,如何与明日争辉?楚恪和江临仙混在一起,倒是再合适不过!
然而,他就站在楚恪面前,楚恪却扭头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种随意的态度实在是对自己的藐视!
楚怿把不快埋在心底,但并没有趁此机会偷袭。
他要做的,是堂堂正正把楚恪打倒。
江临仙挥着手,对杨隽喊道:“哎,你别忘了咱俩说过的话啊!”
他们说过的话多了,自己难道还要辑成一部语录不成?
江临仙也怕杨隽没想起来,握着右拳,翘起拇指和小指头。
“六百,六百啊!”
原来是这件事。杨隽笑了,朝他点点头。
三年前,在凌初山的时候,曾有弟子开局赌楚怿和楚恪这对兄弟,哪个更胜一筹。
作为废柴楚恪训导的江临仙一直很郁闷,却在杨隽一展身手之后反忧为喜。不仅积极参与到赌局中去,还自掏腰包,付费六百灵石让杨隽去挑楚怿。
不过武试之后二人根本没有交手的机会,此事被搁置,预付金现在还在杨隽兜里呢。
杨隽觉得有些好笑。
总觉得这事是江临仙剃头挑子一头热——江寒鹤未必在意他们这一战。
他刚这么想过,准备收回目光,就看到远处一道鹤立鸡群的身影慢慢踱着步往擂台这边走过来。不是江寒鹤又是谁?
江寒鹤一身清贵之气,行动处如清风徐过。
论长相,他不及江临仙明艳,但剑眉星目,颇为耐看,而稍微缓和的面部线条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凌厉,整个人清俊异常。
同样是贵气,被这对堂兄弟分别演绎出来,却是迥然相异的味道。
与江临仙的花里胡哨浪荡不羁比起来,江寒鹤气质更为沉稳,却又有一丝少年的稚气,更因长相的原因不会使人觉得老气横秋,仿佛夏日竹林里的一阵风,自带清凉之气。
江寒鹤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然而双目直视前方,并没有和路上的任何人有眼神接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冷淡和疏离。
陈玄济跟在他身后,眼中有些不解。
这位江师兄,对任何人都差不多,无论是经年旧识还是刚认识的弟子,也不管出身世家还是出身贫寒,都一视同仁。
陈玄济也是十大世家之一的陈氏子弟,能够理解江寒鹤的心态——反正不管你家世多好,都没有他好。
江寒鹤显然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人,所以,主动邀请自己一起来看楚怿和楚恪打擂台,这就很奇怪了,还说什么“楚怿与我们乃同系师兄弟”。
这根本就不对嘛!
纵然在心里腹诽,陈玄济也不是没有点涵养的肤浅人,便不动声色地跟着江寒鹤朝擂台这边走来。
他其实并不爱看热闹的人,不过总善于在无聊的事里找出些许意义来。
譬如,心里觉得看人家兄弟相争这种八卦很没有营养,却又不好拒绝这位家世天赋样样都好的师兄,陈玄济就想到了一点意义——探看一眼楚怿的修为进展。
凌初山武试的时候,很不巧,他没有抽到和楚怿对擂,没有交过手。成为衡一真人的亲传弟子之后,两人现在还不是很熟,尚且处于彼此都很客气的阶段,说话行事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待遇上,陈玄济和楚怿一样,在衡一真人忙于事务的时候,都由一位衡一真人指定的师兄教导,属于吃小灶的一员。
而且,衡一真人颇通因材施教的教育法,给陈玄济和楚怿指定的师兄主修灵术方向不同,却正合二人资质。
能够一探究竟,看看楚怿进步如何,也是件不错的事。
毕竟,玄天门各种规模的比试很多,除了宗门大比、纪比,还有各峰一年一度的小比,他和楚怿除了是拥有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还是竞争关系。
杨隽回应了江临仙的诉求,又看到江寒鹤过来,这才朝楚怿微微颔首示意。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楚怿把牙根都咬酸了。他憋着一口气道:“开始吧!”
底下的围观群众眼睛发亮。你们俩别光是嘴上说,倒是动手啊!
江临仙尤其激动,双眼放光:“他爷爷的,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谢清眉无语地看他一眼。这样子,比他自己上擂台还激动呢!
不过想想也是,江临仙这人下手太黑。以至于战力榜上排在他后面的人都不敢来向他下战书,反而是他不停地追着前面的人打邀战打擂。
同一届入门的这些弟子里,已经没有两个能排在他之前了。
被选调去凌初山三年,长时间没有打榜单,他们的排名都掉了不少,现在回来肯定要继续打榜,江临仙激动一点也是应该的。
这里想着,江临仙就对她道:“眉眉儿呀,咱们可是很久都没有打过擂台了,回头可得找人好好战一场!”
谢清眉笑笑,江临仙这一杀回来,排名在他之前的人该头痛了。
静悄悄看了一眼擂台上,有些兴致缺缺,提不起劲来。眼前总是浮现出杨隽和顾九辛走在一起的场景。虽然心中不乐无法赏心,却不能否认那样的组合的确悦目。
她挪开视线,就看到了站在擂台另一端的顾九辛。
顾九辛背后背着一轮橘红的夕阳,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光晕,仿若神女。而她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与她隔出一点距离,似乎站得近一点,都是对她的亵渎。
只是一眼,静悄悄就觉得更心塞了。偏偏顾九辛还朝着她浅笑,微微点头。
这对静悄悄无异于会心一击。与此同时,长剑出鞘所带起的长吟之声把她的视线吸引到了擂台之上。
她心情郁郁地抬头看去,一道长虹横贯擂台。森寒的剑光上映满了夕阳的余晖,晃得人眼前一花。
“绝地赤虹。”杨隽眼中划过一丝惊艳之色。
这是一把好剑,楚怿曾持着他纵横云台,在凌初山武试中大放光芒。
杨隽是见猎心喜。
一个人的进步,离不开与对手的竞争。不论是情场还是战场,来自于对手的打击和折磨,总能让人迅速成长。
杨隽觉得自己不需要打击和折磨,但需要打磨。不管是好刀还是好剑,都是在千锤百炼之中锻造出来的。
他有这个觉悟。
但很显然,楚怿错解了他的意思。
听到杨隽这句话,楚怿眼中显出一丝得色。
“这是一把好剑。”他说道,“在楚家世代相传,已经有万年之久,是静家铸器大师千钧子绝世之作。”
杨隽:……
他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一把好剑,而剑的主人暂时是一个比较好的对手,随口一说啊。根本不需要知道这剑的来历好吗!
剑好不好的,战斗力还不是要看握在谁的手上!炫耀有个屁用!
杨隽懒怠废话,微微一笑,伸出右掌,一把通体黝黑,但表面十分光泽的宽背大刀出现在他手上。
万屠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