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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行舟]
第1节 第1节：船舱
乃银见永祥蜷缩在舱板上，心里觉得十分可怜。
往日那个潇洒英俊，特别有能耐的凡老师身影不见了。现在活像一只被人剥了皮的田鸡，躺在舱板上在抽蓄着。
乃银两只眼一会而望着曹二橹，一会儿望着凡老师，同情和焦急涌上心头。他不容许二橹把自己久仰的老师，当猪羊一样的捆绑着，而且是光着身子，这多丢人啊。
咬咬牙，乃银硬着头皮喊了声“爹！”，急忙上前去解凡永祥身上的绳子。
永祥终于被松了绑。二橹让乃银相帮着永祥洗净身体，穿好衣裤后，进了后舱。
走进后舱，船上人家的生活进入永祥的眼帘。
迎着舱门的是一张半尺来高的上面睡人，下面藏物，白天作凳，夜里当床的连凳铺。铺下面有个小爬桌，四周放着几个蒲叶编织的坐垫当椅子。
靠着铺头也不知铺尾的地方，有只床头柜，上面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摆放着一尊**的石膏像。石膏像旁横躺着一台砖头大小的半导体。这可是船上人胸怀全国，放眼世界的工具。每天的天气预报、新闻联播节目，是必听无疑，就像炒小锅菜时必须放油盐一样。
这只床头柜是全船最值钱和最贵重的东西的好去处。什么票啊券的、什么证啊簿的、什么金啊银的，凡是船家认为有价值的，值钱的东西，秘不示人的东西，都喜欢往这里塞。船家人是有经验的，万一遇上什么意外，只要抱住床头柜逃生就行了，全部家当都在里面。
一盏马灯悬吊在舱顶壁上，随着船体的晃动，忽明忽暗。舱里的东西一概比岸上的人家小一号，矮一截，可唯独这个床铺几乎占了一半的船舱，两个人睡在上面可以同时打好几个滚。因为这里是全船人轮换睡觉的地方。
凡永祥在蒲垫上坐定后，把自己为何上船借路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对这个船上人家说了一遍。
“对不住你，凡老师！怪我下手狠了点，身上没有弄出什么地方硬伤吧？”二橹让永祥伸伸臂膀，活动活动腰腿，见没有伤到人，这才放下心。他见永祥屁股和大腿上有伤，拿出金疮药膏让乃银给永祥搽上。
乃银在凡永祥的伤口搽好药后说“凡老师，你在我家船上多住几日，教我唱歌画画。我长大了，也像你一样做个有本事的人。”
二橹对乃银说“别罗里罗嗦的，像个报窝的老母鸡咯个不停的。快去把舵，让你娘进舱来，我们大人要商量凡老师的安顿问题。”
永祥感激的说“船老大，别太麻烦，我只是顺道搭个脚，有个地方打个盹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你现在是我们家船上的贵客。”二橹说。
“船老大，麻烦你问一下，这条船往哪里开？”
二橹说“麻烦个什么？不麻烦！这条船装的是特级煤，是往高邮开的。怎么？凡先生要去高邮？”
永祥的心门口往下一沉，立即踏实了许多。高邮是因为那里有个高邮驿而得名的，是古代的水陆要道。永祥说到了那里他就下船。他问二橹需要给多少钱才能让他搭船捎脚？
二橹点燃一锅袋烟说“凡老师，你这不是在骂人吗？我儿子的先生搭个船要收盘缠钱？你是要我脸蛋被人 当作屁股打嘛！让我将来怎么做人？对儿子也不好交待嘛！”
永祥执意要给。二橹执意不收。
刚从舵位上被银杏换下走进舱的女人说“自家人，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凡老师，你一定要诚心给的话，等下船时给我们家这个死鬼买瓶洋河大曲酒就行了！他喜欢喝酒。只要有酒喝，骷啷头都可以不要。”
“娘，说话文雅点！人家凡老师是个文化人，听不惯你们的说得蠢话。”乃银不希望母亲的粗鲁语言，让凡老师看不起。
“我看你身上的伤还不轻，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家的船上养好伤再走。反正我儿子说你是好人就是好人。天不早了，先睡觉，有什么话，明天白天再说。”二橹让雪梅领着永祥到前舱去，免得天大亮时，在舱板上走动时被人发现。
船队上的阶级斗争抓得也是很紧的，原则上不留生人夜宿。如果亲戚上船要留宿，是要到船队长那里点个卯，做个记录。有时船队靠码头时，也会被水上运输纠察队的人盘查，抽查一两只船。
永祥一听船上也不是世外桃园，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岸上还可以跑哩，船上往哪里跑？忙问前面到达的是什么地方？
二橹说前面是邵伯闸，船队要在那里等候过闸，大概要二三个小时。
永祥说等船过了河闸再睡。他怕睡着了，再遇上什么盘查人员，到时成为人家的瓮中之鳖。
“凡老师，你放一百二十个宽心的睡吧，文攻武卫的人是不会上我们船队上来找人的。他们嫌我们船上脏，摇晃站不稳。不过，白天你是不能上舱板的，防止被别的船老大看见。即使夜里都要少上舱板。反正吃喝拉撒委屈你都在舱里，到时乃银会帮你弄得。”二橹说着把嘴里的烟袋锅递给永祥。“要不要来袋烟？压压你的伤口痛。”
“我不会抽烟。船老大，给你添麻烦了。等伤口一好，我就下船。”永祥从旅行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子。“饭钱你们一定要收下。”
“你这是在骂人？是不是心里还记恨刚才我打了你？如果是，你现在就打回去。在船上吃几天饭还要把钱，你凡老师太见外了。”二橹说如果再这么客气，就提着行李下船走人。
雪梅从舱角的一个柜厨里翻出铺的盖的，歉意的说“凡老师，我们船上人没有你们岸上人家讲究，所以铺的盖的都是用过的。旧归旧，但我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你闻上面还有樟脑丸香味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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