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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清也机警,见濯净所言与书童之话不大相符,知有缘故,便不再问。濯净的母亲放了濯净,一眼看见一个面容美秀、丰神英爽的女子,已赞叹不已。等到听出她是濯净的妻子,是救命恩人,又见她随侍在她父亲身旁,几番让座,都只谦辞答谢,越爱她知道礼教。未及濯净把话说完,便过去强拉了来,坐在身旁,问她是怎么救的濯净,不住地问长问短。吴琼因濯净未来时嘱咐,知道有许多地方要避人耳目;未过门媳妇,初见婆婆的面,又不便说谎,正在为难。恰好濯净把话说完,濯清招呼他妻子道:"媳妇新来,有话等下你怕问不完,还不随我拜谢救命恩人,只顾唠叨些什么?"一句话将濯净母亲提醒,还忘了拜谢恩人,连忙舍了吴琼,随着濯清过去,夫妇双双下拜。
吴天也连忙跪下还拜。濯净朝吴琼看了一眼,小两口也各跟父母跪在一旁。濯清口中说道:"寒门德薄,只此一子。此次不该由他自己的脾气,跋涉长路。若非亲家令爱搭救,险些葬身,寒门祖宗血脉,亦将因之中断。又蒙亲家不弃,订以婚姻,亲自护送到此,越令人感恩不尽。"吴天早年也是江湖豪侠,长于应对,一见濯清为人豪爽知礼,不以富贵骄人,越觉女儿终身有靠,欢喜非凡,随口谦逊了几句。大家拜罢,起身落座。
濯净母亲总是想问出个详细,见濯清连使眼色,心中又忍耐不住,便对濯清道:"媳妇远来,刚才书童话又没说明白,也不知她住的房,对她心意不?年轻人莫要委曲了她。你且陪亲家说话,我领她看一看去。"说罢,和吴天客套两句,拉了吴琼,便往里走。吴琼万想不到自己配着这般如意郎君,偏偏公婆又是这般慈爱,早已心花怒放。明白婆婆言中之意,当即含笑起立,用手扶着濯净母亲,往后面走去。濯净母亲见她如此大方伶俐,也是喜爱得说不出口。婆媳二人,喜喜欢欢入内。
濯清、濯净又陪着吴天看好了房子,择好住所,遣退从人。濯净早忍不住泪如泉涌,重又上前跪下,打抚月寺遇险逃出,多蒙吴琼搭救,二次遇见睡道人,赠剑脱险之事,详说一遍。濯清虽有涵养,也不禁心如刀割,泪流不止。当下重又谢了吴天几句。下人早将酒饭备好,静候主人吩咐。濯清知道天已不早,别人都用了饭。濯净本应亲往各房叔伯处叩见,因人数太多,濯净又是历遭颠沛之余,好在大家友爱,视濯净如亲生,可以不拘礼节,索性吃完了饭,再命人去请来团聚。计议已定,濯净母亲命书童来说,酒饭已摆在内堂,请老爷、少爷陪着吴亲家老爷入内用饭。濯清闻言,略一沉思,便邀吴天入内。濯净跟随在后,一眼看见自己母亲两眼哭得又红又肿,知道吴琼已然禀明了实情,不禁伤心到了极点,早越步上前,母子二人又是一场抱头大哭。吴姓父女再三劝慰才罢。
虽然大家十分痛心,只是事已过去,濯净依旧无恙回来,还得了一个美貌侠女为妻,悲后生喜,都破涕为笑。濯净、吴琼是共过患难夫妻,濯清夫妻又是洒脱的人,不拘束什么仪式,边谈边吃。吴琼更是应对从容,有问必答。这一顿酒饭,倒是吃得十分欢畅。等到吃完,将近午夜。濯清才想起只顾大家谈笑,还忘了给各位弟兄送喜信。若是这时去请,大家就是睡了,也许得信赶来,别说人数太多,濯净长途劳乏,不胜应对之繁。并且这般夜深,惊动老辈,也于理不合。决定还是明早着濯净亲自登门。主意想定,便和濯净母亲说了。濯净母亲闻言,不由"哎呀"一声道:"我们只顾说话,竟会忘了此事。别位兄嫂不要紧,惟独二嫂她有个小性儿,平时就爱说些闲话,近来又有了喜,越气大,岂不招她见怪?"
濯清道:"二嫂虽然糊涂,二哥倒还明白。我弟兄都读书明理。今已天晚,其势又不能命净儿单去她家一处。明日对大家说了详情,纵然二嫂见怪,二哥也未必如此,随他去吧。"夫妇二人便将此事搁过不提。
濯清又和吴天联坐密谈,商量濯净夫妻之事,直到三更过去,才行就寝。濯净的母亲又拨了两名丫头服侍吴琼,当晚就叫吴琼和自己同睡,叫濯清父子到外面书房去睡。父子婆媳,难免在床上还有许多话说。
第二日早起,濯净起身,正准备去拜见各房尊长,洗漱刚完,便见仆人入报,各位老爷太太驾到。濯清夫妻也得着信,父子夫妻四人慌忙迎了出去,众弟兄妯娌已满脸堆欢走了进来。濯清见来的是一部分人。一面命濯净上前叩见,便要着人分头送信。濯清的大哥笑道:"你不要张罗,我们先并不知他回来,还是昨晚二更左右,你二哥着人挨家问询,说有人见净儿回来,可曾着人送信?我猜定是净儿回来太晚,你怕他一人走不过来,所以没叫净儿过去。
我想净儿长途劳乏,若叫他一家一家去问安,未免太劳。所以我得了信息,忙着叫人分头说与大家,吩咐今日一早,到你这边吃饭团聚,又热闹,又省净儿慌张。想必他们一会就到了。"老大人极正直,最为弟兄们敬服,平素钟爱濯净,亲如亲生。濯净听完了这一番话,忙上前谢过大爹的疼爱。刚刚起立,剩下的人都来了,只是老二是单身一人。大家见礼已毕,濯清夫妇问二嫂何不同来?老二脸上一红,说道:"你二嫂昨晚动了胎气,今日有点不舒服,所以未来。"濯净母亲闻言,朝濯清看了一眼,说道:"等下快叫净儿看看他二娘是怎么了?"又问老二:"可请医生看了没有?"老二只是含糊其词答应。
濯净原是众房独子,尊长都来到,忙着问安禀话,当时并未上老二家中去。全家团聚,自是十分欢乐。由濯净当着诸尊长面前禀过。最后才由濯净母亲陪了诸妯娌入内,引了吴琼上前拜见。外面也引见了这位新亲家吴天。
席后,濯净要往老二家中探病,又被老二再三拦住,说:"濯净初回,你二娘又没有什么大病,改日再去不晚。"濯净连请几次,都被老二拦住。一阵谈说,不觉天晚。接连又是夜宴,席间大家商定,准在最近期中,择吉与濯净夫妻举行婚礼。直到夜深,才分别回去。
第二日一早,濯净便到老二家中探病,只见着老二一人,老二妻子并未见着。临出门时,看见外面厢房门口站定一人,猿背蜂腰,两目神光闪烁不定,并不是老二家人。见濯净出来,便闪进房内去了。濯净当时也未做理会,顺路又往各位伯叔家报安,直到夜深,才回家。濯净知道二娘是续弦新娶,出身不高,与妯娌不合,恐父母不快,回去并未提起不见之事。接着又连去了两次,也未见着。赶到濯净喜期,二娘正在分娩期近,更不能来。
濯净自经大难,早已灰心世事。因是师命,吴琼又有救命之恩,所以才遵命完婚。夫妻二人虽是感情深厚,闺房之内却是淡薄。每日也不再读书,不是从着吴天学习武艺,便是与吴琼两人按照睡道人传的剑诀练习。濯净的父母鉴于前次出门之险,他既无意功名,一切也自由他。
过了不到一月,二娘居然生下一子。这一来,门中又添了一子,不但大家欢喜,尤其濯净更为放心。老二大摆筵席,做了三天,又做满月。亲友得信来贺者,比濯净完婚,还要来得热闹。吴琼完婚三日,曾随濯净往各房拜见尊长,只二娘临月,推托百天之内忌见生人,连老二也不让入内,只许两个贴身丫鬟同一个乳母进去。吴琼先未在意,到了满月这天,妯娌仍未能与二娘相见。到了晚间回家,临行之时,吴琼刚要上轿,一眼瞥见濯净前日所见的那个猿背蜂腰的少年,不禁心中一动。
回家问濯净,濯净说道:"白天入席之前,也曾见那人一面,大家都以为是不常见面的亲友,均未在意。自己却因回家时曾见过那人住在二伯家内,觉着稀奇。快打结束的时候,趁二伯一人送客回来,便迎上前去,想问问那人是谁,为何不与大家引见。说未两句,便见二伯脸涨通红,欲言又止。猛一回头,看见那人正站离身旁不远,用目斜视,望着自己,脸上神气不大好看。同时二伯也走过去说话,没顾得问。"
吴琼闻言,忙着濯净去请她父亲进来,将事情说了。吴天闻言,大惊道:"照女儿所说,那人正是抚月寺的党羽。府上的书香门第,怎会招惹上这种歹人?"濯净闻言,也吓了一大跳,忙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