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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汎尘没有指名道姓,他不想提,话说出口,他又不想再问。
“泠儿独自前来,夫人并不知情,少爷放心。”
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知道汎尘口中的“她”是指汎夫人。
秦泠儿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垫着脚替汎尘擦拭身上的水。随后拿起药木盆子里的一味药剂,轻柔地抹在汎尘身上的伤口处。
“少爷,那个叫夕瑶姑娘,她很美吗?”
秦泠儿鼓着小嘴、仰着头、望着汎尘。
“夕瑶?”
汎尘被秦泠儿这么一问,有些意外,秦泠儿怎么会知道夕瑶这个人?
秦泠儿看了汎尘的表情,说道,“少爷不需要疑惑,泠儿知道的事可远远不止这些。泠儿还知道,少爷现在四面楚歌,身处危险,所以少爷得先养好伤,治好病才能离开千草园。”
汎尘灭了十大家族的事,消息不胫而走。曾经,人们畏惧他,又莫名崇拜他,也有人觊觎他的力量而想占为己有。如今,传说已开始黯淡,转为传言:神秘力量,主宰生死,冷血无情,嗜血杀戮,汎尘不死,危害众生。
所有人都认为汎尘建造琉璃阁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猎食和杀戮,还蛮不讲理,滥杀无辜,杀人不偿命,反而屠杀了整个十大家族。
“有多美?”
秦泠儿固执地问道,走到汎尘身后,继续替他擦药。
“很普通,一张看过就会忘记的脸。”
“既然如此,少爷为何在意识模糊、半昏迷的状态唤她的名字?”
秦泠儿探出小脑袋,一双八卦又好奇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直勾勾地盯着汎尘,嘴巴却翘得很高,似乎很不满。
“是他,不是我。”
汎尘一脸平淡,干脆地撇清关系,“他”是指夏夕澈,只是自己的一段记忆,一段与夕瑶共享的记忆。
“他?谁啊?这里还有别人吗?”
秦泠儿摸不着头脑,听不懂汎尘的话,却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出他有多在意那个夕瑶,仿佛那个呼唤她名字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无所谓,反正她已经死了。”
“泠儿知道那件事。”
夕瑶被绑在罪恶柱上受刑的事,以及尸狼成群出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秦泠儿替汎尘擦完药,拿起床上的外袍,替汎尘穿上,“泠儿这边除了药材,什么都缺,只能委屈少爷先穿下外袍,等泠儿把内衫洗净晾干再替少爷换上。”
秦泠儿缠过汎尘的腰,替他系上腰带,又道,“少爷可知自己从何时患上痛疾?”
“刑场那日。”
“那日可还有其它异样之事?”
汎尘并不愿意回忆那个场景,那个女孩,那个眼神,那深入骨髓的绝望,使他终身难忘。
“泠儿认为,万事皆有起源,不会无端事发,少爷胸口痛疾,并非偶然,实则有因,具体为何,泠儿暂且不知,还需一些时日。”秦泠儿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到汎尘手里,继而道,“虽还未查明病因,但这是泠儿为少爷研制的特效药丸,有缓解疼痛的功效。”
“泠儿有心了。”
“应该的。”
秦泠儿笑着捡起地上的湿衣服,出了门。
吉宝昏睡了四天四夜,醒来之后,摸了摸发痛的后脑勺,突然大叫起来:“我头发怎么没了!”
“你有什么头发?就算有,那也看不到,有跟没有又有何区别。”
秦泠儿在院子里晒草药,不以为然地说道。
“至少还保暖啊!”
吉宝愤愤道,心里却说,我自己帅,我自己知道,没了头发,连最后一点自信都没了。
“仗着自己透明,衣服都不穿,还要什么头发来保暖?”
秦泠儿哼着小曲,端着一箩筐药材走进屋子。
“秦泠……儿……嗝~”
吉宝刚要教训秦泠儿这不尊老爱幼的死丫头,话没说完打了一个嗝,还冒了一缕烟,从喉咙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气,仿如一条活跃的小鱼,游来游去,好不自在,甚是怪异,“秦泠儿!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一下子补太多了,我只好给你加点料,慢慢你就习惯了。”
秦泠儿冲吉宝做了一个鬼脸,好戏才刚开始,她也有点期待吉宝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呯!”
木屋里传出一声巨响。
秦泠儿和吉宝不约而同地跑去。
屋里桌子被打翻,汎尘靠在墙边坐在,捂着胸口,低垂着眼眸,嘴角淌着一丝血液,冷汗淋漓,一手无力地摊在地上,手边是一个打开的小木盒。
“主人!你怎么了?”
秦泠儿捡起小木盒,里面的药丸已被汎尘吃下,“不应该啊,吃了这药怎么会变得更加严重呢?”
“秦泠儿!你给主人吃了什么药?!”
“这只是特效的止痛药,本不该有任何副作用才对。少爷,泠儿失礼了。”秦泠儿咬了咬嘴唇,解开汎尘衣领,只见那红痣已变成指甲般大小。
“这是什么东西?”
吉宝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不知道……”
秦泠儿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表示怀疑,短短四天,还未发现病因,却已变成这般严重。
吉宝忽然神情凝重地低下头,难道这就是预言师卜思说的未来吗?只剩下六年的汎尘,莫非是因此而丧命的?如果是,吉宝宁可汎尘安然离去,也不愿他这般痛苦地熬六年。
“吉宝,跟我去琉璃阁。”
汎尘吃力地站起身,一手扶在墙壁上。
“不行!”吉宝跳了起来。吉宝认为现在的时机不合适,汎尘患了痛疾,若知道了木芷凝与亚特的奸情,必然会十分恼怒和生气,若一时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事,只会打草惊蛇,稍不留神,反而会让亚特反击。
“是我平时对你太过放纵了吗?”
汎尘声音很平淡,却难掩眉宇间的疼痛感。
“主人……吉宝不敢。”
“少爷,你的确不能离开这里。一来,痛疾未治愈反而更加严重,二来,外面很多人在追杀你。”
汎尘执意离开,就是因为现在形势险峻,他更要离开,因为他爱的人还在琉璃阁。琉璃阁发生的血案,凶手依然没有抓到,说明琉璃阁仍然处于危险,他得去救木芷凝。
吉宝跟随汎尘多年,多少明白汎尘的心意,吉宝握紧双拳,酝酿该不该说出木芷凝与亚特的奸情。
不行!这是自投罗网!吉宝冲向汎尘。
汎尘听到木板上的声音,转身手一挥,一团蓝色的火焰将吉宝团团围住。
“主人!真的去不得!”
吉宝咬着牙,把脚跨进火里,试图穿过,阻止汎尘,只听见“滋滋”的声音,屋子里充斥着皮肉被烤焦的味道。
“吉宝!你疯了吗?你会被烧死的!你没出来之前就会化成灰烬!”秦泠儿对着蓝火里的吉宝吼道,却见他不曾停止动作,秦泠儿对着头也不回的汎尘喊道,“少爷!吉宝真的会死的!少爷!”
“啊~~啊!”
吉宝终究是忍不住烧灼之痛,喊了出来,却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
“吉宝!你别再置气了!快住手!”
秦泠儿夹在这固执的主仆二人之间,左右为难,急得焦头烂额。
“少爷,你这样做怎么对不起透明人的忠诚?!”
所有人都知道,透明人虽然没有天大的本事和伟大的贡献,却对自己主人忠心耿耿,从古至今,没有一个透明人背叛过自己的主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拥有一只透明人。
“主人,吉宝死不足惜,若说对不起,主人对不起夕瑶……”
吉宝此话一出,冲进厚厚的蓝色火焰。
吉宝自认为死不足惜,他誓死保护自己的主人,阻止汎尘步入险境;吉宝第一次对主人说出心声,第一次指责主人,竟然是为了夕瑶,他的朋友。
一瞬间,蓝色火焰凭空消失。
“吉宝?吉宝?吉宝!”
“我在。”
吉宝没有被烧死,而是跌在了地上。
汎尘听到吉宝最后一句话,及时收了手,那个叫夕瑶的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个名字总是出现在汎尘的耳边?
汎尘听到“夕瑶”二字以后,只觉得胸口更加疼痛难耐,仿佛这痛疾与夕瑶有莫大的关系,也正是从夕瑶行刑那日开始。汎尘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主人!”
“少爷!”
……
几日后,吉宝腿上的烧伤经过处理已没有大概,只需等待,等自行愈合,只是今后会留下一大块丑陋的伤疤,但也无妨,毕竟看不见,吉宝也不怪自己的主人。
汎尘却日渐消瘦,连续几日都处于半昏迷状态,胸口那块血印却越来越大,已有一个半个拳头的大小。
“吉宝。”
“嗯?”
“要不,我们带少爷回家吧。”
“不行!”
“得让夫人知道此事才行。”
“秦泠儿,主人和夫人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少爷跟夫人置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不能了结吗?其实……夫人一直都很想念少爷。”
很多人都知道汎尘和自己母亲大吵一架后离开了家,具体因为什么事却没什么人知道。
吉宝看了一眼床上的汎尘,喃喃道,“不行,主人不会愿意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