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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
龙城的城门,算不得高阔,在上一次王朝战争之中,毕竟这里也不是鏖战之地,故而那时修建的城墙城门,也只是为了防范防范附近的流寇土匪,以保安稳而已。
守城的城官,年纪不小了,是个从军伍中退出来的老兵油子,年轻的时候受了伤,就带着十几两的退伍银“荣归故里”,可是呢,一来不会什么匠人技术活儿,二来呢,自己又是嗜酒的主儿,银子也伴着酒水哗啦啦流进自己肚子里了。
没法子呀,既然自己是从军伍里退下来的,没钱花了,总不能去偷去抢呀,再者说,自己当年受的伤,也留下了病根子,左脚还瘸着呢,就只能跑到城中官吏那里,看能不能谋一份差事。
一来二去,退伍老兵也着实把那些小官吏折腾烦了,大笔一划,以后城门那块属你管了,自己去待吧。
就这样,退伍老兵就一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趴着,按时开门,按时关门,不起一点风浪,每个月还能领小三两的俸禄钱,凑凑合合够自己孤家寡人过日子了。
可是今日呀,老城官却实在纳闷了,算算日子呀,今天不是什么市集日子,也没听说城中哪家富绅豪官办酒宴呀,为啥总是有一大帮一大帮的人成群结队入城呢?
而且呢,看那个方向,还好像是城东天南剑庄的方向呢!
不是说那个剑庄是个破落户嘛,咋还有客人去呢?
想不通透。
自己也懒得费脑子去想,还不如好好计划一下这个月的伙食,看能不能省点钱出来,也去瓦子巷找个不怎么老的女人泻泻火。
“这位兄弟,请问一下,天南剑庄怎么走?”正在城门角落里偷偷数铜板的老城官登时觉天光一黯,抬头一看,娘嘞,一个八尺身高的壮汉站在自己面前。
更恐怖的是,在这满头华发的壮汉身旁,还站着一个比他还高出一头的年轻汉子,背负一柄目测有一丈长的大剑。
气势雄浑!
他娘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请问你们进城是干嘛的?”在军伍中混迹过一段日子的老城官着实没了脾气,看到相貌可疑的人,平常还能从中敲出点过路费,但是看到这么凶狠长相的主儿,连收点过路费的心思都没了。
八尺身高的汉子憨厚笑了笑,指了指背后的行囊,说道:“乡下年成不好,就来城里投奔投奔亲戚,正好我有个隔房的表亲在天南剑庄里打杂,说是有活儿干,我就带着我儿子一起来了。”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拍了拍九尺男子的肩头。
背负大剑的男子耸了耸肩头,满脸无奈神色。
他娘的,你见过背着大剑投奔亲戚的吗?!
背着大剑去砍人还差不多!
老城官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尽是冷汗,顺手指了指城东的方向,说道:“顺着这条道走,然后左转就到了。”
“得嘞!”那人应了一声,父子两人并肩而行。
看到两条威猛汉子迈步离开,老城官又摸索做到墙角下数铜板,嘟囔道:“今天啥日子呀,咋都去天南剑庄呢?”
“噢?兄弟,难道今天还有别的人去天南剑庄吗?”那人耳尖,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这句话。
老城官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不认识,反正看到大概有个好几百人过去了吧。”
那人皱了下眉头,感觉有些不妙,扯了扯儿子的衣角,再次行走过去。
“老爹,咋俩没事跑岭南道龙城来干嘛?大老远的,走都走了将近一个月。”九尺身高的年轻人满脸风尘之色,想来也是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再说,我俩走了,伏虎山上那几百号老少爷们,没了人管教,说得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华发汉子咧嘴笑了笑,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泛起一丝丝缅怀神色,“啸天,当年若不是有天南剑庄的陈长空陈老爷子救我,别说伏虎山了,就算是你小子,都不会有了。”
“十八年前天南剑庄出事,太快了,我事后才收到消息,着实没帮上忙。可这次呢,那个什么的万兽剑王,也他娘的敢来报宿仇,还扬言给天南剑庄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贼他娘欠揍。”
“江湖人嘛,就讲究一个有恩报恩,当年我欠陈家一个救命之恩,这次,怎么说我都要跑来报恩。”
李啸天翻了翻白眼,对他家老子也着实无语了,故意用力拍了拍他爹背上的鼓胀行囊,说道:“你他娘跑来帮忙就帮忙,咋还把伏虎山的大半金银都带走了呀?!”
凭着一双拳头打造出一山土匪的李洪眼角一瞥,严肃道:“我他娘是你谁?”
李啸天愣了愣,对这句话着实一时半会儿没理解过来,最后无奈道:“是我奶奶。”
“这就对了。”李洪昂首挺胸,犹若战胜的将军一般,接着说道:“自从十八年天南剑庄造仇人上门之后,整个剑庄都衰落下来了,虽然我没亲自来过,但是这些年来,通过收到的大大小小的消息,天南剑庄也应该很需要金银钱粮。”
从小在土匪窝子里长大的李啸天长长哦了一声,在他眼里,老爹最大,其次便是山上的兄弟最大,第三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最大。此番把山上兄弟用命换来的银钱拿去报恩,李啸天着实也想不透彻。
“十八年前天南剑庄发生了什么?”思极无奈的李啸天偏头问向老爹。
或许是背负银两肩背酸了,李洪抖了抖行囊,说道:“据我说知,是陈长空的二儿子陈天昊招惹了仇家,被七个极其极其强大的高手追杀了上来……”
“极其极其强大,到底是多强大?”耐不住好奇的李啸天截住话头,顺手就将老爹背上的行囊接了过来,搁在自己肩头。
年轻力壮,好使唤嘛!
被儿子截断话语,李洪翻了翻白眼,说道:“三个天人高手,你说强大不强大?”
“我……他娘的,这是要灭人满门的声势呀?”李啸天惊讶不已。
“三个天人高手你就怂了呀?那你以后怎么复兴正阳宗?”李洪没好气说道,作势预打。
从小被李洪给打大的李啸天早已是很有经验了,连忙往旁边一跳,殊不知差点把路边商贩的铺子撞翻。那是,土匪出身的李啸天会是赔礼道歉的主儿嘛,虎目一瞪,加上自己九尺身高,十尺大剑,贼他娘把那瘦小的商贩都吓了回去。
李啸天对着父亲重重点了点头。
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比如,灭人满门的血海深仇,是不可不报的。
他李啸天知道。
自己生来便是复仇的命,也没想过逃避,至少,得把那一溜高高在上的仇家给杀光了,才能心安理得逃避。
“那最后是怎么收场的呢?”李啸天收回心绪,接着问道。
“最后是陈天昊叛出天南剑庄,才免得整个剑庄被灭门的下场。只不过,这一战之下,剑庄也战死了大半的门人,江河日下咯。”李洪感叹无比,毕竟自己当年也是有过相同遭遇的人。
李啸天疑惑,“陈天昊招惹的事端,怎他娘的自己逃了啊?让家里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呀?”
对这个只长武力,不长智力的儿子,李洪也是操碎了心,长长一叹,说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动动脑子,陈天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自己逐出剑庄,无疑是告诉那些高手,自己和天南剑庄没有丝毫关系了,免得那些高手再对天南剑庄下死手!”
“我他娘是你谁?”李啸天怪笑反问道。
“呵呵!”李洪皮笑肉不笑,对这个儿子着实无语。
算是又长了一份见识的李啸天裂嘴笑了笑,说道:“看来这个陈天昊还挺聪明的嘛,知道最后救剑庄一手。要是我,非要和那些人死战到底。”
“那天南剑庄真的就绝种了。”李洪依旧没好气呀,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那陈天昊后来呢?”李啸天接着问道。
“后来?”一边游目张望寻路,李洪一边说道:“后来陈天昊就带着儿子妻子跑路呀,也就是你所听说过的那场离火之乱,便是陈天昊在逃亡的三年期间掀起的。”
听到这些传奇轶事,李啸天突然对陈天昊神往不已,感觉比自己的老子厉害多了,至少不是他娘的聚集三百来号土匪占山为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江湖的。“这陈天昊,是个爷们,一边逃命,还能搞出这么大的风浪来,不错不错。”
李洪也实在不理解李啸天的心思,指了指前路转角,说道:“走了,转过这个弯儿就到了。”
这对大老远从黔中道而来的父子,慢慢转角过去。
也在此时,守在城门的老城官,又为一人指引了来天南剑庄的路。
一袭月白僧袍的小和尚,眸光清澈,稳步走向天南剑庄,“乾元啊,小和尚我来了,你会不会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