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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源挂掉电话,听到卧室那边有水声,知道是刘云醒了。
浴室里毛巾没有换新,虽然都是洗过的,但不知道刘云会不会介意。泉源从柜子里拆了一条,想敲门递进去又觉得不太妥,最后放在外面:“床上有新毛巾,我去外面了。”
刘云的声音家在水汽中显得沉闷。
“嗯嗯。”她没什么精神地应着,然后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没有。”
刘云没睡醒。
睡梦中猛然想起来下午还有班,一下子惊坐起来。现在脑仁疼得厉害,脾气也大得很,一句话都不想说。
泉源听出刘云满满的敷衍味道倒没有恼火,反而有点想笑。
她应该是还没睡醒。
掏出手机联网百个度,然后去厨房切了一块姜扔进电水壶里。按照网上的食谱又切了一段葱,一瓣蒜,最后想了想干脆再倒一包海带汤的速煮包进去,打开电壶开始煮。
浓郁的汤汁味很快就在厨房里弥漫开,泉源闻了闻,觉得姜味似乎不够重,于是又片了一块丢进去继续煮。
刘云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闻到整个屋子都是生姜味,她包好头摸去厨房,发现泉源正吹着一小杯汤水绝对算不上高兴地小口小口喝。
“什么东西?”
“秘制生姜水。一人一杯。”
刘云一点也不想碰这么重口的东西,浓重的姜味冲到鼻子里让她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泉源瞪着刘云,刘云捏着鼻子眼泪汪汪看泉源。
泉源说:“喝,给你煮的,我只是陪客。”
“不想喝。”
“必须喝。”
刘云起床气要爆发了,但忽然又瞥到料理台上的纸条。上面一行是自己写的不喝是小狗,下面还有一行整齐潇洒的字:我不是小狗了。
泉源看见她的视线,把纸条拿起来揉掉扔进垃圾桶。
刘云哈哈大笑,捧起杯子把生姜汁一口喝掉,然后被烫得嗷嗷叫。
泉源对她无语了:“中午想吃什么?”
“不太饿,你随便做。”
泉源把一大叠外卖广告单扔到刘云手里:“我不做饭,你随便挑。”
刘云拉开泉源的冰箱,对里面满满的蔬菜生鲜做鬼脸。
泉源过去把冰箱关上:“梦中情人吃这些,你吃外卖。”
刘云嘟着嘴巴翻外卖单。其实也就是几张小卡片,大多数看起来崭新,有一张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涂鸦,圈圈套圈圈的数字填在上面,特别深奥——也不知道是特别受到钟爱还是特别遭嫌弃,反正卡片上的菜名几乎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
这张卡片也被泉源拿回去丢进垃圾桶:“在地铁上玩了几局猜数字。”
总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在面前打开了。刘云觉得坐在地铁上玩猜数字的泉源特别可爱!
“叫披萨吃吧,香菇火腿?”
刘云终于看见一张被圈了一个框的卡片,猜测框里的说不定是泉源的宠儿。
“嗯……”泉源把煮姜汤的工具拿去清洗,想了想:“还是叫小炒吧,我平常为了方便才经常吃披萨。”
实际上泉源对香菇火腿的感官也一般般,只是因为它处于最上端,于是就次次点。
刘云把外送小炒的店家卡片抽出来:“什么菜好吃?”
泉源爱莫能助。
刘云犯难地在外卖卡片上翻来翻去。
“怎么能为了方便只吃披萨呢?对身体不好,而且食谱这么单调最后会退化,像大熊猫和树袋熊那样最后只能靠卖萌过活。虽然你变得只会卖萌我也很期待啦……”
光靠卖萌就能过活的是眼前这只生物才对。但这种话说出来一定又能让刘云嘚瑟良久,泉源选择冷处理。
泉源已经基本掌握跟她相处的诀窍,在她忽然激动起来的时候如果没有办法泼冷水那就干脆不要理她。
刘云感受到了这种冷落。
“喂,泉小源,披萨是不健康食品以后要少吃知道吗?”
泉源用敷衍的语气回复:“意大利人怎么办?”
“所以她们有浓郁的体味和浓密的腿毛。”
“体味和体毛是疾病的一种吗?”
刘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泉源:“对于女士来说那是致命的!比癌症还可怕!泉小源你这个样子怎么追女神?”
“……供起来。”
刘云并没有错过泉源一瞬间的闪躲。
她从泉源下意识的行为中明白,她之前劝泉源的话全部白费。泉源无法放下贺晨曦,但是又强制自己放下她。
虽然劝说泉源勇敢地去追求贺晨曦什么的基本上不是真心实意,当时也隐约有这种猜测,泉源这个人应该属于那种鼓励的人越多她反而越退缩的家伙。但看着泉源这样自卑退缩的样子又突然很想把她抓到贺晨曦面前去表白。
她那么喜欢贺晨曦。
刘云不明白为什么贺晨曦直到如今还没有察觉泉源的心意,在刘云看来那简直再明白不过了——即使贺晨曦不在泉源的面前,只是提到她,泉源的眼睛里就会涌出那样真切的情义。
像是赔罪那样,刘云左右蹦跳着参观大圣人,吵闹着把泉源从贺晨曦的幻影旁拽开。泉源被她弄得眼晕,抬手把她挥开。
刘云福至心灵:“我们不要吃外卖了,我做饭给你吃吧?”
“?”泉源不太了解她的思维跳跃模式。
刘云道:“大情敌晚上要给你做饭,所以我要比她早几个小时做给你吃。”
“她送来被你吃掉的早饭怎么算?”
刘云一时间没办法算清楚这笔账,最后干脆耍赖:“早饭不算饭。”
泉源懒得理她的无理取闹。
“那你做吧。”
反正外卖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她也确实对外卖卡上的菜色提不起兴致来。
刘云蹦蹦跳跳地去穿围裙。
她身上穿着的是泉源帮她新买的棉睡衣,浅棕色的底色,印着熊猫。围裙则是乳白配竹叶。刘云穿上围裙之后简直像一只白肚皮的奇怪大熊。
这只大熊在厨房里扭来扭去,出乎意料地灵巧。
泉源原本准备过去帮忙,刚切了葱姜蒜就被刘云赶了出来。她手上的半个洋葱被刘云收缴:“别捣乱,快滚开。”
她气势汹汹,泉源决定不跟下厨的女人计较。刚想滚远点,刘云忽然在厨房大叫。
“泉小源!泉小源!”
“怎么了?”
“……视线里没有你觉得好寂寞。”
一瞬间还以为刘云切菜切到手的泉源深深质疑了一遍自己的智商。
“泉小源,坐在边上陪我嘛,陪我嘛……”
泉源承认刘云长得很漂亮。但她撒起娇来的时候完全不能让人感觉到可爱,反而觉得有点头疼。倒不是看不下去的头疼……其实也挺赏心悦目的。但配合她游刃有余的气场,总让觉得这不是在撒娇而是在耍流氓。
泉源不理会她。
刘云蹲下来举着两把菜刀在头上当耳朵:“汪~”
“……”
“你不喜欢狗我还会学猫,”刘云把右手拿下来摆出舔爪子的造型然后格外妖娆地喵了一声。“猫也不行的话我还会兔子。”
泉源无可奈何地坐下了。她不想看到等会儿刘云举着两把菜刀在地上蹦来蹦去装兔子。
“……猫就够了。”
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铃……
铃……
铃……
单调的经典铃声缓慢悠长,带着某种鄙睨的意味。
这跟刘云上午领教过的急促款不太一样。刘云还以为泉源是那种不会特地去设定铃声的人,但没想到她其实会,但只在同样发出铃铃声仅仅只是节奏不同的经典款里面选择。刘云要给泉源的执着跪了。泉源却朝向大客厅往书房的方向怔了怔。
显然这是个超出预期的电话。
“我去接电话。”
“快去吧,电话粥请在半个小时以内结束。”
泉源笑了笑:“不会那么久的。”
泉源虽然在笑,对待刘云的态度也没有改变,但刘云觉得泉源似乎冷淡了下来。刚才还因为跟刘云斗嘴所产生的那种微扬的情绪似乎被铃声在一瞬间熄灭了。
铃声还在继续,有种堂炉中余火与灰烬纠缠的感觉。
刘云转过身去热锅下油。
这种讨厌的铃声,无法理解平常泉源是怎么忍耐它。不,其实也不是铃声本身惹人讨厌,而是跟泉源的态度搭配起来之后,这种声音就显得尤为高傲与不近人情,怎么听都有那么一丝违和。
……泉小源家的电话铃声居然能够表达出这么多种情感实在也太高智了吧!
刘云一边炒菜一边侧耳注意书房方向的动静。
她倒不是那么八卦,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就像街上看见了一个美女,怎么都想多瞟两眼,更何况是泉源这个刚出炉的意中人。
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在意。
泉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刘云在歪着脑袋挥锅铲,一副故意卖萌的样子。
“你脖子疼吗?”
“我在偷听你打电话。”
刘云也就是这么一说。虽然她看起来刚认识就干涉了泉源的私生活,但其实那是建立在知道泉源不会反感的基础上的。像跑去偷听电话这种事刘云自己想想都会觉得讨厌。不仅仅是泉源,实际上刘云自己也明白现阶段跟泉源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她跟本没有起过偷听的念头。
况且泉源三四分钟就回来了,看起来电话内容实在乏善可陈。
泉源知道刘云在开玩笑,她也问:“听到什么了?”
“有人想约你,你说你现在要陪我所以没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泉源没忍住,笑出气声。她的表情变得生动柔和了一些,把接完电话的那种生硬感觉消除了。
“确实是约我的电话。”
“拒绝了对不对对不对?”
“……没有。我父亲叫我明天回家一趟。”
刘云在醋溜白菜里加上盐,翻了几下出锅。
她不知道为什么泉源跟家里人打电话之后情绪会变得那么紧绷,但她当做没有看出来,什么都没问。
“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泉源笑了笑,在餐桌旁坐下。
“谢主隆恩。”
刘云并不放过任何一个口头占便宜的机会:“爱妃请起,不必多礼。”
泉源就真的站起来。
“那臣就不打扰了。”
刘云马上哀嚎:“不不不,女王陛下请一定要打扰我!”她扔下锅铲殷勤地给泉源拉开椅子,把泉源安排在最能欣赏到自己炒菜英姿——实际上是自己一撇头就能刚好看见——的位子上。
泉源只是跟她斗斗嘴,就顺势坐下了。
刘云心满意足地继续去做厨师。
泉源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跟餐厅相连。餐桌一端连接着一个微型的吧台,刘云给泉源安排的座位就刚好在吧台旁边。
刘云在大战油盐酱醋,泉源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实在没有事情干就开了一罐啤酒来喝。
啤酒其实是华夏买的。
泉源喝了几口,觉得有点无趣与厌烦,又放下了。
刘云刚好炒完了一个菜,看见泉源喝酒嗷嗷地叫起来,一副我一没注意你就做坏事的表情。泉源被她看得发毛:“怎么了?你想喝的话这里还有。”
刘云继续用“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的眼神盯着她。
“怎么?”
“感冒的时候不能喝酒!”
泉源随口问:“医生下的命令吗。”
“酒精和感冒药会混合起来发生可怕的化学反应产生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那我现在已经死了。”
刘云取过桌子上摆放的半罐啤酒然后朝泉源哼了一声:“乖乖坐好!”
泉源其实本来就不想喝了,但她看见这个样子的刘云还是有点无奈,喂了一声。
刘云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气势汹汹地喝光了剩下的啤酒:“现在没有了。”
泉源看着小吧台上整齐码放的一大摞啤酒,刘云也看着小吧台上整齐码放的一大摞啤酒。
刘云如临大敌的神情实在是太夸张。泉源并没有想笑,反而觉得挺温暖。
“我没有心情不好借酒浇愁,你不用这样。”
“怎样?”
泉源知道刘云装傻是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毕竟跟家里关系不好并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
“谢谢……我只是,跟父亲不太亲。”
刘云不再盯着泉源,给了对方空间。
她说:“虽然是父亲,有时候不喜欢可以说出来。”
“嗯,你说的对。”
刘云知道泉源理解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意思,也没再解释。
气氛似乎还是冷下去了。
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亲密了一点。
午餐很快就好了。三菜一汤,一荤两素,经典搭配。最后刘云又在厨房摆弄了一会儿,取出一份半中半洋的洋葱沙拉,放在离泉源最远的地方。
“用水焯了一下,跟沙拉酱味道混起来没那么冲,我堂妹也不喜欢洋葱,不过会吃这个,你可以常常。”
很显然泉源之前切下来的半个洋葱都在里面了。
泉源尝了尝:“很好吃。”
其实她倒不是真的受不了洋葱的味道,年龄增长之后挑食的毛病也会减弱,泉源几乎没有不能够入口的东西。她只是单纯讨厌洋葱,到了神经性过敏的程度。但她自己知道控制,并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太严重的情况,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应该是她在厨房切洋葱的时候刘云看出来的吧。
刘云看起来专精插科打诨,不太靠谱,但为人却非常细腻温柔。
炒菜里面都没有加洋葱来调味……
泉源说很好吃是发自内心的。
被人一心一意地呵护,不可能不觉得感动。
泉源尽量多吃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但多年来心理上的抵触也不是这么容易抵消的。
等她喝了半碗汤再来夹的时候,却发现洋葱已经几乎被刘云挑完了,小碟里面只剩下生菜和番茄。
刘云抬头冲她笑:“我可爱吃了,你下手太慢,我已经吃完了。”
泉源无法分辨这是不是刘云的又一次体贴,想起之前华蓉的电话就问道:“晚上小希和之前打电话的华蓉都来我家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吃?华蓉也想认识你。”
“哇见家长!”
泉源没有计较她占便宜,又问:“来吗?”
刘云一副失落的样子:“跟别人换班了,下午就要去干活,晚上到九点才有空。”
“那下次吧。”
“快来拉钩,不准耍赖。”
泉源已经习惯她花样百出,伸出手:“拉钩。”
刘云满足得不行,吃完饭还把泉源推去休息,自己洗了碗,好像那是全世界最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本来还想在泉源身边继续赖一会儿,但她穿来的制服泉源拿去洗了,不得不回家换衣服,所以只好穿着泉源的衣服提前告辞。
不过她其实对这件事也挺满意的,这意味着她又有了取衣服和换衣服起码两个拜访泉源家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