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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聊着,一边慢悠悠开车,到医院的时候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孙狸说:“没缝完呢,你先别过来外面待会儿。”
泉源觉出点什么来了,问:“你其实不值班吧。”
孙狸笑:“今天值班哪敢跟你摸鱼这么久?刘狗血糊拉碴地打电话找我啦,说怕你担心陪你聊聊啊,对了她手机也是我给摁关的,有没有危机感啊?”
泉源又感动又无语。
爱情就是这么回事吧,就算自己疼得满地打滚,也要为对方考虑。
泉源说:“谢谢你。”
她停车关蓝牙,下车开雨伞,然后对电话里说:“我进来了。”
暴雨如注。
冬日怎么会有这样狂暴的雨水呢?
仿佛压抑不住的情感铺天盖地地倾泻。
孙狸说:“不怕啦,在外面吧,我陪你聊会儿。你知道你们家的狗子,我要是没完成任务,她要汪汪个没完。”
泉源就想到刘云一边打滚一边汪汪的样子,笑说:“缝着呢,她还有力气汪汪吗?”
孙狸说:“谁知道呢,你们家那头就不是凡间的狗。”
泉源忍不住又一次笑出声。她走进医院大厅,灯光冷白,病人与家属来往,不时还传来嚎啕哭声。这这医院距离事故现场最近。泉源最初并不觉得车祸会有这么多伤员,新闻里播报时光顾着紧张刘云的事也没有详细听。到现在看着哀鸿遍野才觉得心脏又揪紧起来。
孙狸在电话里听见泉源这边闹哄哄的声响,说:“要不然还是别过来了吧,去外面等等,一会儿我来接你。”
泉源脸色有点发白。
她确实容易被这些情绪影响。
绝望、悲伤……那是无法诉之于口的痛楚。
辛弃疾曾经说如今是尽愁滋味……就是那种感觉。这是共鸣,看见别人的痛苦就会想到自己的痛苦。
无论什么时候生死之隔都是最难跨越的鸿沟。
但不能为了一场生死就放下身边所有的人……
泉源想到刘云,就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刘云是怎么想的呢?她也有自己的爱人,会在进手术室前还记得叫孙狸来陪自己聊天……但她听见车里有个孩子的时候还是义无返顾地冲过去。
她怎么会不怕死呢?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然而她的生命这样鲜活热烈。
在她眼中生死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了吧。
这个可爱的人啊……
泉源说:“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对孙狸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妈在这个医院待过……”其实每次到医院里来都有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说不来是什么……就好像某种奇怪的既视感。
孙狸曾经对刘云说过怀疑泉源有记忆错乱的情况。确实没错。泉源当时受了太大刺激,并不肯接受现实。而且小孩子的记忆本来就是容易混乱的,一件事情自己对自己催眠太久,真相就会慢慢改变了。
泉源讨厌去医院,结果当年父亲陈毓清要给她选房子的时候她还是选在了医院附近。陈毓清与自己兄长讨论,又拗不过泉源要自己搬出去不肯回家的意愿,于是临时决定将房子选得稍微远了一点……总得来说还是在这家医院的范围里面。
对于泉源来说,这家医院简直就是魔障,总是想要靠近,却又害怕得不敢迈步。
而现在她都想起来了。
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刺激太大,所以真实的记忆一口气涌上。
那些属于别人的哭号仿佛变成了她自己的哭号,那些属于别人的茫然似乎变成了她自己的茫然……
泉源曾经以为母亲是死在老街狭小寒酸的浴室中的……马赛克小碎砖铺成的地面上,沟沟壑壑全部都是母亲的血液,那是泉源以为自己一生都无法逃脱并从中苏醒的噩梦。
但是现在她想起来了。
母亲是死在医院中的。
母亲自杀了两次。
第一次她因为那样的场面惊骇难当,浑浑噩噩,再也不敢接近母亲,甚至在父亲将她带去母亲病房的时候大声哭闹与尖叫。母亲就那样受了刺激……然后……
这才是真相。
这才是她一直觉得痛苦与愧疚,一直厌恶与排斥自己的真相。
泉源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孙狸也失去笑音:“你怎么了?梦梦?”
泉源说:“我想起来了……”
“我来接你!你找个地方坐下!”
“没关系。你在哪里?”
孙狸说:“你别动!听话啊,我去接你。”
泉源深呼吸了一次,说:“好,我走到二楼,没有什么人,我在五官科门口长椅坐下了。”
孙狸说:“不挂电话,我马上来。”
泉源嗯了一声,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事:“你十几岁的时候在网上……告诉刘云正视自己的性向。“
孙狸说:“嗯,我是半拉子货,更多是我妈疏导的。”
十几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去了解同性恋这件事,甚至还帮忙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网友渡过难关呢?
泉源确实不怎么害怕。也没有什么事。她觉得自己有点虚弱,但也没有到很糟糕的地步,相反……也许还有点轻松吧。
不要质疑自己,也不要质疑人生……
她犯下过错的时候才几岁呢?那个时候的母亲确实太可怕了。但母亲为什么要自杀呢?她似乎隐约能够感受到母亲的心情了。
是为了她。
因为连女儿也不愿意接近自己而感到痛苦,更因为令女儿痛苦而感到绝望。
母亲的死……是为了她。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是一件悲剧,然而为什么要让悲剧延续呢?
在几乎失去刘云的那一刹那,在得知刘云安然无恙的那一刹那……泉源有种自己也跟随着新生了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无所不能了。
正如孙狸说的,生死间有大恐怖,经历过之后总能领悟些什么。
所以泉源要比孙狸想象得平和与宁静许多。
她没有立即上去,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泉源说:“你是吗?孙狸。”
孙狸走动的声音停下来了。她沉默了片刻说:“我是的。”
她明白泉源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又说:“以后再谈好吗?我先来接你,刘云也快出来了。”
泉源说:“好吧。”她又说:“谢谢你。”
像是打哑谜一样,但孙狸都明白了。她也知道泉源明白了。于是长长叹了口气,重新一边走一边说:“我很在意你,你懂的,在意一个人太久就会觉得……”
“爱她。”
“偷偷爱她。”孙狸纠正:“暗恋。”她轻声说:“所以我从青春期开始一直觉得……我爱你。”
孙狸曾经学过心理学,然而没有坚持下去,她成了儿科医生,到后来又转职做了护士。她从繁华的大都市回到这座小城来。
有什么罪值得一个女人放弃前途与大好年华……那并不是一年两年,孙狸的一生:在懵懂无知的童年对一个人造成伤害,后来知道了这个人的故事,于是懊恼自责……渐渐地这种感觉萦绕不去,她开始越来越在乎她……想要知道她的一切,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要赎罪……
然而什么罪值得一个女人……从青春年少一直清偿到如今呢?
不过是爱罢了。
那不是偿罪。
是爱。
“我爱你。”孙狸又说了一次。
泉源说:“谢谢。”
孙狸说:“不用当真的,我自己也知道,这个不太靠谱,我就是太在乎以前的事了。我是太善良,所以一点小事愧疚到现在。”
泉源点了点头:“嗯,我你是好人啊。”
“哈哈,好人卡。”孙狸笑,“你以前讨厌我吗?”
泉源说:“害怕你……后来又觉得对不起你。”
孙狸说:“我们做好朋友吧。你有了归宿我也就没想头了。刘云……哎,怎么这么好运呢?但我又挺高兴的。我总算不用暗恋你了。债还完啦,从今以后我是自由人啦。”
泉源说:“谢谢你。”她不知道要怎么评价孙狸的感情……只有这句话可以说。她感激孙狸。那种情绪非常非常复杂。
电梯在这一层停了,孙狸的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有点奇怪的磕磕哒哒的声音。泉源看过去,然后哭笑不得,又觉得感动……
孙狸扶着一个挂输液药袋的铁架子一路咕噜噜地过来。
孙狸看见泉源,笑:“病了,发烧呢,要不然今天这么乱我也不能这么闲。手术室在那边楼……我守着输液室呢,一会儿有人来接班了我们过去。”
泉源点头,走过去轻轻拥抱了孙狸一下。
随着渐渐长大,孙狸的身上越来越有她的母亲的那种气质。
温柔又包容,仿佛大海一般令人舒适安心。
孙狸说:“以前对不起你啊。”
泉源说:“狸姐。”然后抬头朝她笑,又帮她抗好那个大铁架子。”
孙狸扭着头:“今天事情多。也不全是车祸那个,我们下午就忙开了……你看新闻了没?下午一场火灾,还煤气管道泄漏爆炸,又有个餐馆食物中毒……”
泉源说:“没注意。”
“只注意刘云那个了吧。”
泉源嗯一声,转头看见孙狸抬手擦眼睛,于是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
孙狸声音哽咽着:“真是多事之秋,忙死了。我生着病还得守输液室呢。”
泉源唇边自然流露一抹微笑,她点点头:“嗯。”
孙狸也不掩饰了,抹着眼泪:“怎么突然煽情起来了呢,哎,真是的……”
泉源说:“因为有好事发生。”
“对对,”孙狸扭头看她笑:“有好事发生。祝你幸福。”
“嗯。”
“要幸福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