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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这般筵席,从来是冗长无趣。好谢醉桥身边几人素日都还算是投机,饮酒叙话之间,酒席便已过了大半。醉意渐起,边上几个又都是少年人,话题难免便又扯到了京中花街艳帜之上。谢醉桥听了片刻,眼前便浮现出了今日到四井路高宅去接明瑜时一幕。她面覆薄纱,叫他看不到她脸,只见她往马车而去时,身姿轻盈。也不知怎,他当时忽然就又想起前次自己抱她入怀时,她前额堪堪只抵到自己下颚处,他要低头才能亲到她。等明年春定亲了,照了时下礼俗,要半年后才好成亲。等那半年再过去,她也满了十五。那时自己再似前次那样抱住她话,也不晓得是怎样一番光景。
许是酒意上来缘故,他有些耳热心跳。生平第一回觉得,难熬其实便是等待了。听耳边那些话越说越是露骨,一阵血气翻涌,忽地站了起来。
“醉桥这是要去哪里,来,来,再喝一杯……”
边上陈阁老府上陈勋见他起身,伸手要拉。
“我酒喝多了些,有些头重脚轻,到外面站下,诸位自便。”谢醉桥应了句,便撇下了人往堂外而去。
寿筵华堂用十数面丈高鎏金槅扇分出东西二厅,中间一道走廊,男东女西,供男宾与女客各自进出。谢醉桥出了东厅,刚到走廊之上要往庭院去时,忽然听到槅扇那头西厅里,隐隐传来个年轻女子说话声。四周虽嘈音不断,只他常年习武自律,听力较常人为敏锐,略一凝神,便听得清清楚楚。
“……往后见了她家铺子,该不该叫下人进去。若进了,怕扫将军府颜面,若不去,又怕她娘家怪我们不照拂生意……”
朝中将军数位,只论品阶,唯昭武将军高。故而京中人若提及将军府,前头未言明封衔话,便都指是谢家。
谢醉桥觉那发话年轻女子声音陌生,只话中之意,却听得清清楚楚,脚步骤然停下,双眉微蹙。此时正好有个侯府丫头手执托碟从西厅里出来,谢醉桥拦了下来。
“方才说话是谁?出了何事?”
那丫头不认得谢醉桥,只见他服色,也晓得是侯府今日贵客,低声道:“老太君传荣荫堂阮家小姐过来叙话。方才说话,便是谷城郡主。”
谢醉桥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谷城郡主之名,他也是略知一二。想到明瑜此时竟这般被她众贵妇面前羞辱,又是恼怒又是心疼。西厅里一干女眷座,他不好强闯进去,疾走几步靠近,正要出声喝止那无礼郡主,已是听到明瑜开口说话。越听下去,越是惊讶,待她说完,他脚步也定了那里一动不动。爱慕之心、自豪之情,瞬间油然而发,一时竟不可遏制。
他十六岁第一次见到十岁她,到现近四年,对她印象便是温婉、柔韧、神秘、雅致,他被她渐渐吸引住,以致无法自拔。却未想到,她竟也会有这样机变和胆识……
不不,她其实一直就有这样机变胆识。当年江州瑜园之中,她现身引开兆维钧注意力一幕,到现他还历历目。只是她这种胆识,平日被她温婉所掩盖,叫人难以觉察而已。
这样一个女孩,以后会成为他妻,与他携手白头……
他侧耳听着王老太君话,仔细捕捉着她渐渐离去轻盈脚步声,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转身正要离开,一怔,看见身后竟负手立着裴泰之,神情有些古怪。看他样子,应也是经过此地,听到了西厅里方才动静,这才停下脚步。自己方才太过凝神,竟未觉察。
谢醉桥立刻便捕捉到了他眼中异样神色,自己心中忽然竟也有些别扭,仿佛珍藏宝藏无意被人看去了般感觉。自己也颇觉荒唐,立时撇开了去,笑道:“你这主人怎也遁席而去?”
裴泰之扬眉,道:“觉气闷,觑了个空脱身出来,无意见你此处,便过来了。不若一道到外面透口气?”
“正合我意。”
两人一道出去,竟似极有默契,谁都没提方才听到西厅中那一幕女子间你来我往。
“阮姐姐,方才如何?”
明瑜回来再度落座时候,谢静竹和裴文莹小声问道。其余众女客目光也齐刷刷望了过来。
“老太君极是和善。方才传我过去,不过问了几句话而已。”
明瑜含笑应道,若无其事。
这里是偏厅,华堂里发出响动传不到此处。见她神情自若,众人不疑有它,继续宴饮。
直到此时,明瑜方才一直紧紧攥着手才终于慢慢松了开来。
现她还能对谢静竹裴文莹她们说没事,但再没多久,或许不用等筵席散后,她和谷城郡主方才一幕想必便会传到此处每一个人耳朵里,明天不定就连皇帝也会晓得了。
她起初听到挑衅之言时候,想是不能叫谢家因了自己,往后背地遭人耻笑。此刻事情过去了,另个念头却慢慢又浮上了心头。
她方才直面应对,固然是扳回了局面,只想来已是得罪了荥靖王府,王府不定连谢家也会一道记恨。还没嫁进谢家,因了她缘故,就已经凭空就开罪了一门权贵。谢家人知道了,会是什么想法?
明瑜长长吁出一口气,心底里微微发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不好,写不动……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