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so,最快更新逃花劫 !
饱含杀意的剑气锋利的足以劈开因寒气凝出的白雾,却又十分内敛。剑气汇成一道虚影看似缓慢却在连眨眼的功夫不到便袭至眼前,两旁没有在大水中折断的绿竹难逃厄运,被拦腰削断,竹叶甚至都来不及抖一下。
西镜漫不经心地在剑锋将她的脑袋削下来之前向后弯折,腰身折出惊人的弧度堪堪避开凌厉的剑锋后上半身扭转,手指漫着黑雾粘住虚影的尾端。黑雾中生出无数的黑色的蛇影快速地将虚影包裹了起来,吞噬得一干二净。
西镜像是餍足地眯起眼睛,因为不再遮掩,身上的黑气溢了出来,覆盖在她身上像是一层浮动的火苗。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看着与她对立而峙的初息问道:“你我一脉同生,你倒是一点都不手软,是打算连这条巴蛇一起杀了吗?”
初息将破浪剑架在手背上横立眼前,听闻西镜所言一怔,随即皱眉道:“夺舍?”
她从妖而生,生来就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神仙,却总要被人当做一个典范,便每日要把清静无为这四个字高悬头顶时刻保持端庄的姿态。沧海苍天几十万年,一念生魔一念成佛,即便是佛祖也曾受贪嗔痴怒怨之扰,更何况她本就六根不净的一个妖生之神?恶念就如一颗种子落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最终茁壮成为足以与自己抗衡这具身躯主权的力量。
这恶念虽然卷走她一半的修为,但还未修出实体,便只能依靠夺舍之术占据旁人肉躯。六百年前她以身祭献怒火焚烧的东皇钟,肉身焚毁的同时那恶念终从束缚中脱离遁入妖界。重伤之下元神寄托于桃花之中休眠了五百年才算是醒过来,虽然神识未明确一直感知四界的动荡皆因她的恶念而生。若要阻挡浩劫,便要在这恶念修出原身前将其除掉。
可是……西镜无辜,她不想累及。
因着这一层顾虑,她手中的破浪剑便更加谨慎了起来,占据西镜身体的恶念对她再了解不过,手中黑气变成的长鞭一环连着一环,鞭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片儿的山头都给扫秃了。
初息节节后退,只靠着破浪剑抵挡气势汹汹的鞭风,守而不攻。等到西镜这一连串的攻势耗尽,鞭势稍颓之时她反手用破浪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形的光环将躲避不及的西镜套入其中。光圈带着灼热的温度,连周围地面上的极寒之气生出的白霜都被烤化。那光圈只有手掌那么宽,西镜被困在其中像一个纸片,无论如何敲打撞击都无法挣脱,脸上一片惊怒。
初息打了一个手势,破浪剑搭在臂弯出被送出去的瞬间分成三十六条剑影围绕在光圈周围罗列出一个不断变化的剑阵,西镜身上的黑气像是被这三十六道牵引,缓缓渗满光圈之内。
那光圈无缝隙黑雾却不知如何地渗透出来,被三十六道剑影擒获,剑影上燃着四界业火,可烧尽一切罪业。黑影一触碰到剑锋上红艳如血的焱焰便被烧成一缕青烟。
被困在光圈之中的西镜怒不可揭,释放出全部的黑气,长发被冲散如瀑布般散开,连双瞳都被黑色的阴影占据。困住她的光圈开始变得扭曲,初息眉头紧锁手中维持光圈的术法不停,更是加紧了剑阵的速度,业火在剑影之间烧成一片。
西镜的脸变得狰狞,手指长出长而利的黑甲,光圈撑不住被她生生的撕出一条裂口。一时间黑气如溃堤之洪,从光圈的裂缝中悉数涌了出来。
初息抬手将术法收拢,光圈消弭。她原本想用业火将藏匿于西镜身上的恶念烧尽,这是唯一能保全西镜性命的法子。只是恶念与她的法力相当,能困得住一时却无法困到它被业火烧尽。
西镜立在剑阵之中,脸色透着没有生气的白,眼底漆黑一片。身后的黑气从后面升起似是要将整个天地也一并吞噬进来,围住她的业火顿时显得如油灯上的一点火星。她冷笑一声五指凌空一抓,扯了一挑浓稠黑气窝在手中变作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反手一扫,使出一记与初息最初时一模一样的剑气劈了过去。
初息神色不变,伸手将破浪剑收回,三十六道剑影合为一处,剑身上火光赤明。抬手正面迎上西镜发狂的剑气,三尺青锋与剑气凝成的虚影相撞之下产生巨大的气浪向四周散开。初息唇角紧绷,即便是如同了解自已一般了解西镜的招式路数,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手中兵器缠斗在一处难分难解,剑气鸿光不断。初息趁风而起劈下一剑,业火烧出一条火龙撕咬着西镜身上的黑气,西镜仗着腰身柔软极为刁钻的姿势躲过破浪剑锋反手将手中乌黑长剑向着斜后方刺出,直奔初息胸腹。
初息侧身,乌黑长剑堪堪贴着她的胸前划过时她看见西镜整个人的身躯颤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疑惑,西镜翻身拉开距离后回身刺出一剑。这一剑竟来得更加迅猛,剑身并未触碰到她,却被狂涨的黑气隔开了手臂的肌肤。鲜血涌出的那刻,初息几乎是本能地躲开,手中破浪剑趁势回探,西镜只需扭身便能躲过,出招人已想好往下三百招,却发现西镜竟没动弹。
西镜原本漆黑的眼眸变回了本真的颜色。
三万年的巴蛇,终归是拼命护住了神智。
剑锋贴着西镜心口前停住,初息疑惑地唤了一声:“西镜?”
此时六百年前与六百年后的所有记忆都在初息的脑子里,终年大雪纷飞的不周山自然也记忆犹新。
“三万年来,我也算是惜命,没曾想会死在这里。你信吗,我和你肯定有些藏在犄角旮旯的缘分。”西镜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琥珀色的眼眸里有汪明泉,“小桃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总可以以身相许了吧?”抬手握住剑身用力戳进自己心口。
初息瞳孔急缩,想要收手却已来不及。黑气比血更快一步的从西镜胸前的伤口处窜了出来,满天满地的的黑气汇聚成一点,就要幻形,初息大喝一声,破浪剑汇成一柱耀目虹光,冲那黑点撞去。黑点被撞了个粉碎,方才那一剑不仅刺穿了西镜的妖丹,更是将恶念重创。又是全力一击,恶念疲软,聚合缓慢。
四界业火在初息的掌间越聚越大,形成一团火球,在她抛向恶念之时,火球急速扩张,吞噬恶念之时火球大若雄山。
这连续几技都是由神力承载,对初息的身躯而言是巨大的负担。火球抛出之后她便双腿发软,跪在西镜身前。
恶念成灰,却未死。缥缈烟灰有规律地往同一个方向飞舞,越散越远。
初息知道恶念未死,她们之间的争斗远不可能这么简单便完。
只是……
“你是谁。”西镜嘴角有一抹血,碎了妖丹的她已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尚可活动,“你不是妖。”
激战过后,大地荒莽,浓烟阵阵。
“我是东皇太一。”初息的声音尚且稚嫩,丝毫没有一代妖皇的底气,但她立于天地之间的英姿却是不假。
西镜明显有些吃惊,缓缓一想,笑了:“东皇太一……当年我还是一只未化形的小蛇时,曾无意绕过你的小指,你本可以杀我,却未杀我,这便成了你我的缘分,我就知道……咳咳……我终于能明白,为何我会喜欢你这朵一点都不解风情的小桃花……”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初息望着她,未说话。
“可惜,你我有缘,却无善果……”西镜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以身相许什么的,你还是忘了吧。”
西镜的眼眸里蒙了一层冰霜,初息伸手将她的双眼合上。
‘弑神阵‘中,玄翎脸上的血渍干涸成褐色,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被草草扯掉的布料裹了裹,她一身神力殆尽,后背之上一片血红,细看之下全是皮开肉绽的刀割伤。维持妖龙的灵石被她斩碎,四散的妖气围着她,不时地在她身上添一处新伤。
玄翎已经觉不出疼来,只是失血过多有些乏力,所幸她脑子还算是清醒。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不知道是仿了什么造出来的破阵的一角生出了几分异变,尽管不强烈,也足够她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曾经东皇太一受老君之托去水榭中代课的那日,虽然讲得的是上古神史,但课余之时有几个年纪大脸皮厚的凑上去找她问一些史书之外的野料和兵阵之法。
她还记得当时已经可以在自家族中历练五阵兵法的一个龙族之子问道东皇太一,若落入无法可解的阵中要如何脱身时,东皇太一所说的:“阵法高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的,虽然很多时候生就是生,死就是死,但有时候生即为死,死亦是生。”
那时候,她以为这位脑袋上顶着上古神祗的代课老师是在不着调的胡诌八扯,几经沧桑后,她才晓得这人虽然从来一副闲散的德行,但还真的不打诳语。
也不知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她还真的掉进这么一个生、休、开三门皆无的阵法之中。却偏偏对于那人昔日的一字一句都记得格外清晰。忍不住哼笑一声,以苍穹借力,向着阵中漩涡冲了过去,飞起的瞬间亮出凤凰真身,黑色漩涡之内冲出万千妖丝,想要以之前撕碎火凤的路数将其撕碎。
可就算神力全无,妖丝也困不住凤凰真身,却凤凰身上留下万千伤口。漩涡之中妖丝不断飞出,贴在凤凰身上布满一层,凤凰血洒落阵中顷刻不见,玄翎顶着巨大的压力一头扎进了漩涡之中。
进入漩涡的瞬间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捏断,根根凤羽被前仆后继的妖丝扯断,剧痛之下只让她想要了结自己,可一想到初息落入她人手中,硬是清醒过来,咬紧了牙关往漩涡底部冲去。
如她所料,漩涡最底处的圆形祭台上有个塔状的法器维持着整个阵法的运转。她尖啸一声朝着那个法器撞了过去,阵眼被毁的瞬间生出强大反噬之力扑向维持‘弑神阵‘的五个方位。
五妖之中其余四人尚能顶住,只有狐妖一位,此前元神受了伤,一口血喷了出来,手中妖丝一断。像是被风吹倒的旗子,一个连着一个,以狐妖为起点波及四方。
‘弑神阵’这个临时搭出来的阵台从阵眼内部开始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