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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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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喜给妈妈打电话撒了个小谎,去好友珍珠家里过夜。

    晚上十一点左右,她却耷拉著脑袋突然回家。

    摁门铃,响了好几下没动静。

    妈妈睡了吧?哎。

    门,却突然被打开,因晚归而讨好笑容瞬间凝固。

    本能使然,她後退两步:这个男人是谁?

    玄关处没开灯,室内一束灯光把四周染得昏暗,一条修长高挑身影,比妈妈比例高出许多。

    “是一喜吧?”对方声音温和醇厚,听著舒服,“回来了?”

    “您是?”一喜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身影主人不急于回答,侧身让了道。一喜迟疑著。

    “我叫平凡,是你妈妈朋友,听她经常提到你。”昏暗中,不见男人笑脸,却听到笑意空中荡漾。

    那是种奇异魅力,通过声音,安抚了一喜。心仍然突突地跳,但刚刚瞬间惊惧感消退许多。

    一喜走进门。对方没再寒暄,微微欠身,“我去收拾下浴室。”

    望著那道堂而皇之步入她家浴室背影,一喜蹙眉。

    这间房子里,自从她懂事以来,就从未出现过男人。此刻,冒然被陌生男子闯入,这种感觉让她很不习惯,有丝丝不舒服。

    反锁好了门,她心里犹豫,不管怎麽样,这个男人是妈妈朋友,而且是趁女儿不家,可以带到家里过夜这种亲密程度朋友。

    对于守著死去丈夫照片枯守二十年寂寞妈妈来说,能够亲密如斯男人很不简单。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麽了得?

    来到浴室门口,她步伐向来轻盈,并未打扰到男人。

    他背对著她,洗脸池那儿洗著什麽东西。湿漉头,显得微微凌乱,那光泽,黑亮黑亮,格外迷人。白色衬衣,大抵是刚洗完澡缘故,紧贴到後背上,形成大小不一湿块。

    一喜头脑,灵光攒动——哦,哦,怪不得,怪不得,刚才门铃响了半天没人开门,大概是洗澡来著。

    咦,不对,那妈妈呢?

    她有双特别灵动眼珠,激灵灵那麽一转,心思豁然——洗鸳鸯浴。顿时,一股暖热暧昧湿气从浴室扑面而来,心随意走,目随意动,眼睛不由自主地溜到浴室边边角角。

    这一刻,她不确定,自己是出於青春期女孩对□痕迹好奇,还是出於一个女儿希望妈妈守身如玉。

    男人登堂入室了,想证明些什么,是可笑,然而,潜意识就这么做了。她看见一条淡白色乳胶套子,马桶旁边纸篓下,水泽潋滟米色地砖上,泛著暧昧之光。

    一喜脸因窥见安全套不由热起来,赶紧把视线转移到安全地带,然而看见男人手里东西,脸是腾地就烧起来了,那正是妈妈红丝睡衣,火一样性感。

    一喜吃了一惊:“啊?”他洗是妈妈睡衣?

    男人也讶然地回过头来,见她鬼祟地站门口,他却歉然道:“抱歉,我没注意到一喜你这,这,我不是故意。你、你,这……”大概是怕情人女儿这里跌分吧?他显得手足无措。

    当男人露出这表情时通常比较可爱,何况这麽位精致温和老男人,咳——起码和一喜相比,他确“老”了点,大概比她大上一轮感觉。这会儿,露出一颗非常尖虎齿,越可亲可爱。

    一喜未做回应,一颗少女无遮无拦心砰砰狂跳——

    怎麽会有这麽好看男人?就眼前……看看那眼——问君几多柔,恰似一江春水——这是一喜和他眼眸与五官初遇,她想尖叫,却不出音。

    男人微笑,目光温和,以长辈姿态宽待她,任小姑娘看个够。

    当一喜意识到这点后,莫名有些恼怒。她是恼自己,怎麽会对著妈妈“朋友”犯花痴?

    她没面子地清清嗓子,“没关系,再过三天我就二十了,不是你以为那种程度小啦。”

    不就是让我看了一眼两眼性感睡衣吗?送我一件两件,我也不觉得被冒犯。

    这男人好像挺保守,不然,这张祸害脸,不过……作为妈妈男友,倒也好。

    “您慢慢洗,我先回屋。”她不是没眼色女孩,他手里拎著妈妈水淋淋性感睡衣,怎麽说也不能若无其事地跟人家拉东扯西了吧。

    路经妈妈大卧室,进去打个招呼告诉一声我回来了吧,于是,稍稍推开门,却从门缝里看到妈妈半遮半掩背影,湿漉漉长,露出一些雪白肌肤,盘腿坐著,正低头往胸口或肚皮上抹什么油。

    轻轻合门,她悄悄回了自己卧室。

    背靠门板,呼出口长气,感觉经历了一场无肉|欲处见情|色偷窥之旅,难以想象复杂情绪填满心头。

    来到床前,看见一团微微起伏黑白杂毛肉,大咧咧地霸著她床,还不要脸地枕著她枕头。

    她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揪住猪耳朵,“花宝,你是不是睡得很舒服?”

    猪鼻子喷出一声哼唧,白色睫毛抖了抖,继续装睡。

    这头迷你香猪是她宠物。宠物,宠物,容易被宠坏,这头猪似乎以为自己应该和一喜得到同等待遇,一到晚上就不安於窝,试图爬她床。可一喜讨厌它哼唧哼唧声音,不跟它同床。

    今天她不,这下好,花宝大人涎著脸,睡她床了。

    按照以往性子,她会把它揪下床,但今天不同了,看著这头猪,她突然觉得茫然。这猪曾祖奶奶是爸爸病故前送给她礼物,那时她妈妈肚子里。

    当她咿呀学语时,同龄孩子都喊爸爸,她只会喊花宝。

    到了今天,花宝一家四辈猪是她和爸爸维系感情纽带。此时此刻,盯著无忧无虑小花宝,想起了爸爸,心里有点堵。

    轻柔地抚摸著花宝耳朵,躺床上辗转反侧——刚才男人洗着红丝睡衣,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妈妈枕侧放了二十年。自从长大成人后,不用妈妈明说,她也晓得,那睡衣肯定承载著妈妈和爸爸一段旖旎□。

    一喜从书桌上拿来相框,一张褪色黑白相片,相片中男人,英俊得有些梦幻,温和笑脸,永远定格迷人那一刻。

    一喜台灯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照片中爸爸。妈妈回忆里,爸爸是完美典范。

    他选择了曾经上海滩有名交际花女儿,当时那个年代里,一个年轻有为青年娶个出身不好女人,是勇气,对女人来说,也是刻骨浪漫。

    爸爸笑容永远温和,有一颗专为从政而生头脑,仕途坦荡,却对经营一家小烟草亭妻子从没任何不满。

    他懂得疼人,那个冬天史无前例寒冷,每天下班后他会去接自己女人,回到家,炉火不够暖,他就把老婆塞进棉被里,为她做饭,端热水,照顾得如同对待一个孩子。妈妈说,那个冬天是她经历温暖幸福季节。

    后来,妈妈怀孕,听到喜讯丈夫却没给太多甜言蜜语,并且出差数日不落家。被宠坏妻子伤心欲绝,任性得如一个孩子,她决定让他后悔,爬上了墙,还不小心滑了一脚,摔了。

    每每听到这里,一喜就会不禁打个哆嗦,我得是多皮实孩子啊,否则娘胎里就成了爸妈小两口斗气牺牲品了。

    可爸爸回家了,抱著一头小猪。

    他说,我工作忙,不能经常陪你身边,这个小猪是托了很多关系,从外国人那里买来,是送给我们孩子礼物。

    一桩桩甜蜜往事,被妈妈如数家珍般数了这些年。到了思春期一喜暗自下了决定,要嫁人就要嫁个爸爸那样。

    後来,爸爸躺到了病床上,患了海绵窦肿瘤。那时神经外科技术落後,手术存活率低得微乎其微。大多数这样病人家属选择——放弃。可妈妈却不,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算付出万倍代价也要救活。手术费?不就是钱嘛。说到这,妈妈叹口气,没说下去。然後,接著讲——凑齐了手术费,自己却累倒了。醒来,已是天人永隔。

    可是他病床上,有一捧玫瑰,那是留给我……

    二十年,妈妈执著地守候这份感情,时常靠阳台墙,望著远方吸烟,那麽寂寞。

    每当这时,一喜衷心地希望妈妈再遇良缘。这会儿妈妈终於有人,作为女儿我有什麽过不了心结呢?

    一喜将爸爸相片放回原处,爬上床,却还是失眠了。

    她家房子原本格局是一居,后来卧室以石膏墙隔出小间给一喜住,几乎就没什麽隔音效果。

    说句粗话,放个响屁,也能互通声响。

    夜深人静中,忽然传来一道古古怪怪声响,一喜屏息,竖起耳朵,声音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