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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今天肇事者王军的女儿,王静琪。
见到她,他们就明白为什么今天她要躲起来,以她怀孕四五个月的身体,确实经不起。
程玉芳选了张最舒服的椅子给她,又给她倒了杯温水,“找我们小金,是有什么事?”
王静琪并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握着杯子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金律师,我想请你帮我爸辩护。”
金小田对闹事者不客气,并不代表她同情肇事者。不但要罚,还应该重重罚,如今乱开车的人太多,马路杀手之类的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免得他们踩在油门上找不到刹车。更不用提王军吸毒后开车,明显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心上。因此,金小田干脆利落地拒绝,“我不想接。”
王静琪嘴唇动了两下,像要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她站起来,“不好意思,晚上还来打扰你们。”
程玉芳看在她是孕妇份上,“你怎么来的?让我家小金送你回去吧。”
王静琪摇摇头,“谢谢,我老公陪我来的,他在外面等我。”她半失望也有一半像是解脱的样子,“我原说你不会接的,毕竟我爸这次事情搞大了,是我老公坚持叫我来试试。”
金小田送她出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妈呢?”
王静琪说,“她听见我爸撞死了人,一急之下血压升到200,傍晚又听说有人要来砸我们家,昏了过去。我们把她送了卫生院挂水。”
金小田默了下,这事对双方的家庭来说都属于惨祸。
王静琪走后,金小田在外面站了会。夜虫唧唧乱叫,空气里有丝淡香,河塘岸边癞□□咕咕作响,她下意识地想起几桩毒驾的案例,估算着王军可能会得到的审判。这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开庭前王军得在看守所常住了,期间只有律师可以去见他。如果能尽早商定赔偿金额,也许能做一点争取。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黎正走了过来。
金小田立马把那些条文案例扔到脑后,她伸手用指尖轻轻触了下他的伤口,“疼不疼?”
黎正握住她的手,“不疼。”皮肉伤而已,他今天算开了眼界,原来轻伤也有相应的法律条文规定,不想忍气吞声的话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金小田没跟他客气,说些比如让他受累之类的话,她的事还不就是他的事,相应他的事也就是她的。他俩肩并肩地站了会,黎正问,“你估计王军会被判几年?”
金小田摇头,“难说。这类案子一般还是用钱摆平,不知道受害者家属开价多少,王家又能承受多少。”
这桩车祸发生得突然,结果悲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管金小田有意无意,都能听到事件相应的发展。王军,在九十年代初开始做小生意,曾经算是发达过,钱包鼓的时候开始跟人学着炒期货。谁知道期货行情变幻莫测,一群人纷纷掉下马,王军也是其中之一,不但从前赚下的钱全打水漂,还倒欠高利贷两百万,门上被人泼了红油漆。
王军有钱时对亲友颇为大方,相应亲友不忍见他落难,由老丁出面跟高利贷讲和,亲友们凑钱帮他还掉一半,其余的写了张欠条,约定了还款时间。此时王军也很争气,重头做起,几年后还清欠款,当中离不开老丁暗底的支持。因此也有那么一说,王军的生意合伙人是老丁。
近几年经济不景气,王军苦闷之余染上不良嗜好,时常在酒店开房过夜解瘾头。他往日也经常出差,所以家人没往坏的地方想过。
再有就是受害者家的事。受害者的丈夫家有几千万资产,父子两辈都在外面有人,受害者憋屈得想过离婚,但看在儿子还小的份上又作罢了。另外,受害者的父亲迷恋赌博,数月前欠人几十万,是受害者出手还的钱。受害者的父亲希望女儿能够通过离婚带回家一大笔钱财。
现在跟王家谈判的人,一部分是受害者婆家的,一部分来自受害者娘家。他们内部意见不一致,婆家的不缺钱,心疼孙子小小年纪离世,恨不得杀了肇事者;而娘家则认为人死不能复生,法律条文也不可能让肇事者赔命,所以不如能榨出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起码要让王家日子不安生。
王军这边,妻子身体不好,女儿怀孕,但还是有亲友出来奔走的。几次和受害者家属的谈判都以大打出手结束,双方还各自上网络发照片诉苦情征求大众舆论的支持。越闹越火烈,甚至有人放狠话,说如果王静琪不出来谈判,会找人把她的孩子打出来。
他们闹得不可开交,金小田不声不响拿好所有证据,在法院提起了刑事自诉。她心头插刀的时候全都想好了,应该怎么出这口气,不还手打架,*律、讲道理。
这天中午天色阴沉,飘着雨花,分理处里坐满等候办理业务的人。就在这时,马路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人探头出去看,车祸发生地点聚着十来个人,有在伏地大哭的,有洒黄纸的,马路被他们堵得结结实实,过往车辆没多久就排成了长龙。
“头七了。”有人说,“看来不谈好赔偿金,死者就不会落葬。”
黎正听了没往心里去,上回报告交上去,新行长看后让他往深里再说说,他正打腹稿呢。柜员们也没掺合客户们的闲谈,埋头做自己的事。
到了第二天黎正才知道,昨天跪在那大哭的是肇事者的妻子,是受害者家属的要求。他们说,因为她没看住丈夫让他害了人,所以要赎罪,要她跪在那,哭死去的一大一小,否则其他都别谈。
什么逻辑!
黎正火得额头上突突突的,一根筋跳个不停,过了半天才慢慢好了。晚上说给金小田听的时候,他强压下去的心火又升起来,赌气说,“王家那边怎么也没请个好律师,一码归一码,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他一边抱怨,一边剁菜剁得虎虎生风,金小田看着就想笑,“乖,再剁就不是手捏菜是菜泥了。”她倒是想做饭,可他不让。尤其需要大量清洗工作的青菜蘑菇之类,黎正完全不让金小田碰,就怕她洗得太马虎,把高蛋白给留下来当荤菜。
黎正晚饭后又念叨了一回,过了会没声音。金小田也不理他,自顾自整理明天要用的材料,等做完事一看,“热血小青年”黎正在网上跟人大辩论,关于“人治还是法治”,“不管任何名义,犯罪的人由法律制裁,任何人都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头上”。
“真气到了?”金小田告诉他,别气,她递上去的自诉状法院已经立案,“我们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至于王军,“他不是好人,我也在矛盾,要不要接这个案子。”
这桩交通事故案件中受害者家庭提出的索赔是三百万,王军当时开的是刚买的二手车,为了省钱他只买了交强险,最高赔付金额约在十二万。近年生意难做,除了外界因素外,跟他有瘾头后全无心思经营也有很大关系。他家房子是乡下的宅基地,只有使用权没有产权,无法转让,其他资产加起来最多只有十来万。
巨大的差额,明摆着打完官司很有可能收不到律师费,反而在调解过程中会承担骂名,付出和收入不配套,律师们不愿意接。而王军这边也麻烦,他不肯让法律援助帮忙辩护,所以王静琪又来找过金小田,请她看在彼此亲戚关系上接这个案子。
“不接。”黎正同样也不喜欢肇事者,做错事,连累家人,还挑三拣四,“表叔表叔,一表三千里,谁跟他家是亲戚。”
王静琪也求过程玉芳,程玉芳表示不会插手此事。她婉转地拒绝,“小金的工作我不懂,接不接她自己看着办。”
“我也在犹豫。”金小田指头轻敲桌面,“或者当作一场历练,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