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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玟华神色凝重,没有再把时间浪费在原籽温身上。她给编辑部三十个小时去找比cc更具有话题性的人物,设计出更醒目的背景。
会议结束后,同事们鱼贯而出。原籽温几个箭步追上大步流星的唐娅婷,拉住她的胳膊。唐娅婷似乎早料到她会找自己,神色泰然,“怎么了?”
“你和我去天台。”原籽温强压怒火。
这栋大厦二十一楼和二十二楼之间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天台。下午的阳光温柔而慵懒,水泥地面略微发烫,吹来的风却带着丝丝凉意。
原籽温开门见山,“那天你根本就没有把封面交给我。是你因为赶着出去把u盘落在休息室,快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打电话让我送去美术部。你怎么能在社长面前信口开河?”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唐娅婷担心自己的失误被别人添油加醋地传到宫玟华耳里,就抢先一步把原籽温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唐娅婷理所应当地反问,“当初是谁把这份工作介绍给你的?如果不是我,你还在酒吧做服务员,做人要知恩图报。”
“你开什么玩笑?”原籽温彻底被激怒了,“一件事归一件事。唐娅婷,我们是大学同学,认识六年了。以前你每次把那些不大不小的失误推给我,我都忍下了。可这一次非同小可,你明知道我不可以没有这份工作。”
“我更不能没有!”唐娅婷也激动起来,“我在《evangel》熬了三年才坐到副编的位置,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过年回家,都被大家羡慕得不得了。在那种连杂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成为编辑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大学的时候,唐娅婷因为家里困难,只能自己打工挣学费。她自尊心强,不想让寝室的同学知道,可很快发现原籽温也在打工。两人一拍即合,从咖啡店到街头,从服务员到销售,风吹日晒,什么苦都吃过。
大二那年,原籽温备战“梦塚漫画新人奖”没进初赛就被淘汰,心情郁闷得很。两人坐在学校的湖边喝了整晚的啤酒,聊了很多心里话。
唐娅婷告诉原籽温,她从小到大没穿过一件漂亮衣服,以后她一定要出人头地,赚很多很多的钱。
她说完又笑起来,“况且在《evangel》,每个人都是明哲保身。你不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这里的生存法则吧?”
从唐娅婷升为副编开始,和原籽温的距离就一下子拉远了。她无时无刻不在她面前摆出领导的架势,将谈若莉对自己的挑剔苛刻变本加厉地反射在原籽温身上。
办公室就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无数人你踩我踏——在冷冰冰的格子间里,妄想友谊和温情,简直幼稚得可笑。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原籽温摇头。
“不能理解吗?难怪你一直失败。”唐娅婷挑起眉毛,嘲弄地说:“说起来,你画漫画也有六年了吧?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好了,二次元不能当饭吃。”
原籽温一时气结,等她反应过来,唐娅婷已经轻飘飘地消失了。原籽温追出天台,刚下楼梯就看见谈若莉正在疾言厉色地和唐娅婷说着什么。
“我让原籽温帮你背黑锅,因为你是我手下的人,但这件事还没完。莫乔那组随时都在等着我们出错,拜托你聪明一点,别让我在姑妈面前丢脸!”
谈若莉是宫玟华的侄女。
唐娅婷唯唯诺诺地点着头,简直和刚才在天台上盛气凌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高跟鞋声走远,原籽温倚靠在楼梯扶手上,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阳光从对面的玻璃窗里照进来,映出一地的雪白明亮。从这层望下去,繁华的都市中心水泥丛林高低错落,摩天堡垒拔地而起,蜿蜒的道路四面延伸,无数的行人,无数的车辆,仿佛蚂蚁般密密麻麻,拥挤不堪。
她,不过是这其中最微小的一员。
*miss西餐厅,晚上八点。
“所以呢,你要失业了?”苏黎裳挑起精心修饰过的细眉问道。
“目前还不确定,不过也快了。”
原籽温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八分熟顶级牛排,一点胃口也没有。如果此刻面前有张床,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栽倒在上面蒙头大睡。
苏黎裳打量着她,嗔怪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身边人最难防。而且怎么说你现在也算一只脚踏入时尚圈,不要每天穿得和菜市场大妈一样好吗?人靠衣装,就你这指甲,挖煤工吗?”
因为常年画漫画,原籽温的指甲里总是浸染着洗不清的墨水,仿佛已经渗透肌肤的纹理。对一个漫画家来说,纸,笔,墨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就好像剑客的剑,武士的刀,挥洒自如,合二为一,才能在战斗中决胜千里——虽然原籽温从来就没赢过。
“我每天在公司跑进跑出,要搬要抬,我都想穿拖鞋和睡衣了。”
在宫玟华的带领下,《evangel》里一向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而原籽温就是24小时永动机。有时候半夜画漫画到一半,忽然接到唐娅婷的电话,让她代替自己去机场接模特。
苏黎裳娇媚地叹口气,“如果我是你,就立刻离开柏晨,这样至少可以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不用每天熬得那么辛苦。”
提起柏晨,原籽温的神色瞬间不自然起来。
这细微的表情自然难逃苏黎裳的法眼,她说:“你和柏晨交往了四年,刚开始他是咖啡店的小老板,条件还算过得去。可现在他没工作没房子,还欠下一身债务,你每个月的薪水都不够帮他还利息。这是个无底洞,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饿死街头。”
已经一个月没交房租了,这几天房东太太每天都打电话催缴。她本来就不是容易说话的人,态度愈发尖酸刻薄。距离下一次开工资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原籽温难以预测自己还能不能在《evangel》挣扎这么久。
原籽温想为柏晨开口辩解两句,可思索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句说他好的话来。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他最近也开始找工作了。”
苏黎裳轻轻地笑了,这个笑容让原籽温如坐针毡。
“这样吧,周末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类似的话苏黎裳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原籽温却一次也没应邀。她确实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
苏黎裳见她心不在焉,不禁蹙眉,“你看看自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说初中的时候,你也是班花。”
她不提,原籽温都不记得了——那个出类拔萃,光芒四射的自己。
原籽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明眸善昧,嘴唇削薄,鼻梁高挺,依旧是这么具有侵略性的五官,这么让人*蚀骨的容颜,美得嚣张跋扈,旁若无人。
“你该不会还惦念着安家路吧?”苏黎裳忽然说。
“怎么……可能?”
突如其来的追问令原籽温措手不及,只觉心脏猝然加快跳动,耳根发烫。
这是个有如禁忌的名字。
“当年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个男人真是害人不浅。”苏黎裳对安家路的差评程度不亚于柏晨,总之原籽温喜欢过的男人她通通看不上眼。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原籽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苏黎裳意兴阑珊,也不再说什么。
沉默良久,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原籽温面前,“先把房租交了。”
原籽温立刻回绝,“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哪是给你的,要还的。”
“那也不行。”
两人相互推搡之间,原籽温一不留神碰掉了桌上的咖啡杯。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西餐厅里格外刺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籽温顿时愣住,“……对不起。”
苏黎裳还维持着将信封推出去的姿势,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原籽温,泛起讥诮的冷笑,“你这是干什么,嫌我的钱脏吗?”
原籽温急了,“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训练有素的服务员走过来,迅速清理着地上的咖啡渍和碎片。
“这个咖啡杯记在我的账上。”苏黎裳自然而然地说。
原籽温没办法和她抢着买单,miss是本城最高档的西餐厅之一。
服务员离开后,苏黎裳慢条斯理地为自己重新倒上一杯咖啡。浓香袅袅升腾而起,她精致的脸在朦胧的热气中显得有些不真切。
她说:“籽温,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现实点?你画漫画也有六年了,抿心自问,你在这方面的才能到底有多少?这六年来你试过参加比赛,杂志连载,网站投稿,发微博,结果一直都没什么读者和人气,得到的那点稿酬连水电费也交不起。”
“你白天上班忙不停,通宵熬夜画漫画,柏晨又伸手向你要钱,就快把你整个人逼垮了。我们已经二十五岁了,女人的青春没有多少年了,难道你想自己到了三十岁还是一无所有吗?这是一个功利性的社会,没人在乎你付出过多少,大家看中的只是结果。”
原籽温抽动着嘴角,刚想说什么,苏黎裳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瞬间弯起嘴角,拿捏着腔调谈笑风生。
“我还有事要先走,你想吃什么再叫,记我账就行。”
四目相对间,苏黎裳发现原籽温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说:“黎裳,你还记得自己的梦想吗?”
苏黎裳有一刹那的错愕,但很快她就自嘲般地笑了,“我倒希望自己一直都像现在这么清醒,要不是以前我心气太高,完全可以跟一个条件更好的男人,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
她整理好衣服站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昨天唐娅婷还给我打电话了,说有时间一定要出来聚聚,那么久没联系都生分了。”
苏黎裳还在剧组当群演那会儿,不知道听过多少来自唐娅婷的冷嘲热讽,什么“不是长得漂亮就能当女主角,得看有没有那个命”,“一年跑了几十个剧组连句台词也没有”。如今苏黎裳今非昔比,唐娅婷对她的态度也跟着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热情如春风,比亲姐妹还亲。
虽然原籽温并没有明说是唐娅婷陷害自己,但聪明如苏黎裳,早就猜到了。
“你也不希望一直被唐娅婷那种人压制着吧?籽温,你必须明白,梦想是好,却不能让你洗上热水澡。”
直到苏黎裳离开良久,原籽温才探出头,向窗外望去。
灯光璀璨的街边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一名略有发福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亲密地将苏黎裳揽入怀中。原籽温记得,这个男人比她们大二十岁。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苏黎裳曾是学校里最骄傲的女生。追求她的男生从教室门口可以排到校门口,个个为博红颜一笑绞尽脑汁,偏偏她一个也不感兴趣。
苏黎裳的梦想是当演员,只是在她一个花瓶将想要对自己潜规则的导演砸进医院后,她的演艺梦想就基本结束了。后来她去当模特,同一个事务所的cc仗着老爸的势力不断施压,逼着经纪人雪藏苏黎裳。那段时间她住在一间七平方米的简陋公寓,没有热水器,手里的钱只够吃泡面。
她曾对原籽温说:“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最大的心愿不是去给《evangel》拍封面或者走秀场,而是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热水澡。”
骄傲如苏黎裳,也学会了向现实妥协。
原籽温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
她目前投稿连载的这本杂志,每周都会根据读者的投票评选出漫画排名,排在倒数三名的漫画有可能面临腰斩的命运。原籽温曾对自己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