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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华这一眠补得十分实在,直睡到了中午,被叫醒迷迷糊糊披衣起来吃了饭,爬回床上又睡了过去。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就短上许多,大约不过一个时辰,就自动醒了过来,这回总算是完全清醒了,感觉精力也补回了一些。
屋里一片静悄悄的,但不只她一个人的存在,苏长越半靠在床头外侧,手里捧着本书看得认真专注——
不算十分专注,因为他眼睛目不转睛地盯在书页上,右手却垂下来,熟练地找着她露在被窝外半蜷着的手握一握,捏一捏,好像还摸了摸她的指甲玩,然后才要收回去。
……总觉得她好像被当成了新买的小宠物一样,被主人各种新鲜逗弄,爱不释手。
珠华有点囧,刚开荤的处男是不是都这个画风啊。
她拇指一动,乘他还压在她指甲上的时候,挣出来反压下去。
苏长越的眼神从书上移开了,转过来微微低头对上她的,目中自然流出笑意:“醒了?”
珠华在枕上点头,收回手小小伸了个懒腰,要爬起来:“我不睡了,苏哥哥,有什么要我做的事没有?”
新嫁第一天,她什么也没干,把大半个白天睡过去了,虽然事出有因,也有点太偷懒了,该起来动一动了。
苏长越道:“没有,你只管好好养一养精神,若是睡不着了,随你自己想做点什么。”
珠华迟疑道:“我不用安排一下家事之类的?”
“家里人少,没什么事。”苏长越给她解释,“只有姨娘和两个妹妹,你都见过了。”
“下人呢?”珠华一边拿手指顺着头发一边问他,“我要不要叫来见一见,问问都是做什么的,再发个红包?”
“下人也少,几年前离京的时候都卖了,现在家里只有梁伯老两口,新的下人还没来得及买——”苏长越顿住,眼神一闪,凑过来,“你头发,好像有点卷?”
珠华的头发只有一点点卷,平时梳好了是看不出的,只有刚从床上那阵爬起来那阵才能看出和别人不一样,有点蓬蓬的,显得她人要稚气一点。
早上因为忙得急,苏长越没有留神到,此刻发现了,不由伸手过去抓起一缕轻轻扯了扯。
“嗯,据说是传的我爹。”珠华侧头和他道,“你没注意光哥儿——”
她刚开口就消了音,因为让堵住亲了一口,还被捏了捏脸。
“光哥儿怎么了?”苏长越捏完她退开来,自然地问下文。
珠华:“……他也是卷的,而且卷得比我明显。”提到叶明光,她就忘了算被捏的事了,叹口气道,“唉,我有点想光哥儿了,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张家怎么样。”
“舅舅会照顾好他的,你不用担心。”苏长越安慰她,“而且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至多年底就可以把光哥儿接过来了。”
这倒也是,珠华安心了点。她研究过童生试的试题范畴,通常不会像乡试会试那样出太偏的题,或者把经义割裂开来搞什么截搭题,以叶明光开挂的记忆力,应付这种考试毫无压力,珠华就没想过他不中的可能性,考过之后,她就可以让人去接他了。
珠华又想起来前言,接着问道:“那下人现在要买吗?”
苏长越道:“我想过了,索性就再凑合一阵子,等到了京里再买罢。在这里买了人,跟我们去京里难免要骨肉分离,而且,我们在安陆呆不了几天,仓促寻来的人未必合意,不如去了京里再寻摸。”
这说得有道理,他们很快要去京城,若买来淘气不合用的,总不能半路上丢掉,人在旅中,处理起事情来总不那么便利。
珠华琢磨着:“……那我就没有事情做了?”
苏长越道:“怎么没有?”
珠华望着他等下文,望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却只见他靠着床柱挑起一点嘴角笑,她忽然反应过来,无语地脸热了。
苏长越此时才道:“明天你身上若好了,我们就去拜访一下两家族亲,我先前问了李管家,他说他在这里操持时,这两家帮了不少忙。”
这是正事,珠华点点头:“好。”她又认真考虑起来,“要备什么礼物呢?”
“我都买好了,带些果品就行。”
珠华又问:“那是什么亲眷?我自己要准备什么不要?”
“两位堂伯家,其实已经出了三族了,关系不算太近。你不用准备什么,同我一道去,坐一坐就回来了。你若是腼腆,就跟在我身边,不必回避到女眷那里去。堂伯家是平民人家,没多大讲究。”
所以她既不用备礼,也不用应酬,就作为一个挂件跟着去一下就行了——轻松是很轻松,不过她还是等于什么都没做啊。
这样不行,珠华觉得她很应该干点什么,她在张家是客居,只要好吃好睡,少给主人添麻烦就行;如今她自己是主人了,生活节奏就得改一改了,衣食住行都得操心起来,不单是她的,还有一家子的,不过她只有帮钟氏算过一些家用账,没实际管过家,一时有点无从下手,也有点怕自己弄不清状况乱来管错,反正此刻闲着,她想着就又找了几个问题问苏长越。
苏长越很快会意过来她的意思:“不用想那么多,家里的事你想管就管,想立什么规矩也随你,试行一段若不妥大不了再改;若不想管,就还是我来,你自己愿意弄什么玩什么,都只随你高兴,你还小呢,用不着操那些心。”
珠华听得有点开心也有点心虚——咳,她其实才不小了,他乐意把她当娃娃养,可她没脸认呀。
想起来又好奇问他:“以前家事是你在管?不是姨娘?”
“姨娘管过一段,后来我发现姨娘太偏着我了,就从她那里接手过来了。”苏长越道,“横竖家里人口少,也没多少事。”
珠华非但没有解惑,反而有了新的问题:“偏着你?”苏娟才是她亲生的吧?
苏长越的表情有点无奈:“主要是饭食上,我为了抓紧时间读书,用饭是在书房里面用的,有天过节,我想着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去了后院才发现姨娘和妹妹的饭菜和我不一样,我的要比她们的好。问了才知道姨娘觉得我读书辛苦,就该吃好点,她们凑合点没关系。”
珠华:“……”
这么说她倒是能理解孙姨娘的做法,她不是不心疼女儿,而是现有条件下,只有苏长越有出息才能撑起苏家来,苏婉苏娟就是孔圣人转世也没用,从根子上就没有自主向上的机会,她们的未来与婚姻,只能依附于苏长越身上。苏长越好了,她们才有可能跟着好。
但苏长越本人的觉悟显然要高一层,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撑门户的男丁就该享受比姐妹更高一等的待遇——或者不一定是觉悟,而只是出于对弱妹的怜惜,但不管怎样,他表现出来的行事准则显然是很优秀的。
珠华笑眯眯夸他:“苏哥哥,你真好。”
苏长越靠在床柱上看她:“珠儿,夸人要有诚意。”
……不深入交流的话,珠华还是愿意配合一下的,顿了片刻,就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不过受不住他这么直视着,挨到近前时忽然抬手捂住了他的眼。
苏长越在她手底下闷笑一声,到底忍住没有别的动作,由着她退回去了。
然后珠华终于想到点事情做了:“我去看看大妹妹,她的簪子换给二妹妹了,我再挑一个补给她。”
苏婉换出簪子的当时她就想到了,只是回来粘到床铺上起不来,一觉睡过去忘了,现在才又想了起来。
这一说苏长越也想起来了,不过他道:“你的留着自己戴罢,明后日若有闲,我们一道去首饰铺子里买些新的,我不懂这些,原想让姨娘带着她们去,你要是去倒更好。”
珠华点头:“嗯,我一起去。”但又补道,“新买的是新买的,我送的是我送的,不一样。大妹妹不该白做一回孔融。”
她都看出苏婉更喜欢玉兰簪子了,苏娟和苏婉一起长了这么大,不可能不了解她的喜好,明知如此仍只顾自己要夺人所好,她初来乍到不好发话判官司,但她愿意再掏一回腰包,补偿苏婉的损失,就谁也管不着了。
苏长越摇头失笑,这类在他看来小姑娘间的闲事他是不管的,苏婉苏娟从小磕碰到大,他要都管起来,那就要烦死了。他就只道:“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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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苏娟和孙姨娘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方便孙姨娘照顾她们的衣食,此时孙姨娘坐在窗边炕下,听到外面有动静,转头一看,见是苏婉穿着整齐,有点蹦跳地出去,忙转回头来,向坐在妆台前的苏娟道:“娟儿,你姐姐出门去了,我看肯定是去找你才进门的嫂子,你别美了,快跟着去。”
苏娟午睡起来,正自己梳了个发髻,把玉兰花簪插在髻边,照镜自赏,闻言心不在焉地道:“姐姐去就去好了,为什么我要跟去。”
孙姨娘嗔道:“你这傻孩子,新嫂子刚进门,你这时候不去打好关系,什么时候去?婉丫头看着长不大,到底比你长两岁,该有心眼的时候,可比你灵活多了。”
苏娟不想动弹:“姨娘,你先前不是不喜欢新嫂子,一心想要程姐姐进门的嘛,现在又为什么催我去见她。”
“程家姑娘再好,那也和我们没关系了,再想她又有什么用——再说了,”孙姨娘撇撇嘴,“一时要嫁这个,一时想嫁那个,我看她那品行也不怎么样,就是装得好罢了。别说那些了,我看你这新嫂子家世差了点,嫁妆倒陪得不少,昨天那左一抬又一抬的,你也见着了的,应该挺会奉承她舅舅。人也不算小气,给你的这根簪子,起码要值个十两银子,你勤往她那里走动着,便没你的好处,也没坏处。”
苏娟把花簪小心地从左边拔下来,又慢慢插/进右边发髻里,嘴上敷衍地“嗯”了一声,偏着头往镜子里打量。
孙姨娘急了,从炕上下来去拧她:“姨娘跟你说话,你全当了耳旁风不成?别照了,就你新嫂子那副模样,包管能把你哥哥拿得死死的。你以后能得着什么日子,一半以上倒要看她,你还不上心,叫你姐姐抢了先,我看你哪里买得着后悔药去!”
苏娟叫她拧着了耳朵,忍不住叫痛,挣扎不脱,没办法只得离开了妆台,慢吞吞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