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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喝茶。www.Pinwenba.com”紫苏见姜微临完一张帖,趁她休息的空隙递了一盏桃花茶上去,“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
姜微摇头,“我不饿。”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阿姆,你说月堂姐身体会好起来吗?”月堂姐就是嫁入裴家的西府二娘子姜明月。
今天姜府只有姜微一人,留在家里的人都去西府了,西府出了大事,一早上她阿翁、耶耶他们刚去上朝,大伯也出门办事,西府就派人来说二娘子流产了,而且传消息的丫鬟还是偷偷溜出裴府来求救的!这消息让王夫人和谢则都吃了一惊,连忙带上沈沁和谢氏、颜氏再次去了西府。姜微还是小娘子,这种事她不能过问。
姜微也在丫鬟的解释下弄清了原委。原来孔县君生病已有三月了,一开始还是裴家子女轮流上前伺候,但孔县君脾气暴躁,对伺候的人非打即骂,渐渐的裴家除了姜明月和裴二外,就没人肯伺候了,连裴大都借口读书整日多在书斋中了。姜明月身为长媳,日日衣不解带的伺候孔县君,虽有裴二帮忙,可裴二毕竟是男子,男女有别,孔县君很多贴身事宜都要姜明月来做,有时候甚至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几个月下来姜明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日清早她刚起身,人就倒下去了,流产了,这是裴家第一个孙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没了。
按理姜明月为了伺候大家流产,孔县君就算不心存愧疚,也要让长媳好好休息,可孔县君得知姜明月流了自己孙子后,从床上跳起来就对姜明月破口大骂,骂她丧门孤星,克死了自己的父亲不算,还要来克自己孙子。要是裴大对自己娘子有半分体贴,肯定会劝着母亲,可他看到自己母亲大发雷霆,而妻子又小产了,居然躲了出去,说是怕染上姜明月的晦气。
姜明月因自幼丧父,母亲又改嫁了,养在祖母膝下,虽然祖母和伯母对她都多有疼爱,可还是养成了怯弱的性子,对婆母的责骂只知承受,见终身依靠的良人如此,就知镇日啼哭。她小产了,身上污秽,也不能住正房了,就移到了阴冷的偏房,加上请来的医士还说姜明月这一流产将来可能有碍子嗣,这就让她的日子更难过了,幸好姜家陪嫁丫鬟够多,不然姜明月养病都不得安生。即便如此,姜明月都没想过回家说一声,还是她乳母看不过去,偷偷遣了自己小女儿回姜家求救。
西府的何太夫人(姜净母)和高夫人(姜净妻)一听大吃一惊,连忙先拍了长媳杜氏去裴府看姜明月,杜氏一到裴府看到小姑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晚辈不好跟孔县君失礼,但扎扎实实的把裴大骂了一顿。命人给小姑换了房间,重新叫了太医署的医正给她把脉,一切安排妥当了后才回了西府向何太夫人和高夫人禀告,何太夫人和高夫人听了后就让人来请王夫人了。
“会好起来的,就是子嗣——”紫苏叹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大不了就让侍妾生好了。”
“都这样了,为什么堂嫂还不把堂姐接回家?”这是姜微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裴大出轨,堂姐不离婚她能理解,这时代出轨是合法的。可这是家暴啊!生命都有威胁了,还不回家,难道等着堂姐被人虐死嘛?这时代又不是没有离婚。
“小娘子,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紫苏无奈的说。
“你们就会说这句话,不懂你们不会说嘛。”姜微抱怨道。
紫苏哭笑不得,“好,我都跟小娘子说。”她又给姜微倒了一杯茶,“二娘子她是遗腹女,这是有忌讳的,有些缺德的人家会说二娘子克父,而她的娘亲守孝满三年后又改嫁了,二娘子虽是何太夫人抚养长大的,可很多破落户还会说二娘子少了亲娘教养。”紫苏唏嘘不已,西府二娘子她是见过的,才貌真是无可挑剔的,若是父母双全,怎么可能会嫁到裴家去呢,“不然以西府的门第,怎么会让二娘子下嫁到裴家去。西府当然可以把二娘子接回家,可真要就闹翻了,搞不好这门亲就不成了。”
“不成就不成,有这么一个老——大家在,堂姐将来还能讨好?”姜微差点骂老妖婆了,“万一她嫌弃堂姐生不了,弄个什么娘家侄女进来当妾,再来个宠妾灭妻,将来还要表姐待得地方?”
“瞧小娘子说的,哪家阿姑不是如此,当人媳妇都是那么慢慢熬过来的,哪能说离婚就离婚?二娘子都这样了二嫁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妾就是妾,就算是孔县君的侄女,生了孩子还是只能当姨娘,宠妾灭妻?我们姜家可不是摆设。”紫苏摇头,真是孩子说的话,“现在裴家理亏,两家人好好商量商量,事情也就过去了,裴家以后也不会太过分了。二娘子因伺候大家而生病的,也是一桩孝行。”
“就这样?”姜微不可思议,孝行?这是孝行?这是虐待吧!
“那还能怎么样?”紫苏反问。
“当然是一报还一报!老妖婆害死堂姐孩子,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她儿子还想要纳妾生儿子!他们想得美!”姜微不假思索道,“当然也要废了裴大——唔——”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紫苏捂住了嘴。
“我的好娘子,这话谁教你的?”紫苏骇然问,瞧她的样子似乎快被姜微吓晕了。
姜微撇嘴,“没人教我,我自己想的。”
“这种歪点子小娘子以后可不能去想了!”紫苏语气极为严厉,她是姜微的乳母,也是姜微半个女师,对姜微言行有教导之责,“过日子的哪有不受委屈的,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若是斤斤计较,一辈子都会不开心的。”
“阿姆我知道了。”姜微恹恹道,她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只能对着阿熙说,无论她说什么阿熙都会赞成的。
紫苏见小娘子提不起精神来,暗怪自己说话刚刚太严厉了,她放缓了语气开解道:“小娘子,其实想想二娘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女人生孩子一向是鬼门关,有丫鬟借腹生子,她也少受了苦。”
姜微不以为然,难道裴大纳妾,堂姐还能找男宠不成?把找合法二奶说的那么愉快,那怎么不给堂姐找两个男宠?姜微想想古代女人生来就为了一根烂黄瓜各种牺牲,出嫁前为家中父兄、出嫁后为夫子,真是不爽!现代虽然有雾霾,可至少女人还有选择的余地,包子除外。
“小娘子你不用担心,将来你的夫婿要是敢这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紫苏自信满满的说,说完又觉得不对,“呸!我说什么混话!小娘子的夫婿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的人!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姜微更提不起精神来了,“阿姆,我想睡觉。”
紫苏摸了摸姜微的额头,不是发烧了,只当她读书读累了,给姜微铺了床,刚想伺候她脱衣睡觉,就听门口通报道:“小娘子,林小郎派人来给小娘子送信。”
“阿熙回来了?”姜微大喜,“快让他进来。”
来者并非林熙的近身僮儿敬文、敬德,而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入内就跟姜微磕头行礼道:“见过九娘子。”
“你是兴文?”姜微迟疑的问,她记得阿熙私底下曾跟她说过,敬文、敬德虽是他的近身僮儿,但并非他心腹,兴文才是他心腹第一人,但平时阿熙派人传话送礼都是让敬文、敬德来的。
“小的正是兴文。”少年略一迟疑,“九娘,郎君有话让我说。”
姜微示意身边的下人,“你们后退百步。”
下人应声,后退百步后,姜微说:“阿熙有什么话?”
兴文朝姜微伏体大拜,“请九娘就我们家郎君一命!”
姜微一惊,“阿熙怎么了?”
兴文苦笑,“郎君路途流寇,受伤了,如今伤口已经开始恶化了,可他还不肯请疾医医治。”
“他在哪里?”姜微问。
“在别院。”兴文说,“郎君他想见小娘子最后一面。”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郎君说小娘子看到这个图案就会来的。
姜微打开一看,信件上是一个图案,一个用拳头画成的脚印,墨迹尤新,姜微咬了咬下唇,唤人备车,兴文见姜微肯出门,大喜道:“马车我已经备好了,小娘子上车就好了。”
紫苏见姜微急着出门,忙道:“小娘子,丙六还没回来,这人真是林小郎身边的侍从吗?”她怀疑的看着兴文,以前从来没见过。
姜微说:“他是阿熙派来的。”这只脚印是她教阿熙画的,两人还曾开玩笑过,以后就用这个作为秘密联系的图案,她不信阿熙会拿这个来骗她,而且阿熙说过兴文是自己的死士。
“那——”紫苏还是犹豫。
“让丙五他们陪我一起去好了。”姜微说,“而且又在京城,有什么好担心的。”天下脚下,就在内城,还能出什么问题?
紫苏见小娘子一脸坚持,“那我也陪小娘子一起去。”
“不要。”姜微一口拒绝,也不顾紫苏阻拦,径直跟着兴文往外走。
紫苏连忙派人去西府报信,又让小丫鬟追上去。
兴文来是有准备的,一共驶来了五辆青骡车,姜微登上第一辆车后,车夫就挥鞭走了,她的丫鬟和侍从登上余下的车辆,兴文也跳上了车辕坐下,“九娘子,我们不回林府,去凌康巷的别院,九娘去过两次的。”这是郎君的置下的私宅,郎君一开始带小九娘去他就反对的,既然是私宅就应该是保密的,现在他不由庆幸,如果郎君不事先说,小九娘要是怀疑不肯去怎么办?
姜微隔着车帘问:“阿熙受了什么伤?”
“也不是大伤,就是肩上划了一道。”兴文声音低了下来。
“你们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姜微又问,既然是小伤,还能让阿熙重病,还不肯看医生,他是受了什么打击吗?
“小的不敢枉言,小娘子见到郎君后便知。”兴文苦笑了一声,他也目前也在震惊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林熙是他的主子,他们是荣辱与共的,如果林熙除了意外,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他还不想死,他还要想发大财、娶上很多媳妇、生很多儿子。
姜微沉默了,等到了凌康巷别院,姜微也不让人,直接跳下了马车,往正房奔去,姜府的丫鬟和侍卫都要追上去,姜微回头:“你们给我在门外等着。”她虽不知道阿熙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连兴文都派出来了,还不回家里养伤,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是不想让很多人知道的大事,她不能让那些丫鬟随自己一起进去。
丫鬟侍卫面面相觑,还是兴文上前道:“我家郎君受了重伤,不想见外人,大家就在院外候着吧。”
姜家下人都望向丙五,丙五浓眉紧皱,“先在外面候着。”
姜微推门而入,一开门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房内昏暗,她捂住了鼻子,“阿熙?阿熙你在哪里?”她绕过屏风就见躺在床上的林熙,她震惊的倒吸了一凉气,“阿熙,你怎么了?”她扑到了床沿,不可思议的看着躺在床上消瘦的不成人样的林熙,如果只是瘦姜微还没这么震惊,躺在床上林熙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散了,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木木的看着床顶,仿佛一个活死人般,“阿熙?”姜微小声的喊道,“阿熙,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姜微眼泪不自觉的落下了。
林熙听到姜微的声音才回神,转目就看到阿识趴在床沿轻声哭泣,“阿识——”林熙挣扎着起身,他不是没见阿识哭过,但阿识从没这样哭过。
“阿熙,你别动!”姜微见林熙要起身连忙按住他,“阿熙,你怎么会受伤的?兴文说你没不肯看医生,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林熙挣扎着坐了起来,他这么一动,胸口又隐隐渗出了血迹。
姜微上前扶住他,也顾不上避嫌,掀开了林熙的单薄的衣衫,一道狰狞的伤痕从肩头划到胸部,伤痕处还有化脓,姜微闻到的怪味就是从伤口处发出的,姜微不假思索道:“我去叫殇医!”
“等等!”林熙紧紧的握着姜微的手。
“阿熙?”姜微不解的望着林熙。
林熙对她一笑,“阿识,我没事的,我就是想看看你。”
“你要看我什么时候不好看?”姜微恼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不理你了!”
“我没事。”林熙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抬手轻触她的脸,“我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姜微懊恼的顿足,“你讨厌!我不理你了!”说完她怒气冲冲的走了,明明有心事还不跟她说,还这种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来自己遗体告别吗?等等——姜微突然想了刚刚被自己忽略的一处,她脚步一顿。
林熙等姜微走后,笑容一敛,手无力的垂下,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再次响起,林熙抬眼,就见姜微折回,他勉强笑了笑,“阿识,你别生气了,我真没事,我就是受伤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微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衫,目光狐疑的盯着他的胸部,那里有两团可疑的小小的隆起,姜微蓦地抬头,正对上林熙的眼,双目似蕴含着无尽的痛苦,姜微掀开了搭在他身上的薄被,薄被下林熙穿着一条亵裤,姜微手微颤着抽开他的裤带,“咚!”她从床上栽了下来,“你——”姜微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饶姜姑娘两辈子都是淑女,这时候都想爆粗口了,尼玛,连老母鸡变鸭都这么快、这么惊悚好不好!
林熙沉默的任她为所欲为,看到姜微震惊的样子,心底泛起了浓浓的涩意,吃力的起身想去扶她,却被姜微一巴掌拍开,林熙心里彻底凉了,闭了闭眼睛,“阿识,对不起——”他果然是怪物!他果然是不应该存在的!林熙无神的想着。
“你还要起来,你是不是嫌你自己伤还不够严重!”姜微怒道,双手快速的给林熙再次系好了裤带,“躺下!”
林熙愣愣的看着姜微,姜微凤眸气得发亮,“我让你躺下!”
林熙乖乖的照做,姜微盯着他胸口半晌,那目光让林熙都发毛了,下意识的想掩胸,却对上姜微鄙夷的目光,“连小荷包蛋都不算,有啥好遮的!将来我也有!”姜姑娘语气十分高冷。
“……”林熙默默放下了手,不过看着阿识的举动,他心头渐渐的涌起了一股暖流,阿识她没有嫌弃自己,她没有嫌弃他,她不认为自己是怪物。
姜微看着林熙躺下后平坦一片的胸膛满意的点头,果然涯叔说的对,哪怕是苍老师躺下后,罩杯都不是F,更别说林熙这种才开始发育的,躺下还能汹涌叠起的肯定是垫得,“来人!”姜微走出屏风,有条不紊的吩咐道:“快把这里的窗户打开。再去给烧两锅热水,丙五你去喊个疾医过来,白芷快回府里把家里最好的金疮药都拿来,去东市打上五十斤酒来,我还有干净的麻布、三只老母鸡、红枣……”姜微开了一系列菜单,随手从身上取下一个荷包丢给兴文。
兴文呆呆的接过,里面是一袋子金瓜子,他挠了挠脑袋,把荷包塞在身上,按着姜微的嘱咐出去买东西了。
姜微招呼丫鬟入内,让她们先给林熙换了被褥,林熙这些天身边只有男人,本来就不会伺候人,他又不让人入内,被褥上有不少血迹和脓水,根本不能睡人,姜微怀疑自己再晚来几天,他连痔疮都会有了。
换好被褥,殇医也来了,在殇医的嘱咐下,丫鬟们给林熙清洗了伤口,重新上了药,然后再次换了被褥和衣服,等一切忙完丫鬟们也烧好了热水,姜微再次把丫鬟赶了出去,自己亲自挽起袖子,给林熙擦身。
“阿识,我自己来——”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了。
“你伤口都这样了,还不知道乖乖休息。”姜微说,“我跟你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伺候过人呢。你是第一个。”姜微嘴上说着,但下手却很轻柔,先用微湿的帕子轻柔的给他擦身,然后再换干净的帕子擦拭,腋下这种容易出汗的地方更是擦了两三遍。
“阿识……”林熙紧紧的握着姜微的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姜微问。
林熙愣了愣,抿嘴道:“怀疑是去年年底。”他顿了顿,有些难启齿道:“我觉得胸口隐隐有些涨疼,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叫了疾医来,疾医说我没事,但今年——”林熙苦笑,他不是傻子,看到自己的胸部时,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姜微听到他也是刚刚知道的,没瞒自己很多年,神色缓和了下来,“难道薛姨不知道吗?”姜微困惑的问,不应该啊!自己孩子是男是女她还能不知道?
“她知道。”林熙语气低沉,“她一直对我说,我是男的,我要争气,这样父亲就会更喜欢我了。”她抬头对姜微一笑,“连我年底叫疾医看诊,她都对我说,男孩子都会这样的,过段时间就不疼了。”
姜微目瞪口呆,“你是说薛姨她知道?”薛姨没病吧?是男是女就算能瞒住外人,还能瞒住自己?男女构造完全不同啊!将来阿熙真正发育怎么办?难道薛姨准备告诉阿熙,男人也会一个月来一次大姨爹?姜微想到了一个可能,小声问,“阿熙,你是说薛姨瞒着你,也瞒着林世伯?”看不出来薛姨这么柔弱,还会这么有魄力,居然敢做这种事,她一直以为小说里才有的。
“家里的疾医是父亲的人,林廉也是父亲的人,他们都是知情者。”林熙淡淡道。
“为什么?”姜微完全无法理解,“这可是欺君之罪!”这对夫妻都脑残了吗?一旦事发,整个林家都逃不过好么?
“所以我死了就不会有欺君之罪了。”林熙低低笑道,他娘一心认为他是儿子,他爹要杀他,因为他不是儿子,所以他是多余的!
姜微捂住了林熙的嘴,“阿熙,你别这么笑,我听着难受。”姜微眼眶红了,“你为什么要死!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林熙目光柔柔的望着姜微,喃喃道:“阿识,你能这么想,我就开心了。”他只有阿识了,阿识还会为他哭,原来他死了还有人会哭,他这辈子有阿识就足够了。
姜微见他,不对,是“她”那种欣慰含笑九泉的样子,眉角一抽,“阿熙,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为什么要你女扮男装?”她要把事情搞清楚,才能好好劝她。
“我们家男嗣本就稀少,我祖翁有我父亲和我伯父两个孩子,我伯父是嫡子,我祖翁是安西都护,镇守边关,我祖母就跟伯父待在京城,我伯父就被祖母养的过分娇嫩,从小体弱多病,十三岁的时候就因一场风寒去世了。我父亲是妾生的,因是庶子,从小跟我祖父养在边关,练成了一身好武艺,我伯父夭折后,他就接替了祖翁的官职。”林熙将林家的往事解释了一遍,姜微安静的听着。
“我父亲子嗣也不旺,他和原配只生了女儿,后来他原配去世,我阿娘嫁入林家,圣上开恩,特许让阿娘去边关跟我父亲团聚,我阿娘就在那时候有身孕的,同时有身孕的还有一个妾,那个妾比我阿娘早生三个月,生下来是儿子,而我是女儿。你家也有边关将领,你应该知道那种情况下,哪怕那个孩子是庶子,也会被阿娘带回京城的。”
“所以你父亲就因为自己的身世,想出了偷梁换柱的主意?”姜微问,好极品的主意。
“对。他认为把我认作嫡长子后,以后的儿子就能留在他身边的,他可以好好培养,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是林家的独子。”林熙平铺直叙道,他那个庶兄的生母是营妓,虽一入军营都跟了他父亲,可身份上也说不过去,一般人是不会认这种庶子,也就他们林家不讲究。也是他外家太弱,需要完全依靠林家的缘故。林熙自从发觉自己胸部隐约有隆起时,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不是傻子,他只是太信娘亲了,加上事情太荒谬了,所以他一开始没选择相信,可自己身体已经开始变了,他就私底下去了一趟私寮,特地喊了两个同龄的童男童女脱光了衣服,一看到两人的身体,他就觉得自己世界的塌了一半。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后才回神,他不认为母亲有本事把父亲瞒住,母亲糊涂可他父亲不应该是糊涂人,为什么两人要对外宣称自己是男孩?他就派人私底下去安西打听了。林熙是女子的身份,在林家也是绝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对外他还是林靖的独子,而且是公认非常优秀的继承人,有了这个基础,林熙自己也培养了几个死忠的心腹。
他那庶兄在安西并不低调,不消花多少功夫,就打听了出来,加上林廉最近一直对自己若有所思的目光,林熙又不是傻瓜,他甚至比一般孩子还聪明,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完全不把他当自己孩子,父亲就视他为工具,用完了就想杀了他,而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娶阿识的希望全毁了,林熙怎么能不崩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让自己换回女儿身?他一想到自己是女孩子就浑身不自在,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怪物。一时不留神,就真被人得手了,林熙心灰意冷下,完全不想活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阿识,只想在死前见阿识最后一面,可现在跟阿识说了一番话,林熙感觉自己似乎又渐渐活了,他似乎不想死了。
“他觉得你现在长大了,瞒不下去了,所以想杀了你?你这个伤是你父亲派人干的?”姜微问。
“是林廉。”林熙摸着自己的伤口,他可真是父亲一条忠犬,只可惜还不够狠。
姜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林熙你别脑残以为你死了事就完了!虎毒不食子!你爹连你都杀了,他会放过你娘吗?你娘虽然有点——”姜微咽下了“神经病”三个字,给自己女儿从小灌输她是儿子的概念,这也只能用神经病来形容了,“可她平时还是很疼爱你的,说到底都是你爹的错,你认为他会放过你娘吗?还是我!你什么都被我看过了,你不要对我负责吗?我连我娘都没这么伺候过!还有你觉得如果你爹知道我来了,他会放过我吗?”她不认为林靖有本事有胆子杀她,可为了刺激林熙还是说出来了,“你要是敢脑残,我回头就告诉阿姑,你爹欺君之罪,我让我姑父诛你九族!”姜微磨牙道。
林熙被姜微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轻轻的笑了,伸手要抱姜微,姜微吓了一跳,“你小心。”
“我伤都好了。”林熙眉目含笑,显得眉目越发俊秀,“阿识,没有诛九族,只有夷三族。”夷三族与他何干?不过阿识这样真可爱,林熙不想死了,父母不在乎他,他还有阿识。
姜微见他一下生龙活虎的样子,有些奇怪,这人怎么一下子好了?不过见林熙坚持要抱她,想了想,大方的脱了鞋子和外衣跟她并排躺在一起,反正阿熙现在都是女孩子了,她听到林熙的话哼了一声,“以后就会有了!反正你不能死,不然你就是不负责任。”姜微很郁闷,自己好容易养了一个听话的好竹马,结果转眼变成好闺蜜了。
“阿识,我是女的,不能娶你。”林熙纠正她道,“我甚至不能再建功立业了。”没了这些他怎么娶阿识?林熙迄今还没有把自己代入女子的角色。
“谁女子不能女子结婚?磨镜你没听过吗?不磨镜也能相依为命一辈子啊!”姜微说,女总理不就跟她好闺蜜过了一辈子,“古代建功立业的女子多的去了,妇好不就是吗?还有木兰辞里的木兰,她不就是替父从军?”
林熙神色怪异。
姜微理直气壮的说,“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是女的!我就是要嫁给你!爱情只能持续三年,友情才是一辈子的,我们做一辈子好闺蜜,不理那些臭男人好了。”她觉得阿熙简直是上天派下来挽救她的天使,她正厌烦男人的时候,给了她这么一个好闺蜜,简直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好老公,她安慰好友,“阿熙,你不要自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人选了,比男人还厉害,又不是臭男人,会体贴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夫婿。就是不能生娃,可天底下不能生娃的夫妻多得是,我大耶耶和大娘不就是。”
姜微想到裴大,整个人不好了,斩钉截铁的下了一个结论,“天下男人皆祸害!”她又补充道,“当然我阿翁、翁翁、大耶耶、耶耶、舅舅、哥哥他们例外。”可她又不能嫁给他们,“所以我们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吧。”姜微丝毫没发觉自己已再度犯病了,程度还不轻。
林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