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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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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想当初我也是月泉宗的学生呢……”少女垂下眼帘,有些怀念的模样:“可惜家里生了变故,一年散修都没能学完就回来了。”

    一年不到?宋佚一愣,莫非说的是……

    “我好像听过你的事,几年前,莫清宁师兄当风仪庭主的时候,有个小姑娘的母亲病重,她赶着回去见最后一面,师兄为她破了例的?”

    “对,对,是我。”她连连点头:“小哥果然是月泉宗的人,莫师兄可是我的恩人,他当初要是执行规矩不放我走,我就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呢。这位师兄,莫师兄如今可好?一直想当面向他致谢,却没有机会再上山,他也不会往我们这里来,真是……”

    “他很好的,放心吧。”宋佚笑笑,又问:“我记得月泉宗并未规定,半途出去的弟子不许再入门,你如今若有兴趣,也可以再重修那一年嘛。”

    “这个……怕是不行了。”她苦笑:“如今父亲身子也不大好,家里就我一个女儿,我若走了,饭馆就得关门。这生意虽不大,也是代代传下来的,我得守住了。修行嘛……哎,反正我这辈子就伺候这一间饭馆,修不修的也无妨了。”

    刚说到这儿,厅中央那桌上有位客人朝这边笑闹:“程宁宁,你怎么净跟俊俏小子说话,莫不是看人家生得好,起了心思了?”

    “你……”程宁宁脸上霎时通红,转过身,指着那大汉道:“吴老二,我敬你是长辈,叫你一声叔,你怎么口没遮拦地乱说!我跟月泉宗的公子打听个人呢!”

    “哎,你这丫头,真开不起玩笑?你想打听谁……该不会你在那山上还留了个小情郎?”

    “呸!我……我这就去厨房,把你的菜压到最后去!你方才点了醋鱼和酥鸡,都得先蒸后溜,水磨工夫,别看我跟每桌子客人都谈话,心还分了一半儿在厨房呢,你们每桌的菜到了几分火候,该翻该焖该换锅子,我这里一清二楚!”

    她竖起一根手指,往太阳穴上轻轻一弹,面露得意之色,一边缓步往吴老二那方走,一边手指如飞,一桌桌的点过去,将每桌点了什么菜,需用什么材料,此刻已做到什么地步,成色几何都一一点来,没有半分迟疑。她口齿清晰,语速又快又脆,好似倒出一筒爆炒豆子,酣畅淋漓,简直忍不住要怀疑厨房里还藏着一个她,以别人都看不见的方式告知那边的情形,让她能一心二用,同时游走于后厨和厅堂,一个小姑娘,就将整个饭点的生意操持得井井有条。

    “哎哟,宁宁啊,你就这天生的计较最厉害……不去好生磨练,当真可惜了!”

    西面那桌的客人笑起来,其他人也纷纷拍掌,赞叹精彩。他们显然都不是头一回欣赏到程宁宁这八面玲珑尽在掌控的本领了,宋佚却头一遭见识,大感新奇,心里一琢磨,已明白了几分。

    她这功夫并不是什么异能,她不能真正看透厨房里的动静,只不过她天性敏锐,记忆力强,且对时间的掌控十分精准。当她从厨房出来前,已将各色菜品安置妥当,到了厅上,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都本能地掐算着时间,并对应着厨房里的动静,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只顾一头,而丢了另一头。

    这份天赋……若好生训练,应当会出一番成绩。

    说完这通话,程宁宁溜进厨房,不一会儿又出来,走到宋佚桌边,小声道:“我给你换了火,一会儿粥就能好,你现在脸色好些了。”

    “多谢。”宋佚笑笑,问她:“程姑娘,我看你这一心多用的敏锐功夫很有点意思,放弃修行可惜了。”

    “是么?这能有什么用?我只晓得在饭馆里好使,修行的话……哎,要像那位莫师兄一样厉害,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呢。小哥,你跟莫师兄熟不熟?”

    “还行吧,接触过几次。”提起莫清宁,宋佚还真不知自己到底算不算他的“熟人”。

    程宁宁想了想,小声问:“……你觉得他这人怎样?”

    “他啊,挺好的。”宋佚不知她问这话什么意思,也不打算节外生枝,只选莫清宁留在月泉宗里的通俗印象来讲:“清宁师兄可是咱月泉宗的首席弟子,俊逸超脱,温雅高洁,做事周全,待人也极好,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

    “是么……你也这么觉得?”程宁宁微微皱眉,低声道:“我知道你说的都对,我也知道他是好人,否则当初不会破例放我下山,后来听说我家里困难,还托人将部分学费退还,只是……”

    “怎么了?”宋佚感觉她话里有话,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程宁宁又想片刻,在宋佚对面坐下来,悄声问:“小哥,你在月泉宗几年了?”

    “五年多一点。”

    “那你一定知道莫师兄上下名声都好,那……那你有没有感觉他……”

    嗯?宋佚有些疑惑,莫清宁难不成有什么把柄给她抓住了?

    “感觉怎么了,大胆说吧,我不会跟他告密的。”宋佚笑笑,一指放在身旁的行囊:“我身负功课,得外出十天,十天后再回山时,你跟我说的话多半都已经忘光了。”

    “你……”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不必有顾虑,程宁宁也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他有点可怕。”

    可怕?宋佚暗暗点头,不错,自己也觉得莫清宁很可怕呢。

    “我感觉……他让人感觉怕怕的,虽然他总是很温和,别的师兄师姐们也都说他对人好,但我就是觉得……”

    “怎么,当年他是做了什么事,才让你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程宁宁连连摆手:“莫师兄很忙,我通共就见过他两次,连放我下山那回都是别人帮传的话,我想当面致谢都没机会。只是……就这两面之缘中,我隐隐感觉他是,是……”

    想了片刻,程宁宁一拍脑袋:“是个做大事的人!他身上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怕怕的,但又并不让人讨厌,用书上的话来讲,或许该叫做……叫做敬畏吧?”

    “嗯……”

    “啊,我可能不该讲这话,尤其不该当着你的面说,你算他师弟,又说他对人好,我也是受过他恩惠的,不该讲……莫师兄当真很好很好,做善事还不给人知道,我从山上回来不久,母亲看病将家里钱折腾得差不多了,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天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敲窗户,起来一看,竟是一只鹰隼。它嘴上衔了个布包,见我开窗,将布包放下就飞走了。我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钱,数了数,正好是月泉宗散修的那笔学费!我心里一下就明白了,难怪这只鹰隼看着眼熟,当日在山上,我看过它停在莫师兄肩头呢!我没有学完散修的课程,回家已是破了例,结果莫师兄想到我家可能困难,连学费都退我了……”

    “还有这事儿。”宋佚暗暗点头,这莫清宁还真是好人当到底啊。

    “是啊,莫师兄真的很好,我对他没有半点不敬,可我依然有那种,觉得他很可怕的感觉……这话我憋在心里几年,总想找个月泉宗的弟子问问,证实一下,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们这儿挨着月泉宗不远,弟子们都是修行人,日行百里不算什么,因此他们也不在我家店里歇脚,没人可问,今天好容易碰见你,忽然就忍不住了。哎,你回山后可千万别告诉他啊,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一点感觉,就这么随口一提……”

    宋佚这下真有些吃惊了,此前听她说厨房里的事务,还可看做她常年浸润在饭馆的环境中,日夜磨练出来的敏锐,可这看人的准确直觉,若与她在具体事务上的精准搭配……

    这小姑娘当真是有天赋的。

    “程宁宁,再拿壶酒来!”西面那桌的客人大声喊。

    “哎,来了。”

    看她起身要过去,宋佚赶紧叫住她:“你还是找个机会再去月泉宗修行吧,你有天赋的,浪费了可惜。”

    “咦?”她一愣,摇头笑道:“怎么还说这话,我……我走不开,而且散修的费用挺高,家里前两年为母亲看病、料理后事,已给掏空了一回,如今父亲身子也日渐不好,我估摸着……”

    “拜师,正式入门,就不用交散修的那笔费用。”

    “可是……谁会收我呢?”程宁宁眉宇间笼罩上一层迷茫之色:“师父们我都不认识,年纪也过了招新入门弟子的阶段,这时候再入门,太晚了吧?”

    这倒是没错。宋佚听闻,各门各派收徒都讲究一个培养传承,入门弟子的年龄以十岁左右最佳,既听得懂师父的教训,又能够上手练习。太小的神思未开,懵懵懂懂,加上身躯稚嫩,经不得摔打。太大的却又骨骼僵硬,不便启蒙,像程宁宁这般十五六岁的姑娘,月泉宗里都已打好了基础,凭各自悟性有所小成了。她这时才去拜师,不会有师父收的。

    “对了,小哥你的师父还收不收徒弟?要不,你请你师父收下我,我给你当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