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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这废物,我……我弄死你!”
高战身在半空,如一个大陀螺,给宋佚抽得拿不住主动权,只能握紧了剑,从花枝的缝隙中往下乱戳。宋佚又怎会给他得手,看他剑锋要来,立刻一枝条抽开,高战始终未能得手,反倒给打得满脸青肿,浑身上下血痕斑斑。
宋佚闪转腾挪,越打越是兴起,越打,体内真气流转便越畅行无阻,仿佛有什么关窍终于通了,连空荡荡的丹田都变得充盈,磕磕碰碰的剑招一次比一次使得圆融,照月剑法前三招中的万千变化越发清晰了然。
宋佚心中暗喜,又有一丝惊诧,他感觉自己隐隐抓到了什么,却已转瞬即逝,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经过前一个“宋佚”笨鸟先飞似的苦练,这五年的所有收获,终于融入了骨血,刻入了灵魂。
“混账,畜生……”
高战屡试屡败,干脆放弃反抗,转为纯粹的嘴炮攻击:“有本事你这会儿就弄死我,否则我立刻去告诉师姐,定让你这小畜生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哟,想打小报告?如今小学生都不稀得这手了。
宋佚暗笑,右手往后一抽、一压,高战身躯在空中弹了一下,跟着便往下落。宋佚瞅准时机,跳起身来,一脚踢在高战胸前,将他猛地踹进了院门附近的雪堆中!
砰!
一声响,积雪并灰尘、泥水乱飞,高战结结实实地跌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抽搐。
“呼……”宋佚长出口气,这满嘴不干不净的东西活该得个教训,而且,刚自己没看错的话,这家伙多半起了杀掉自己的心。
虽不知高战为什么想杀自己,但宋佚猜测,多少跟那个“阴谋”有关。小师兄一走,麻烦就上门,形势看来有些凶险啊。
“唔……呕……”
高战颤抖着、蠕动着,挣扎好几下才慢慢站起来。宋佚那一脚又快又狠,已踢断了他两根肋骨,呕出两口血,高战身上一片狼藉,眉眼更肿得快看不清面貌,与刚进来时嚣张跋扈的样子成了鲜明对比。
“你……你这废物。”他还不肯认输,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宋佚,嘴里含混不清地叫骂:“你给我等着!”
丢下一句经典告白,高战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从正门逃掉了。奔走间,从他腰上掉出个小包袱,一落地就给残雪掩埋了大半。他也没注意,倒是宋佚一眼看见了。
捡起高战落下的东西,宋佚发现这是个描金绣银的锦囊。打开来,里面装着两个小瓷瓶,一个上面写着“玉容膏”,应当是种治疗外伤的药物;另一个则没有任何标签,通体漆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宋佚上下一摸,惊讶地发现这黑瓷瓶竟浑然一体,左右都找不到开口的地方。他弄不明白,也不计较,一并收了起来。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火了?高战他……”脑内的声音小声问。
“不会。”宋佚微微一笑,正想跟这个谨慎的前任“宋佚”解释两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宋佚!”
宋佚回头,见一名少年冲自己奔了过来,这少年十七八岁年纪,面目清俊,头发给风吹得有些乱,白衣黑裤,外罩一件青蓝色短衫,背负长剑,腰上还别着一根鞭子。
看到这根鞭子,宋佚了然:这一定就是叶铭了。
听原本的“宋佚”说,叶铭的师父除了修习照月剑法外,还自创了一套鞭法,作为他师父的得意门生,叶铭必定也有学过。
当日正是叶铭和骆臻跟自己一起时发生了“那件事”,导致自己重伤……
“叶铭?”
“哎,你怎么样?”叶铭急匆匆奔进院子,反手关上大门,站在宋佚三步远的地方,仔细打量他。
“没事……”
“我都看见了!”不待宋佚说完,叶铭打断他的话,捶胸顿足地道:“你怎么,怎么把高战打成那样,他要是……”
“他要是跟姬师姐告状,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对吧?”
明白他在想什么,宋佚笑着接上话,这种担忧,脑子里的声音已嘀咕过几百遍了。
“你……”叶铭顿住,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宋佚了。
片刻,他长出口气,低声道:“明白就好,我早知道你不可能真的是个蠢人。我刚才在山坡上练剑,远远看到高战冲你这儿来了,怕他找你麻烦,赶紧去跟师父告假,打算来看着你,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万幸,是你打他,不是他打你。”
说完,叶铭低头看着地上的花枝,若有所思。宋佚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知如何解释。按理说,自己这个五年都没多少进展的资深废人,确实应该打不过高战才对,但今天这一战……
“对了,骆臻怎样?”宋佚岔开话题。
“在他师父那里。”叶铭没有追问,道:“给你铸剑呢。”
“剑?”宋佚一愣。
“你受伤时,剑不是碎了么?骆臻给捡了回去,打算重铸后交给你,你就那么一把趁手的武器,没了可不行。”
原来如此,宋佚点点头。
叶铭又道:“其实早两天就该给你的,毕竟骆臻铸剑的本事差不多学全了,不过他师父向来谨慎,不给他独立铸剑的机会,你那把碎剑又不可能劳动他师父亲自动手,只能靠他半夜里抽空来弄,因此晚了几天,今晚上应该就能给你送来。”
这样……宋佚有些感动,叶铭和骆臻果然是自己的朋友,月泉宗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里面,大约只有他俩把自己当朋友了。
“这未免太劳烦你们……”
“不劳烦,这个事情……蹊跷得很,我们得找机会碰个面,好生捋一捋。”
叶铭警惕地朝外边望了一眼,压低声音:“你这次受伤的事,我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而且因为你重伤,师父下了禁令不许我们来找你,这几天都找不到机会,我跟骆臻生怕你死了,又怕你没死成,那些人还得来害你一次。我前天跟骆臻联系上了,约定今晚偷偷过来,你别急着睡,等我们。”
“好。”宋佚答应得干脆利落,这件事自己正好忘得差不多了,听他俩说一说,兴许就能理出头绪。
“行,那我走了,我跟师父告假是找了别的借口,这会儿还得赶着去办事呢,你多保重,赶紧歇着吧。虽然不明白你怎么凭一根树枝就打败高战,但……总之小心为上。”
“你看见我怎么打他的了?”
“看见了。”叶铭指一指墙外:“我刚一直蹲在那棵树上呢。”
是么?宋佚挑挑眉,他还真没注意到院外有人偷窥,看来自己的警惕性还远远不够啊。
回房后,宋佚没有急着去想叶铭说的事,连脑中的声音想跟他说话,也被制止了。
他在房中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始调理气脉。
收敛神思,澄澈心境,运转周天,宋佚默想流泉心诀,由上而下,又至下而上地运转真气。从头顶到脚底,过四肢百骸,绕回丹田深处,仿佛一道激流,将最健壮的脊椎和最细微的血脉,都滔滔洗涤过去。
方才一战他耗神不少,一招一式看着举重若轻,其实有好几次都差点崩盘。以真气为刀锋,黏在花枝上抽打对手,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功法,又没有经过实战测试和改良,不过宋佚灵机一动的把戏,可以戏耍修为比自己强一点的高战,却绝难撼动根基更加扎实的修行者,例如……下院一等弟子?
幸好高战根基不算身后,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一直没能做出有效的反击,若换个底蕴厚些的,宋佚早就给翻盘了。
现下一想,宋佚微微有些后怕,一直悬着的疑问也变得格外清晰:当高战以真气发出那道飞剑时,自己脑中闪现而过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又是怎么打散飞剑的?
宋佚闭着眼,反复回忆那一刻,始终只忆起一种模糊的感觉——那个时刻,他仿佛抛弃了照月剑法,也来不及运转流泉心诀,只是本能的,下意识地将真气喷薄而出,于是……
刚想到此,宋佚胸中突来一窒,气脉瞬间缭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赶紧稳住思绪,不敢再多想,催动流泉心诀,引导体内真气回归正途,渐渐的又平静了下来,背心里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就这般盘膝而坐,默然调息,宋佚体内如百川奔海,如云涛涌动,净是连绵不绝的真气,这气虽还不十分浑厚,却已有了生生不息之感。他整个人渐渐进入冥思状态,对外界变化浑然不觉,待到终于将消耗的真气补足,且似有所悟时,宋佚缓缓睁眼,惊讶地发现窗外已是蒙蒙黑了。
站起身来,宋佚只觉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力量,伤处隐痛也好了许多,连心态都变得十分积极,想不明白的问题抛诸脑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散高战的飞剑是巧合也好,运气也罢,终归是自己的战绩,哪怕现在还不能理清,只要坚持修炼,不断精进,总有明晰的一天。
他忽然觉得,修行这事儿当真不错,这个以修行为尊的世界虽不十分友好,但充满了趣味。
简单洗个澡,宋佚哼着小曲,去厨房弄饭吃,等叶铭和骆臻来访。
吃饭时,脑子里的声音又跟他嘀咕了几句,说到晚间的事,两人都觉得以静制动是个好主意,让他俩多说说,自己多听多想,先摸清情况最重要。
“你刚才调息时我也休息了一会儿,没叨扰你,姬师姐那边应该还不会马上行动,高战本就不是她的心腹,给你打成那样又损害不到她什么。”
“嗯。”宋佚扒拉两口饭,“高战嘛,这次算是丢脸丢大发了,我要是他,都不好意思找人哭鼻子,自个儿躲起来疗伤吧。不过,你说的那个姬师姐是什么来头,我看你和叶铭都挺忌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