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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亭古巷之所称之为风亭古巷,是因为在这条古巷的街头,不知何年开始就建有一座风亭。这座风亭很陈旧,年代更是极为久远,整体呈八角状,它八个飞檐翘起,亭尖高高,支撑的石柱很粗壮,亭中还设有一张石桌。
亭内的石桌不可移动,因为这是由巨大的岩石块砌成,连同那坐下的四个石凳也固定在了亭子里面,是为一个整体;然而就在此时此刻,亭子里面却坐有一人,此人一身青衫,头发随意垂落,他静静地坐在石凳上,身前石桌则摆满了丰盛的山珍海味。
其中酒水不缺,碗筷俱全,像是在等什么人到来。
今晚的夜色有些暗沉,夜空中没有明月,不带星辰,更加糟糕的是下起了绵绵阴雨,想来是正值梅雨季,雨水渐多,好在风亭之中点有红光烛台,还是可以抵御雨水吹拂的那种,这才保证了风亭的周遭不会被风雨夜色吞噬掉所有的光明。
自从酒宴摆好,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青衫男子一直静坐于风亭之中,不骄不躁,湿润的天气没有破坏他的兴致,伴随夜风而行的湿气即便一直扑打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那随风飘舞的三千黑发,可他却亦然极有精致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独自饮下,暖暖肠胃!
他看着那条渐入漆黑的大街,雪藏于黑夜中的眸子愈发纯净,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酒杯,开口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于是,街的那头便有一名撑着碎花伞的修长身影缓缓自漆黑色的大街中踏步行来。
青衫男子瞧见来者,半张都掩藏在长发下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没有起身,依旧从容的坐在石凳上,直到那名来者来到亭中收起了碎花伞,他才开口说道:“知苦兄,别来无恙,请入座!”
来者,自然便是清水宅赴宴的知苦。
知苦的背上,有一张巨大的牛角弓,腰间则系着一只装着箭羽的箭筒,这是应了费二哥之前的交代,而此刻虽然他撑着油纸伞来到风亭,但却依然抵挡不住那些被大风吹起的夜中细雨,所以当他收起伞后,不禁率先抖了抖自己满是水珠子的衣裳,甚至顾不及和座位上的青衫男子寒暄。
直到他放下手中的碎花油纸伞,抖掉了身上的细雨碎珠,他才走向那张摆满酒肉的石桌,然后直接坐于青衫男子对面的石凳,很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只是这一眼,他便认出了这名传说中的长水帮帮主,也就是费二的大哥,所以他很惊异,惊异的差点失声喊叫出来,但更多的是愤怒,他看着眼前这名无时无刻都从容淡定的青衫男子,颤抖着手指说道:“原来……是你!”
他接着咬牙说道:“你这个江湖骗子,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青衫男子见对方情绪如此激动,只是伸手帮他斟满了酒水,然后平静说道:“这顿饭就当是我还你的酒水钱,唤我江湖骗子多难听,况且我何时骗过你了,我只是于那天有急事先走了而已,可没说不还你的酒水钱!”
知苦一把喝下碗中的酒水,冷声说道:“大晚上的在风雨中设宴,也亏你这个江湖骗子想得出来,不过想要以此就打发我帮你杀敌的恩情,想都别想!”
青衫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至嘴里,咀嚼一番后显得极为享受,悠然说道:“我已经把清水宅让给你住了,还给你准备了所有生活中需要的物资,你像一位天子一样入住我的房子,什么都不用做,还想打算怎么样?”
知苦反驳说道:“杀人这种事情十分不详,又岂是一顿酒肉,租一间宅子就能回报的,而且你就算把清水宅送给我住,让他成为我的财产,也不能回报我帮你杀敌的恩情,除非你可以在送清水宅的基础上,再加个几千两银子,这样我就勉强当是你还清我的恩情了!”
青衫男子闻此,爽朗一笑道:“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随便一开口就是送宅子,又是上千两银子的,你怎么不去抢?”
知苦剥开一个花生扔进嘴里,淡淡说道:“我就算要抢,也要抢你这个江湖骗子的银子!”
青衫男子毫无所谓的举起瓷碗,示意他干一杯,开口说道:“你要是真有那本事,不用你来抢,我把整个长水帮都赠予你,到时你想要多少银子,随你用便是!”
知苦举碗与他相撞,随即一口饮尽碗中酒水,回味说道:“此话当真?”
青衫男子撇了他一眼,云淡风轻说道:“君无戏言!”
知苦亲手给这个在印象里已经极差的江湖骗子斟满酒水,开口问道:“你且说说,要什么样的本事才能让你送我长水帮,如果只是帮你再杀几个人,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不过不要让我去杀好人!”
青衫男子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好人?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杀不得?”
对于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所以知苦觉得突然间有些不知何以作答,他缄默片刻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但如果杀一个人时让我良心上感觉到过意不去,那么我就不会继续去杀这个人,因为这样的人对于我来说,便是好人!”
似乎很意外知苦的回答,青衫男子不禁拍手赞叹几声,但又笑着说道:“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我却不赞同你的看法,在我看来,杀一个人不用顾及自己心里的情绪变化,如果对方想要我死,那么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抢先杀死他,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也只有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得以保存!”
“如果自己因为良心一时的过意不去就妇人之仁,并等到对方缓过气来再杀死自己,那我觉得这就是世间最愚蠢的感情用事!”说到这里,青衫男子不免站起身来,面朝这座宏伟的战国都城,目露清光,随即又敛去脸上的笑意,负手而立说道:“在我没有离开这座都城之前,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因为一点仅剩的良心就没有杀死我该杀的人,因为我觉得杀死他我会心存愧疚,但后来我才知道,我没有杀死他是我这二十多年里所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而正因为这个错误,我吃到了无尽的苦果,我才会被那个女人硬生生的逼走,最终远离这座熟悉的都城,流落他乡,一走就是六年!”
他接着说道:“在这六年里,刚开始的三年我走了很远的路,到过很多不同的国家,见识过他们的淳朴民风,直到后三年里,我定格在了一座青峰上。”
知苦疑惑问道:“青峰上有什么值得你待了整整三年?”
青衫男子回首看着他,解释说道:“这座青峰常年藏于白雾之中,白雾之中又有一座简朴的阁楼,这座阁楼里面有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只能说,能入此山的人都是偶然之人,而正因为这次的偶然,我遇到了人生的大机缘,并有了命运的转机。”
知苦继续问道:“此话怎讲?”
青衫男子解释说道:“在这青峰之上,我习得了世间最珍贵的人生道理,也学会了百年难得一遇的至高剑术,于是,我拜别阁楼的人,鼓起勇气去挑战各国奇人异士,最终无一落败,成功杀回到了这座都城!”
知苦闻此,不屑说道:“什么狗屁阁楼,难不成里面还有圣人住在哪里,要不要这么神奇?”
青衫男子回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称呼他为圣人,但我知道他是整个世间剑术最好的人,他真的很神奇!”
“当然,那座青峰也很神奇!”
知苦继续喝着酒水,开口问道:“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让费二哥告诉带着兵器来赴宴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听说了我在军营里一挑五十一名老将士的伟大战绩,想要用你的至高剑术和我比试比试?”
青衫男子忽然将腰间的长剑取下,一把横放于石桌上道:“你不是想要清水宅和千两银子吗?”
知苦疑惑说道:“打赢你就能得到这些?”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随即手指那条漆黑色的大街,说道:“打赢我你什么都得不到,但如果你能帮我一起打赢那辆马车里的人,我就给你这些!”
说话间,便有车轮声自大街上遥遥传来,这辆马车很平凡,车轮碾压在满是湿润的道路上,压在那些坑坑洼洼的水槽中,不由溅起了无数晶莹剔透的滑.润水珠。知苦转头看向这两突如其来的马车,心中震惊的无法言语,因为他看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画面。
这辆马车没有门,所以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马车里面的人,人有两位,一位怀中捧着长剑,一位手里拿着纸笔,只不过那位拿着纸笔的人,没有眼睛!
于是,知苦忽然间觉得,自己低估了身旁这名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又被对方拉上了一条不可退却的路,而这条路很危险,极其危险,甚至一不小心就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青衫男子看着马车里的两人,对知苦附耳说道:“这笔买卖其实很划算,因为你要对付的只是那名不敢靠近的瞎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但你必须在我和那名剑客战斗的时候牵制住他,你杀不死他没关系,就像你不用和那名捧着长剑的人相战一样,所以今晚你带这把弓来很适合,但如果你能侥幸把那明显瞎子用箭射死,我会额外给你再加五千两银子!”
他接着说道:“你杀瞎子的时候不用顾及良心,因为他看起来虽然可怜,但杀过的人绝对比你这辈子认识的人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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