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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往来的徐州商人非常多,本次科考徐州出了一位状元一位探花,好消息没几日便传回了徐州。
这几日刘家人并章夫子都伸长了脖子等消息,坊间听得风言风语说徐州两位少年才子金榜题名,刘家人猜测估摸着就是他们俩。可陈氏的信还没送来,都不敢肯定,怕是空欢喜一场。终于等到了陈氏的信来,张兰兰当着全家人的面拆开念了,一家人得知刘裕中了状元、章凌中了探花,喜极而泣。
章夫子见两个弟子都金榜题名,摸了摸胡子,他一辈子教出一个状元,两个探花,真真是不负他当老师的初衷。
刘家人感念章夫子之恩,全家人给夫子行礼磕头,多谢他精心栽培刘裕。而后一家人又收拾收拾,去城郊上坟,将好消息带给祖先,感谢祖先庇佑。
刘裕中状元,刘家村全村沸腾,简直炸锅了!族长老泪纵横,带着族人在祠堂祭拜,大家伙做梦都没想到本族里竟然能出个少年状元。族里人提议修状元祠,各家纷纷自觉掏腰包,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自己脸上也有光。
族长特地上刘景家登门造访,又说在刘景家祖宅后另辟了地划给刘家,加上新给刘裕分的地,刘家的宅基地如今是村里最大的,比小石头新买的院落还要大。
刘景原本想另外买一处院落,如今瞧见自家老宅子大了许多倍,同张兰兰两人商量着干脆不买宅子了,将乡下祖宅重建即可。如今刘景家今非昔比,在乡下将宅子建的又大又气派,不怕村民眼红捣乱。状元老爷家的宅子,谁敢造次?巴结还来不及呢,哪个不开眼的敢去找不自在?
这次不比刘裕中举人那次,此番再没有提亲的人上门了。在民间话本里,状元郎大多都是娶了宰相的女儿或者给皇帝当驸马,乡下小民没哪个痴心妄想的想跟状元郎结亲。比起举人,状元真真是高攀不起!
又过几日,陈氏来信,说圣上钦点刘裕为翰林院修撰,章凌为翰林院编修,两人同进翰林院供职,都不必外放历练。信上还说,皇帝赏了刘裕宅子,如今宅子正由陈氏着手打理,里头一应下人都由陈氏亲自着可靠的牙婆采买,待买回来在陈氏府上训练几个月,便可放去新宅子。如今刘裕还住在大理寺卿府上,待新宅子打理完毕便可搬进去。
信里还有刘裕同章凌的亲笔书信。刘裕感念兄嫂养育之恩、章夫子教养之恩,信中言辞恳切,刘景夫妇看完都忍不住落泪,刘裕请兄嫂一家去京中与自己同住,今后便由刘裕为兄嫂子侄撑起一片天,定会好好奉养兄嫂。
张兰兰抹了抹泪,对刘景道:“收拾收拾,咱就搬去京里投奔裕娃去!”
刘景点头,道:“好,待我将铺子里的事交代好了。”
刘景夫妻相拥而泣,哭了一会,张兰兰道:“若是咱们一家去京里了,夫子怎么办?”
是啊,夫子怎么办?儿子孙子都在京里,一直照顾他的刘家人也要搬了。张兰兰绝对不会放着夫子不管。
“咱们去问问夫子,看他愿意不愿意同去京城。”刘景道,“夫子如今身子大好,待天气凉快了,路上走慢些,一路游山玩水也就到了京城。”
夫妻两个商量,若是夫子愿意一块去京城,那么他们就等入秋后再一块出发,省得路上热,夫子赶路受罪,也正好等刘清考了秀才。
若是夫子不愿意去,那么刘家就暂且不搬入京,一直留在徐州为章夫子养老送终。
张兰兰去找夫子说话,本以为夫子年纪大了恋乡不愿进京,谁知道一进门,就见夫子在收拾包裹。张兰兰傻了眼,章夫子一见她,乐呵呵道:“小牡丹,咱啥时候进京城啊?”
张兰兰愣了半天,才道:“夫子,您不是不喜欢去京城嘛!以前章大人请了那么多次,您都不愿意去,怎么这会都急着收拾包袱起来。”
章夫子摆摆手,笑道:“那时候能跟现在一样么?那时候我私塾里一群娃娃等着我教,我个当老师的哪能丢下学生自己跑了?再说当年我在京城毫无建树,不想再去那伤心地,可如今不一样啊!你说说,有几个老师能教出一个状元两个探花的?夫子我可是老师界里的翘楚,不比那些大官差!我看我这番进京,肯定不知道有多少高官求着想把自家儿子塞给我当学生呢,我呀,一个都不收,就在家里教那几个小毛头,哼哼!”
张兰兰瞧他眉毛眼睛间都是得意,知道两个学生争气,叫夫子扬眉吐气了。门口刘清探头进来,笑嘻嘻道:“夫子,再过几年我也考个状元回来,给夫子长脸!”
章夫子乐了,瞧着刘清笑道:“得,又给我灌**汤!”
“唉,你说我去京里,到底是住谁家好呢?”章夫子摸了摸胡子,十分纠结道:“按理来说我该跟儿子孙子住一块……可小牡丹家最热闹,我最喜欢,唉……”
张兰兰看着陷入选择困难症的夫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两家都给您留了院子,你想住谁那住谁那,轮流住。信上不是说皇上赏的宅子就在章府后头,两个院子后门只隔了条小道么?串个门都方便的很!”
章夫子听的越发高兴,一连三个好字,招呼张兰兰来帮忙收拾东西。张兰兰瞧着夫子将他的衣服叠着要装起来,哭笑不得,拦着他道:“您急什么?这会正是天热的时候,去京里路上还不得得热坏了?待入秋天凉了再出发!再说了,您别光顾着进京,把你小徒弟给忘了,清娃这秋天还得考秀才呢,咱们都走了把他一人扔这,您放心?”
章夫子高兴的把这茬事给忘了,他对刘清寄予厚望。刘清天赋努力不亚于刘裕,且是他最小的门生,格外得夫子宠爱。
“哎呀,看我高兴的都糊涂了。”章夫子解开包袱,冲外间书房的刘清喊了一声:“小子,你夫子我为了等你考秀才,连亲儿子亲孙子都不急着瞧了,你要是考不上,仔细回头我收拾你!”
刘清正看书呢,一个激灵,忙道:“夫子放心,我定不丢您脸面!”
章夫子哼哼两声,刘清的水平他清楚,考个秀才不成问题。
于是张兰兰往京城回信,说了下家里的打算,两边都好安排。
接下来刘景刘俊整理交接铺子的事,寻了可靠的掌柜管理徐州这边的铺子。刘家的木材铺子在京城也有分店,这回举家搬迁,往后京城的店铺就成了总店。张兰兰这边的彩虹阁也有的忙。红姑娘作为染丝者,自然是要同刘家一道去京城的。陈氏已经在京城郊外盘下一处染坊,待人来了便可开工。
只是彩虹阁盈利巨大,徐州铺子这边不能没个可靠的人看着。张兰兰便想到了小石头媳妇沈氏。沈氏聪明,却是个实在人,且同刘家关系亲密。张兰兰请沈氏帮着照料铺子,沈氏一口答应下来。张兰兰不愿仗着关系杀熟,同陈氏书信商量一番,说定了让沈氏也入股,虽不多,但是每年分红银子不少,加上管理铺子开的月银,也是不小的一笔。
刘裕中了状元,小石头一家也替他们高兴。听说刘家祖宅要重建,小石头主动找上门来,介绍了工匠帮着修房子。刘景夫妇的意思是,祖宅要重建,但不必建的太华丽,比着地主乡绅家的规格便好,反正刘家要搬家入京,祖宅放着也是摆设,修那么好并没有必要。
工匠请了,自有刘家村的村民自发来帮着修房子,刘家都照着市价给了工钱。工程有族长同小石头派来的掌柜盯着,并不费什么心思。
这一番安排下来,家里人人都清闲了许多,各个展望着将来搬进京里。唯有彩虹阁日日卖的绣样不能断,故而家里刘秀与罗婉加上张兰兰三人,每日画绣样的功夫不能省。
章凌中了探花,刘秀自然高兴的不行。王掌柜同胡氏这些日子与刘家走动的更频繁了,胡氏时不时来探望刘秀。
一日,张兰兰在画室作画呢,听见刘秀房中传来隐隐的争吵声,觉得纳闷,便放下笔往过走。刚走到刘秀房间门口,便听见胡氏的声音。
胡氏道:“秀秀,乐乐可是你弟弟啊!你就不为你弟弟的前程着想?你亲弟弟是弟弟,干弟弟就不是弟弟了?夫子那般疼你,只要你一句话的事,夫子看着你的面子也会收了你弟弟的。秀秀,你说说,这些年干爹干娘怎么疼你的?如今这点小忙你也不肯帮?”
刘秀声音带了哭腔,道:“干娘,旁的事都好说,只是这事不可。你晓得夫子身子一直不太好,好容易这些年养的有些起色了,我们哪敢劳他?”
胡氏声音变尖细,阴阳怪气道:“你就蒙我吧!我刚进院子的时候还听见夫子在书房教刘清读书呢,怎么教你亲弟弟就不劳累了?还是你就想霸着好先生,怕乐儿书念好了,同刘清抢名次?”
刘秀道:“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清娃是夫子最后一个弟子,既是已经收的,夫子哪能不管他。再说了,夫子自个说了,不愿再另收学生,干娘,你再磨我也是没用。”
张兰兰皱眉,大抵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章夫子的两个学生一个中了状元一个中了探花,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章夫子的名声也在徐州传开了,所谓名师出高徒,一下子能教出两位少年英才,那得是多有能耐的老师啊!所以好些人削尖了脑袋,甚至想出重金,只要夫子能收了自家儿子。可惜章夫子一把年纪了,不愿再收徒,都给拒了。
胡氏原先就提过想让王乐拜在章夫子门下,那时候就没成。如今眼见刘裕章凌的成绩,胡氏一家必定眼红的很,想仗着刘秀的关系在夫子面前说说情,好把王乐弄到夫子门下。可刘秀哪能仗着夫子的宠爱就答应!
且不说夫子自己已经不愿意再收学生了,就是他愿意,刘秀也不忍心看他一大把年纪了再劳心劳力。
收学生可不是啥轻松活计,像刘裕刘清这般肯用功上进,不叫先生操心的还好,若是遇见稍微顽劣些或者资质差的,还不得呕心沥血的教?要不然就是误人子弟了。
教王乐的难度和教刘恬开蒙与刘秀读书,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后者随便教教,识字明理即可,前者可不能随便,那可是关系人家一辈子的大事。
胡氏见刘秀始终不肯松口,也急了。这是关乎自己儿子前程的大事,胡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得劝动刘秀。
而刘秀咬着牙,无论如何不肯退让。胡氏瞧着刘秀坚持的样,她知道她这干女儿的性子,面上看着温柔似水,内里是个坚韧有注意的。既然硬来不行,那只能软的上了!
胡氏这般想着,眼睛一红,眼泪扑扑往下掉,忽地变了个脸哭了出来,嘴里说着:“我的秀儿啊,我的心肝啊,你就应了娘这一次吧!娘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啊!”
说着,做势身子往下滑,就要给刘秀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