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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兰兰先是将十两银票兑成银子,而后领着刘秀往刘裕就读的私塾走。城里颇大,走了大半个时辰,张兰兰走的口干舌燥,刘秀更是累的气喘吁吁。张兰兰瞧见街边有个茶摊,便领着刘秀要碗茶喝,坐下歇歇脚。
咕咚咕咚一气儿喝了半碗茶,张兰兰这才觉得好受些,心道这古代没个公交车,光靠走路简直吃不消。刘秀累的蔫儿,靠在母亲身旁。
这是条古朴的小街道,街边摆着各色小摊,虽然不若西市那般繁华,但是胜在整齐干净,放在现代,可以说是一条小商业街。
张兰兰对逛街一向有兴趣,这会子边喝茶边四处张望,忽地瞧见茶摊不远处,街角的大树下摆着张桌子,桌子旁边立着面小旗,写着“写信读信”几个字,桌子内侧坐了个少年,手里执笔,正在写什么。桌子外侧坐了个小贩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对那少年一边说一边比划。
张兰兰定睛一瞧,那少年怎地那样面熟,竟然是刘裕?刘秀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显然也瞧见了她二叔。
“咦,二叔怎么在这?”刘秀站起来就要往刘裕那跑。
“秀秀,回来。”张兰兰一把将刘秀拉回来,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刘裕面皮儿薄,读书人大多有自己的清高。刘裕从未跟家里人提到过他在路边摆摊的事,张兰兰猜想他未必想让自己和孩子们知道。
“你们是想写信还是读信?”茶摊老板抽着旱烟,这会子生意不多,索性坐下和张兰兰母女闲聊。
张兰兰见老板一副与刘裕熟识的样儿,问道:“老板认识他?”
茶摊老板点头,道:“那小哥是城东私塾的学生,闲时就来这街上摆摊,帮人写信读信,偶尔帮人拟个契书啥的。咱们这边都是粗人,大字不识一个,附近人都知道他,谁家要写家书,或是家里寄了家书,就都来找他。写信两文钱,念信一文钱。”
张兰兰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刘裕并非那明明穷的要死却还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穷酸读书人。这年头笔墨纸砚价格不菲,刘裕能想到靠自己赚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很是难得。只是读书本就清苦,刘裕还得出来摆摊赚钱,真真是难为他了。
这时,从街角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比刘裕小上一些,气质温和,竟然是章凌。章凌领着个老婆婆过来,扶老婆婆坐下,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章凌,章凌拆开信慢慢读给老人听。
张兰兰真真是吃了一惊,章凌是章槐先生的独生孙子,书香门第,家境殷实,怎么竟也跟着刘裕出来摆摊?
张兰兰不想被那两个孩子发现,付了茶钱,带着刘秀从另一条小街绕路走。此处离私塾并不远,张兰兰领着女儿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瞧见私塾的大门了。
“秀秀,方才咱们瞧见你二叔摆摊的事你可别说出去,你二叔脸皮薄。”张兰兰嘱咐女儿。
刘秀点点头,道:“行,娘不让我说,我一定不说!”
两人进了私塾,由于不是第一次来,张兰兰认得些路,叫院子里的小童去通报章先生后,就自己在院子外头等着。
小童通报回来,说章槐先生正在睡午觉,张兰兰便和女儿去后花园等着。
等了约莫一半个时辰的功夫,刘裕拉着章凌气喘吁吁的跑进花园,见着嫂子侄女,脸上又惊又喜。
“嫂子好,我一听说你和秀秀来了,就忙赶过来了。”刘裕道。
“裕娃,嫂子把你在家里落下的东西送来了。”张兰兰指了指包袱。
刘秀瞧见刘裕身旁的章凌,眼睛一亮,道:“章凌哥哥。”
章凌笑咪咪对刘秀作揖,道:“秀秀妹妹好。”
此时小童来花园寻张兰兰,道章槐先生醒了,可以见客。张兰兰便将刘秀托付给刘裕章凌二人,自己去见章槐先生。
章槐对刘裕大嫂的到来颇为意外,但见张兰兰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时,更是吃了一惊。张兰兰本想将十两银子全给做刘裕的伙食费生活费的,反正她有钱任性给的起,但是细细一想,刘裕本是农家孩子,生活贫寒,私塾里的先生学生都知道。若是突然一下子从最差的伙食提升到最好的伙食,反差太大容易引的有些人眼红,平白生出事端。五两银子已经是中等水平,足够刘裕的营养发育。
再说张兰兰虽然手中有了不少银子,但不想露富。她卖绣样挣了多少钱只有她自己和锦绣坊几个相关的人知道,也暂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先生,还有件事要拜托您。”张兰兰道,“裕娃是个懂事的,我不想叫他太操心家里的事,反而分了念书的心思。这五两银子是我的私房钱,请先生不要告诉裕娃我给他多加伙食费的事。”
章槐摸了摸胡子,伙食不一样,刘裕自然是能知道的呀,若是他问起来……章槐看着眼前一脸诚恳的妇人,心道看在她诚心诚意为孩子好的份上,自己就帮她圆个谎吧。
“好。最进我正好需要抄写一批书稿,刘裕的字是学生们里最好的,我就叫他闲暇时帮我抄书,他若问起伙食的事,我便说是抄书的酬劳。”章槐想了想道,又怕张兰兰一个乡下妇人不理解,进一步解释道:“让刘裕抄书,对他可是大有好处。一方面巩固学识,一方面我那书稿中有很多名家批注,他抄上一遍,对他学问极有帮助。”
张兰兰千恩万谢的辞别了章槐先生,带着刘秀回锦绣坊。
刘裕章凌将张兰兰母女送出院子门,刘秀依依不舍的和她章凌哥哥道别。
“小妮子,别看了,再回头当心扭了脖子。”张兰兰打趣道。
刘秀一下子涨红了脸。
回程的路上,刘秀显得有些低落,张兰兰沿途买了刘秀最喜欢的桂花糕,这才哄的小妮子重绽笑颜。
刚进锦绣坊的大门,就见一个小娃娃一阵风似的冲出来。
“秀秀姐姐,你可回来了!”王乐星星眼围着刘秀转圈,将张兰兰母女二人迎进后院。刘秀笑嘻嘻的分了一块桂花糕给王乐,王乐简直要乐开了花,将桂花糕捧着舍不得吃。
胡氏正在院子里绣花,瞧着儿子没出息的样儿,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胡氏张罗着用了晚饭,张兰兰带着刘秀去前院的绣坊,想给刘秀买身衣服。家里新买的布还没来得及做成衣裳,现在刘秀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几年前用刘俊不穿的旧衣裳改的。
锦绣坊里各色成衣齐全,从锦缎到细布的都有。张兰兰寻思着刘秀在乡下穿锦缎显得太突兀,就挑了身细布的裙子。刘秀从小到大根本就没穿过新衣,这下子幸福来的太突然,呆呆的被张兰兰领着进了内室换衣裳。
耦合色的短袄子上绣着朵朵荷花,裙摆绣着大大的荷叶,缀着零星的小荷花,将刘秀衬的跟出水芙蓉一般。
“看我们秀秀多漂亮。”张兰兰看着女儿,眼前一亮。刘秀不愧底子好,稍微换件漂亮的裙子美的不像话。
“兰妹子给秀秀挑裙子呢?”胡氏听闻张兰兰在自家店中挑裙子,也来凑热闹,刚掀了帘子进来,瞧见穿新衣的刘秀,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这哪儿像是乡下的丫头,简直比大户人家的娇小姐还美!
“呀,我们秀秀真真是人比花娇!”胡氏由衷赞叹。
刘秀羞的双颊绯红,躲在张兰兰身后捂着脸。胡氏乐呵呵道:“兰妹子,你和秀秀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胡氏一阵风似的走了,过了一会又一阵风似的回来,手里捧着个小盒子。
“这是我年轻时候的首饰,如今年纪大了用不着了。”胡氏打开盒子,里头是几个小巧可爱的发簪。胡氏瞧了瞧,挑了一只镀银的簪子,那簪子顶端有朵镂空的兰花,很是雅致。
“秀秀,你坐下,婶子给你梳头。”胡氏硬按着刘秀坐下,张兰兰含笑默许着在旁瞧着胡氏跟打扮洋娃娃似的给刘秀梳头。
换了个简单的少女发髻,在插上一根兰花银簪,刘秀亭亭玉立,美的仿佛清晨绽开的荷花。
“兰妹子,我可真羡慕你,有这么标致的女儿。”胡氏端详着刘秀,越看越喜欢。
“娘,你们都在这做什么?”门口王乐探出个小脑袋进来。
“娘在给你秀秀姐打扮。”胡氏笑道。
王乐哇了一声窜进来,瞧见出水芙蓉一般的刘秀,顿时惊呆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就算是以前来他们店里买衣裳的县令家的女儿,也没有秀秀十分之一好看。
王乐看到呆住了神,胖乎乎的小脸越涨越红,满脸通红的简直能滴出血来。
胡氏瞧着儿子越发没出息的样,笑弯了腰,打趣道:“乐乐,快伸手接着,眼珠子要瞪出来了。”
王乐这才反应过来,小屁股一扭,一阵风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胡氏将刘秀搂在怀里,左看又看,真真是爱到了心坎里。这么乖巧漂亮懂事的孩子,能不叫人喜欢么?
胡氏眼珠子一转,想着刘秀这般出色懂事,自己儿子又很喜欢这小姐姐,便起了给王乐刘秀订娃娃亲的心思。
胡氏是个性子急的人,有了这心思,便立刻起了话头,对张兰兰道:“兰妹子,你瞧我喜欢秀秀的紧,我家乐儿与秀秀甚为投缘,我看不如……”
没等胡氏把那句“结娃娃亲”说出口,王掌柜咳嗽了一声进来,一个眼神呵止胡氏的话。
胡氏和王乐喜欢刘秀,王掌柜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昨个晚上睡觉的时候胡氏还一直念叨刘秀多好多好,王掌柜与胡氏夫妻几十年,自然猜的到妻子心思,因而在外间大堂的王掌柜,听见里头胡氏说话的动静,立刻就进来了。
胡氏被丈夫盯了一眼,发热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下来,改口道:“不如我认秀秀当干女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