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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鸟尽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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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苦等了三日,依然不见有人前來接她下山,若笙有些心急了。不管山下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去面对。

    打定了主意,命白鹭收拾好行囊,前往空镜大师的庭院,打算和大师告辞后,她便要离去了。

    行至扶桑园,见到半月前红艳似火的扶桑花,却已凋零得满目疮痍,心头经不住的一阵悲凉。

    若笙闭紧了双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想起了那日美艳的扶桑园,也想起了那日,他的柔暖温情,心头却被袭得楚楚的疼。

    仿佛依稀能听到他急促地心跳,与他喃喃的低语,那感觉是那样的真实,就好似发生在昨日一般。

    可再度睁开双眼,却已时过境迁,除了凛凛寒风,吹打着枯萎的枝头外,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若笙收回了眸中的苍凉,轻轻地一声叹息,继而转过身來,向着空镜大师的院子行去。

    沒走出两步,只见扶桑园的竹篱旁,一袭银白身影儿,一动不动的在风中伫立着。

    大大的风帽遮住了他的容颜,长长的斗篷随风摆动,好似那天边的云朵,又好似出水的芙蓉,干净得凡尘不染。

    若笙心头一颤,难以抑制心底的喜悦,两行热泪,不听使唤地满溢而出,紧闭的红唇也弯弯地扯出了一抹笑。他來了,他真的來了,他终于來接她了,终于來接她了。

    顾不上眼中的泪,模糊了她的视野,顾不得耳际的风,扰乱了她的听觉,若笙提起衣裙,一路小跑着,冲向了竹篱旁的那一抹银白,头也不回的扎进了他温暖的臂膀。

    收紧的臂弯,柔软的狐裘,炙热的胸膛,使若笙贪恋的环上了他的腰际,冰凉的脸颊,红透的鼻尖儿,紧紧地贴着他周身的温暖,再也不想移开了。

    “你终于來了,终于來了。”眸子中盈满的泪,随着她双眸的闭合,倾泻两行。

    “若笙,我來了,我來了。”声音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听闻了來人的回答,若笙心头一惊,温热的怀抱传來氤氲的苏合香,苏合香。不是迦南香。不是她所熟悉的迦南香。

    若笙瞬间抬起头來,正对上楚珩灼热的凝望,顿时吃惊得瞪大了双眸,惊诧的说道:“楚,楚珩。”

    浮在楚珩俊颜上的喜悦,在见到她眸中的那一抹失望时,瞬间的凝住了,心头也被狠狠地撞击着,痛得他拧弯了眉,微颤着说了一句:“若笙,我,我來接你下山了。”

    看清了來人的面容,若笙连忙推开了他的臂弯,后退了一步,立在竹篱前,尴尬地问着:“宸,庄,庄亲王,他,他人呢。”

    看着她挣脱着离开,他松开了臂膀,怀中的温柔瞬间地散尽,被寒风吹得透骨地凉,丰满的唇抿成一条缝儿,压制着心头泛起的疼。片刻后才淡淡地说了句:“他有事儿,來不了,让我來接你。”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缓缓地闭合双眸,隐去了流露出的失落,微微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咱们走吧。”

    楚珩身形一转,换做了平日里的冷峻疏离,冷淡地说道:“你不能回溢春园了,我会为你安排新的住所。”

    若笙惊骇的转过身,对上了他清冷的眸子,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楚珩侧过身來,避开她伤痛的眼神,冷硬的说了声:“这是庄亲王的命令。”

    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如今落到了自己头上,却又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用手揪紧着胸口的衣襟,压制着那锥心的疼。半晌后,缓缓地抬起头來,轻轻地笑了两声,却比哭更加的凄厉:“呵,呵,我想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吧。”

    是她一直以來,都有所期待。期待着自己的与众不同,期待着他对她的情感可以超越一切。是她自己想得太完美了,是她自己期待得太多了,是她自己被感情蒙上了双眼,看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现实。

    若笙的领悟,使楚珩的心揪紧成一团,他一直都明白她棋子的身份,可当她自己悟出后,他却又是如此的心疼。

    不应该早些让她明白这一切吗。看明白了,就不会有奢望,那样对她会更好。

    “若笙,找一片僻静之所,安度余下的时光,不好吗。”楚珩不敢面对她溢满泪水的双眸,背对着她冷冷地道出,他们为她而做的安排。

    想明白了这一切,若笙瞬间地恍然大悟了。作为一颗棋子的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是不会有人为她的归属,而花费丝毫的心思的,于是颤抖着双唇,绝望的问道:“十年后,我也回不去,对不对。”

    楚珩默不作声地伫立在风中,她的询问声声如刀割一般刺痛着他,他为何要这般残忍的对她,伤了她却又疼在了他的心头。

    正如若笙所言,父亲的确沒打算送她回去,而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她彻底地除掉。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于父亲而言,她不仅不会带來任何的帮助,还会阻碍匡扶大业的进程,要不是他与司诚将此事揽下,父亲恐怕已经派人前來了。

    若笙轻笑着,笑声如同阴魂鬼魅一般的凄惨、寥寂、绝望,那是何等的释然,让人心头打着颤,也让人心中淌着血。

    笑声停罢了,若笙缓缓地开启红唇,低声吟唱着:“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來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xie)蹀(die)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shai)。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若笙委婉凄美的歌声,飘散在这片萧瑟枯萎的黄叶间,倍感着这冬日的荒芜与悲凉。

    楚珩沉默的聆听着,拧紧的眉头蹙得更深了,权握着的双手,也握得更紧了。

    “我要见他,就算是了结,我也要当面与他决断。”若笙拭干了脸上的清泪,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会带他來见你的。”楚珩缓缓地睁开双眸,轻轻地吐出。

    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仓促地驶出了巍峨壮美的紫苔山,一路向南,马不停蹄的飞驰着

    梦境

    衣装褴褛的小女孩儿,赤着双脚狂奔在冰天雪地间,一双小脚丫被冻得通红,依然步履蹒跚地奔跑着向前,似乎只要一停歇,身后那只拥有着赤目獠牙的巨兽,就会追赶上來,将她撕扯得分崩离析,尸骨荡然。

    可前方的路却越來越窄,也越來越崎岖难行,冰刀割伤了她的脚掌,血红的脚印儿连成一串串,映在白雪皑皑的苍白中,却是触目惊心的红艳。

    风越來越狂虐,雪也越來越残暴,小女孩儿被冰封,被雪盖,双腿僵硬得快要走不动了,快要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就在她将要倒地时,却跌入了一个温暖地环抱中

    “小姐,小姐,小姐”若笙舔了舔干涸的唇,喉咙间却是灼热的疼,耳际传來了白鹭焦急的啼哭声,在不断的轻唤着自己。

    “水,水。”若笙恢复了些意识,想要喝些水來缓解喉咙间如火烧的疼痛。

    听到小姐的轻唤,白鹭连忙擦拭了一下眼角儿的泪,起身从桌上端起水杯,将她轻轻地扶起,一口一口地喂着。

    见若笙神精恢复了清明,这才呜咽地说:“小姐,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若笙饮了几口水后,努力的清了清喉咙,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用气息询问着:“白鹭,我们在哪儿。”

    白鹭将茶杯放下來,又将她扶倒在床上盖好棉被,才开口道:“楚公子的院子,应该还在天晟。”

    “那楚珩呢。”醒來后,并沒见到他的影子,若笙轻声问着。

    “楚公子守了小姐两天两夜,晨起刚刚离去的,小姐,你这一烧可真吓人,盖了三床棉被还打着颤,嘴里胡言乱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白鹭将若笙的被角儿掩好,又抚上了她的额头:“嗯,热气退下了。”

    听到白鹭的话,若笙默不作声的闭合了双眸,他这又是做什么,兔死狐悲吗。她如今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再费任何的心思了。

    “小姐。”白鹭抬起了头,吞吞吐吐地,有些迟疑。

    “怎么了。”见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若笙嘶哑着问。

    “奴婢今日晨起,來到小姐房间,见到楚公子他,他赤露着上身,正,正抱着小姐呢。”白鹭尴尬的说着早上的所见,脸上已然羞得像秋天的苹果。

    若笙听闻后,回想起梦中的冰封雪压,以及跌入的温暖怀抱,透明的面颊也映出了团团红晕。

    随即又重重地摇了摇头,将心头的感动拂开,她只是一颗棋子,自己永远不能忘记这个事实。

    “白鹭,你有喜欢的人吗。”若笙抬起眼帘,柔声地问。

    白鹭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脸上的绯红更加的娇艳了。

    看着她羞赧的样子,若笙微微一笑,随即问道:“是无影吗。”

    “啊。小姐,你怎么会知道。”白鹭惊讶的抬起头來,不明白小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若笙轻笑出声,她只是心中略有猜测,于是柔声道:“我可是会读心术的。”

    白鹭羞怯地低垂着眼帘,红霞飞上了她的俏颜,扭捏的说道:“可是无影,他,他是个粗人,是,是块木头。”

    “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如果幸福來临,可要好好珍惜。”能够远离皇权争斗,远离是是非非,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啊。

    “我会的,可是小姐也要珍惜自己幸福,六王爷对小姐的情,是那么的深,奴婢都看在眼里的。”虽然她不明白,小姐与六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她简单的直觉,她不相信六王爷的情是假的。

    “对于他的身份与处境,感情也许就像是生活中的调剂品,可以使平淡的人生,变得多姿多彩一些,却永远不可能成为生活的主导。他的情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但和他真正追求的目标相比,或许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若笙嘶哑着声音,怅然的说着,心头亦如刺上千万银针,疼得她全然的忘记了喘息。

    “真的是这样的吗。”白鹭微微的蹙起了柳眉,为何她不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