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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的手术顺利完成,就在众人呼一口气的同时,新的问题又挡在了面前。
吴景安在厂门口遇到了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见的男人。
吴景安很想装作没看见,可刚没走出两步,那人就喊住了他。
男人焦急万分,刚一见到他就跑了上去,紧紧抓着他胳膊,声泪俱下地说:“安子,这回你真得帮帮你弟啊!”
吴景安一听这话头皮都要炸,他爹的开场白真是万年不变。
吴景安把胳膊从他手里拉出来,让开点距离,斜眼瞅着他,“我帮不了,你也别跟我说是什么事,我现在手里一分钱没有,要不,还是您卖房子吧!”
吴老爹见他疏远的退开,慌忙上前再次紧紧抓着他的手,“房子已经卖了,不行了,是真的没办法了,爹才会来找你,安子,你不帮我们爷两,我们真的死定了。”
吴景安冷眼瞧着那紧紧抓着自己生怕被挣开了的手,那感觉真像是一条毒蛇,死死缠住了他,把他,拉向地狱。
吴老爹简明扼要地说了吴常借高利贷的事,二十五万,每天百分之一的利息,现在已经变成了四十多万。自从吴常结婚后吴老爹就把房子让给了他,自己出去租房子,现在吴常出了事实在没办法卖了房子,可小矿区的房价也不过十几万,剩下的二十多万他是真拿不出来了。吴常带着老婆跑了,放高利贷的每天跑到他住的地方闹腾,房东不愿再租给他房子。
没多久吴常就被抓了回来,老婆回了趟娘家就要跟他离婚,有人威胁吴老爹让他凑钱来赎吴常,否则就要剁了他两只手,吴老爹立时吓得没了魂。
他想到了报警,可旁人劝他,这种事警察也管不了,一天两天的给你解决,以后呢,他们天天来闹,惹急了他们哪天真干点什么缺德的事,你真是哭都没有眼泪,还是还钱吧!
吴老爹想到了吴景安,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吴景安听完就笑了,掏出一棵烟叼嘴里,“哟,高利贷都碰上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苦情戏码,你干脆一起来得了,别四十万啊,那多没意思,下回数额编大点,四百万怎么样?”
吴老爹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有火不敢发,拉着张可怜兮兮的脸继续求他,“安子,你就帮帮他这一回吧,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以后,就是天塌了我们都不会来找你。安子……”
吴景安吐出一口烟圈,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像冤大头吗?跟你这么说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不你和你那龟儿子合计合计把我剁了当肉卖,十几块钱一斤呢,不少钱。”
吴老爹真急了,“安子,你可别说这话,我问过人了,你在这厂一月都好几千,手里哪能没点积蓄,再说了,你不是还有那谁吗?”
吴景安挑起眉,“那谁啊?”
吴老爹露出谄媚的笑,“听说旭阳老董的儿子和你又好上了,其实,爹也是替你们高兴的。这回,就让他帮帮你弟,你弟他不会忘记这个恩德的。”
吴景安自动把他的话理解成,帮了这回下次就赖上你们了,旭阳公子那就是金光闪闪的无底洞啊,欢迎来跳。
吴景安嘴角勾起笑,身子前倾靠近他,“说起来也不是不行,不过旭阳老董儿子的钱可不好赚,要不你让吴常洗干净屁股伺候他几个月,这钱嘛,真好说。”
吴景安没有再看吴老爹气急败坏的脸,转身骑了车往外走去。
第二天,哑叔的店出了事,十几个人食物中毒,调查时在后厨发现了禁用香精和问题猪肉,包子铺被查封。
接下来的赔偿、罚款让哑叔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经营了十几年甚至以为是养老的营生一下子断了,人前人后的指指点点让他抬不起头。
吴景安不相信哑叔的包子铺会有问题,这种似曾相识的手法让他产生怀疑。
而这边吴老爹还在不依不饶地纠缠,门岗不让进,他就在厂门口破口大骂,什么难听来什么,骂他是不要脸的死变态,让自己老爹住猪圈,亲弟弟被人砍死也不管。
很快,全厂都知道他吴景安是个缺德冒烟丧天良的死同性恋。
领导找他谈话,要他尽快处理家事,别让人整天在厂门口大骂,影响不好。
回到家也是不安生,老爷子进不了门就在小区里逢人便说他儿子如何如何不孝,如何如何畜牲,搞得吴景安一回家就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吴景安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这几天许辉不在,他真不想让那个人看到他还有这样的家人,这样狼狈的人生。
这天他刚一出门就被他家老头逮着,抓着他领子就要往派出所走,说是要让警察替他管管这个不孝子,吴景安恼了要去抓他的手,却被吴老爹一个大耳瓜子扇到了楼梯下。
五十多岁的老头老当益壮,吴景安摔下楼梯时还想着当年他爹就是用这双有力的手把他打进了医院。
额头撞到台阶,血很快就流了下来,吴景安摔得脑袋蒙蒙的时候,吴老爹已经冲下了楼,选择性忽视他头上的血,揪住他领子还在坚持不懈地要把人带到派出所。
许辉刚一进楼道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全身血液都往头顶冲去,他大喊了一声景安,便三两步冲上了楼梯,推开吴老爹,扶着摇摇欲坠的吴景安。
“怎么回事?”许辉低下头查看他额头的伤,幸而伤得不重,就是血流得吓人,他扶着人坐到地上。
吴景安闭着眼睛缓了一会才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你怎么偏挑这种时候回来。”
许辉不解,旁边的吴老爹凑上前涎着笑脸说:“这是许少爷吧,我是安子他爹。”
许辉抬眼看向他,那目光竟看得他不寒而栗。
这几年吴景安只提过母亲,对于父亲他是绝口不提,可许辉知道,他还有个人渣一般的爹。
当年调查吴景安时,关于吴老爹的情况他也是了如指掌。
年轻时跟个妓*女相好,生了孩子没多久妓*女死了,吴老爹就把孩子领回了家。在吴景安出柜时被老头打得很惨,那一片的邻居都说吴老头心太狠,再怎么不学好,那也是他亲儿子啊!
许辉大约还记得上次吴家小儿子惹出事来,是他帮忙摆平的。
看来,这次吴老爹会上门八成又跟那个儿子脱不了关系。
从医院检查完回来,许辉把吴景安扶上床躺着,手机递到他手里,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请个假,休息一天。”
吴景安接过手机,“别大惊小怪,医生不都说了,没事。”
许辉一脸坚持地望着他,半晌,吴景安败下阵来,打电话请了个假。
许辉转身去厨房煮了两碗面端过来,吴景安边吃面边真心赞叹,“你现在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有望赶超我呀!”
许辉笑笑,“要不,我转行做专职煮夫,月薪嘛你看着给点。”
吴景安:“谈钱太伤感情,咱肉偿,肉偿。”
吃完了饭,许辉把他被子掖好,人偎着他腻歪了一会。
张叔的手术结束了,许辉几乎二十四小时在旁照顾着,店里的事由于哑叔是负责人必须出面,吴景安托人找关系,陪着他跑了几次,协商后不追究责任,可最后的难关又卡在了钱上。
除了卖房,哑叔再想不出别的办法。
吴景安再是有心帮忙也实在拿不出钱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顶着张憔悴沧桑脸庞的男人在卖房合同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躺在病床上的张叔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还期待着能早点回家。
吴景安窝在许辉怀里偷取这难得宁静的时光。
最近的他们都太累了。
吴景安说等张叔出院了就把他们接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一起了,咱们可就不能这么随意了,要注意一点。
许辉笑笑,嘴唇在他鼻头轻触了一下,放心,我以后洗完澡不裸着出来就是了。
许是磕破头的后遗症,吴景安伸出手搂住了许辉的脖子,突然很孩子气地不想他离开。
就这样陪着他,多一小时多一分钟,也好。
心里那些不愉快的预感统统见鬼去吧,这个男人,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偷来,怎能放手,怎么舍得。
他贴上男人的嘴唇,把甜言蜜语说进对方心里。
你说过,要许我平安的,对吗?
嗯,许你平安,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长?
不知道,要不,你陪着我一起,走走看吧!
接下来吴老爹的折腾没完没了,不胜其扰的吴景安很想撕破脸干点什么,可当他黑着脸刚走近两步,狡猾的老头子就坐在地上撒泼耍赖。
说他生了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儿子要打老子了,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劈死这个孽种。
厂里来来往往的同事指指点点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吴景安一边担心着哑叔一边又要被这个男人耗尽心神,工作中难免疏忽。
监盘时在关闭再热器事故喷水电动门时,脑子不知道哪根筋短路,竟随手按下了高加出口电动门。
导致机组迅速跳闸,随即启动紧急补水泵,水位下降太快,锅炉压火。
全厂人都在眼巴巴瞅着安全运行一百天的奖金时出了这种事,还是在第九十三天时出的事,吴景安的大名再一次在厂里迅速传开了。
几天后事件处理结果出来了,作为主要责任人,吴景安内部下岗三个月,主值降副,取消月度绩效奖金。
对他本人来说这处罚算是轻的了,后面跟着一众受牵连的人,考核都在一千以上。
这些天,吴景安不管走到哪,后面都会跟着一群愤怒的民众,明里暗里地骂他损人不利己。
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下,临近春节,吴景安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一场感冒他拖了半个多月也没好,吃药吊水也压不住,咳嗽得越发厉害。
张叔已经出院,和哑叔搬进了吴景安家里,许辉找了新的工作,一切仿佛走上了正轨。
殊不料吴老爹这个定时炸弹再次闯进了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