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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不止季连安一个。
沈嘉禾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有人高声喊道:“三当家!这里没什么可抢的啊!”
季连安轻啧一声,略带不耐地嘀咕道:“都说是来散步。抢什么枪。”
沈嘉禾神色复杂地看向季连安,慢慢说道:“看来我幼时遇到了个神人而不自知。”
季连安闻之一愣,“什么神人?”
沈嘉禾缓缓道:“那年我初上天玑峰,有个力工说你是土匪窝里的狗头军师。我本以为他是戏言,不曾理会也没有当真,谁知竟是一语成真。”
她假装扼腕痛惜道:“若早知道师父你会落草为寇,我定会晚些出师,怎么也要阻止你。”
季连安:“……”
季连安:“谁是狗头军师了!我是三当家呢!”
反驳完,季连安忽觉重点不对,呸了一声改口道:“又不是我愿意的。”
马蹄声哒哒响起,有人驾马跑来,口中唤道:“三当家!”
季连安像是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却又无可奈何,有气无力地说道:“又怎么了?”
那人在季连安身边勒住马,汇报道:“都是些空屋子,兄弟们总共就搜到了一缸米。”
季连安敷衍道:“拿走吧拿走吧。给你们大当家的交差。”
那人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愁眉苦脸道:“大当家的要求您抓十个人,抢十石粮食,金银细软若干。这么多天了,才这么一小缸米,哪能够呀。”
季连安指着村口,平静道:“你带着你们大当家的,顺着这条路出去到码头,再从码头乘船去通州。一路向北至京都,进皇城。人有皇子,粮有皇粮。人多粮食也多,随便抢。”
那人叹了口气,“三当家,您就别置这个气了。既然都在千山寨落了脚,又何必抱着那文人的清高呢。您说您,老弱病残幼不抢,青年壮年您说人家抢来麻烦。哪怕抢只鸡呢,您还说您最近烧鸡吃多了恶心着了,见鸡就难受。这还剩什么了?”
季连安瞥他一眼,“哪那么多话。我是三当家还是你是?这事做好做坏,是我担着还是你担着?”
“您您您,都是您。”那人无奈地嘀咕道,“但大当家生气起来委实骇人啊。”
季连安转过头来不看他,摆摆手道:“你带着他们回去吧。我在这多呆一会儿。”
那人摇头道:“不成。大当家说了,您要是出门,我们得跟着您才行。”
季连安烦躁地抚了抚脖子,“我还能跑了不成?”
那人老实道:“您就是跑过呀。”
顿了顿,他补充道:“三次呢。”
季连安:“……”
沈嘉禾看着他们,心生一计,忽然道:“把我们仨抓走吧。”
那人:“……”
那人:“……啊?”
当土匪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上赶着要求被抓的。
季连安也是不解,“你要做什么?”
沈嘉禾装模作样道:“师父既然落草为寇,当徒弟的阻止不能怎么办。只能陪着您了。”
季连安:“……”
季连安:“我要是信你,这么多年我就是白活了。”
秦如一虽是不懂沈嘉禾打算做什么,但他对沈嘉禾一贯顺从,便只是沉默地护着她。
而白景钰像是有恃无恐,听沈嘉禾这般提议,还凑着热闹附和道:“去看看也好。”
沈嘉禾见季连安面露犹豫,笑着道:“三当家,你这十人怕是抓不齐,就拿我们三个来凑凑数嘛。”
季连安认识沈嘉禾这么多年,知道她主意多,也不多问,扬手道:“行。拿根麻绳来,把他们仨给绑了,连成一排,让他们跟在马屁股后头跑到千山。”
沈嘉禾:“……”
沈嘉禾:“……凑数而已,不至于那么逼真吧。”
季连安白她一眼,“让你下山之后就给我带两个男人混得有滋有味的。吃点苦挺好。”
沈嘉禾觉得他和李曼吟之间八成又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心气不平,占些口头上的便宜。
她便也不再理,对着季连安旁边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呀?”
那人憨厚地摸摸头,回道:“铁柱。”
沈嘉禾:“……”
沈嘉禾:“质朴刚健的名字。挺好。”
铁柱见沈嘉禾夸着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是大当家给我取的,说是好养活。我们寨里还有叫铁蛋,铁拐,铁棍的。”
沈嘉禾:“……”
沈嘉禾:“……你们大当家……好啊。”
这个取名方式完全就是看到了啥就瞎取啥的吧。
随意恭维了两句,沈嘉禾指向稍远处的那个屋子,问道:“那间房没有人?”
那间房是迟辕选择的,因为相距甚远,所以从沈嘉禾这边只能隐隐看到些轮廓。
而他们若是躲在房中,向这边看过来,即便目力极好,也实在看不清什么。
铁柱见沈嘉禾与季连安一言一语甚是熟络,猜到他们应是相识,便老实答道:“进去转了两圈,确实没有人。不过里面有包袱,装得全是衣服,布料瞧起来挺贵的,我就拿走了。”
沈嘉禾点头,思索了一番,随即笑着催促道:“走吧走吧。天都这么晚了,我们赶紧上山寨吧。绳子就别绑了,我们也不跑。”
铁柱:“……”
这人真的好积极啊。
白景钰十分配合地从房中拿出几人的行李,挎在肩上,装作不经意般问道:“你想出什么好办法了?打算剿匪?”
沈嘉禾低声道:“也不算好。主要是想试探一下。”
她悄声向秦如一确认,“少侠,这附近除了我们这几人之外,还能感觉到有别的人在么?”
习武之人对人的气息似乎很是敏感,虽然沈嘉禾这种武力渣从来没感受到过这种感觉,但秦如一凭借这个总是能发现什么。
秦如一摇头道:“不曾。”
沈嘉禾慢吞吞点头,“那可能真的不在。”
迟辕会些腿脚功夫,而他带的那个护卫的武功,比起秦如一要差些。
他们若是躲在离他们比较近的地方,秦如一应该能感觉到。
怕是迟辕故意选了间离他们距离较远的房子,好掩饰自己夜半外出的行径,结果恰好方便了沈嘉禾。
不过迟辕在不在这村里也无所谓。
沈嘉禾所要做的,是让他知道他们被千山寨的人抓走这件事情。
以此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土匪翻家自然不会小心翼翼。
沈嘉禾故意将屋子弄得稍乱一些,又让秦如一在栅栏上划出几个小划痕,装作打斗过的样子之后,才随着季连安他们往千山寨的方向走去。
她骑着马随季连安跟在那群土匪的后面,为了方便说话,便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
她好奇问道:“师父,你怎么进了这千山寨当了三当家啊?”
季连安皱起脸来,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就是手贱,酿成大错。”
他满是糟心地说道:“本来我在酒楼中点了一桌子菜,正吃着呢,就见一个人被乱刀砍倒在地,有进气没出气的,马上就要死了。结果这人好死不死,偏偏倒在我旁边。酒楼那些人都吓傻了,也没人敢把她拖走。”
他砸吧一下嘴,接着道:“我一瞧跟血葫芦似的,多影响食欲啊。一顺手就把她给救了。结果这人醒了之后,说要报恩,就……”
沈嘉禾下意识道:“以身相许了?”
季连安:“……”
季连安:“……我帮你扎扎脑袋放放水吧。”
沈嘉禾不置可否,摊开双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季连安揉着眉心,头疼道:“这人说要让我当千山寨的三当家。我说不干。她就恩将仇报,说这世上没有人敢拒绝她的要求,拒绝她的人都死了。我这么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人,自然说不要。”
说完,他捂着头痛苦道:“她说,要不要由不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沈嘉禾毫无意义地感慨道:“哇。这么霸道。”
这明显是话本读多了吧……
要不要推荐大当家看看小兰花这股清流的书。
不过这种对话,再加上沈嘉禾之前听说千山寨的寨主是女人的说法。
沈嘉禾忍了忍,还是说道:“师父你确定她是想让你当三当家,而不是让你当压寨的?”
季连安抬手弹她的脑门,“不要瞎说。”
沈嘉禾纳闷,“那她看中你哪一点让你当什么三当家啊?”
季连安坦然道:“可能是我的才华。”
沈嘉禾:“……”
大当家可能是看中你脸皮的厚度,打算把你当储备的人肉盾牌吧。
季连安骑在马上,瞥了跟随在后的秦如一和白景钰,问道:“这俩人是谁?”
沈嘉禾简单介绍道:“黑衣服那个是八方庄的庄主秦如一。当年在天玑峰上,埋雪里,你还毒哑的人就是他。”
季连安酸溜溜道:“都隔这么久了,你们俩还搞个再续前缘。”
沈嘉禾耸肩,凑过来,笑着道:“是啊。羡慕吧。”
季连安:“……”
季连安:“你还嘚瑟起来了。小心我清理门户。”
沈嘉禾不理,转头介绍白景钰,“那个是无垢剑庄的少庄主。白景钰。”
白景钰听见了,对季连安打着招呼道:“久闻季神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季连安听着这话总觉得他是在暗搓搓地嘲讽自己。
忽然想到什么,季连安说道:“啊,白家的小子,我有点印象,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
白景钰完全没有印象,好奇问道:“不知季神医是何时见过我?”
季连安回忆了一下,道:“啊,好像是你刚会跑那阵儿。老庄主请我去无垢剑庄医治他的腿病,恰好在院子里看见你。”
沈嘉禾听闻,对白景钰幼时的模样感到颇为新奇,便问道:“他小时候什么模样呀?”
“倒也没什么特别。”季连安握着马绳幽幽道,“当时看见他的时候,他在耳边别了朵粉花,满院子撒欢儿地跑。我就看一个光头上面开了朵粉花在那晃来晃去,诶呀……”
沈嘉禾:“……”
白景钰:“……”
他,他本来想忘记的黑历史……
白景钰轻叹了口气,微微笑着道:“让季神医见笑了。”
他垂眸,装作漫不经心道:“季神医是见过我们从幼时长到如今的。算一算,也是过了许多春秋。季神医医术高明,为人又风趣,却仍是孤单一人,未免可惜。这般年岁,该寻个体己的人,照顾自己了。”
季连安:“……”
季连安弯起唇角,“你啊还是多操心自己吧。我可是从老庄主那边听说过,你的情路不顺遂。别劝了别人,反倒误了自己。”
白景钰:“……”
白景钰假笑道:“多谢季神医的忠告。”
全程围观的沈嘉禾:“……”
这俩人为什么互相伤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