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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腰背部的疱疹已经彻底发出来了,钱琼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生。
那种游离在皮肤表层与骨头之间的刺痛,好像被千万银针碾压着神|经似的,恨不得谁来给自己一刀,一了百了!但是,几分钟后,那痛苦就像龙|卷|风过境,很快便烟消云散了,钱琼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怕的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被活生生痛醒,只好睡前吃三片止痛药,再请医生过来做一次针灸。
从此之后,钱琼就开始婉拒父母过来探望了。
但是这种敏|感时刻,越是掩藏,越是叫人怀疑。
再加上钱父钱母拿着病症去问朋友,彻底了解到他们心爱|女儿在怎样受罪,怎么可能窝在家里看电视?
钱母进门时,钱琼还以为是陈权回来了,呻|吟道:“帮我叫下医生,又开始了。”
说着,豆大的汗珠从脸颊和脊背上滑落下去。
钱母听了女儿充满痛苦的声音,立刻丢下手中的水果跟牛奶冲到床前:“琼琼,你很痛吗?是不是疼得想哭?我全都知道了,你这孩子真是的,瞒着我们不说,更叫我们担心啊!真是、真是……”
钱母说着说着,自己反而先呜呜哭了起来。
钱父站在旁边,看着女儿被汗水浸|湿的脸,目光闪烁。
钱琼很想应付两句,但是实在痛得没那份心情,只是用全力止住嘴边的呻|吟。
这时,陈权带着针灸大夫进来了。
“姐,已经开始疼了吗?”陈权步伐匆匆进来,见了钱父钱母,只是轻轻点头,径直向钱琼床边走去。
“今天已经做了两次了,现在再扎的话,晚上就不能做针灸了,否则效果会越来越淡。”大夫跟陈权确定道。
“没问题,晚上姐可以吃止痛片,现在就扎吧。”陈权很快决定,把窗帘拉好,“叔叔阿姨,麻烦你们在外面等一下。”
“我留在这里。”钱母擦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说。
眼看陈权就要去掀钱琼的衣摆,钱父便退出去带上了门。
扎针时,钱母一直注意着陈权的一举一动。
“好了。现在几点?”医生很习惯地问陈权。
“三|点四十,我四点十分去找您拔针,一共二十一针。”陈权对答如流。
“好,我先走了。”
“好的,谢谢您!”
陈权把医生送出门,再进屋时,钱父钱母已经回到了钱琼的床边。
“现在感觉怎么样?”钱母眼泪汪汪。
“没事了妈,针灸很有效的。”钱琼终于得空,勉强挣扎出一个苦笑。
“哎,这受的是什么罪啊,看看,你身上全是汗,我给你打把毛巾擦擦……”
这时,一捧温热的毛巾递了过去。
“我刚才淘好的,别放凉了。”陈权叮嘱道,“脸盆在这边。”
说完就提起暖水壶出去了,给这一家三口留下足够的相处空间。
钱母一时顾不上感谢陈权,接过毛巾便帮钱琼细心擦着脸上的汗水。擦着擦着,手收了回来。
“琼琼,明天开始,换妈妈来照顾你吧?”
“怎么又说回这件事了,你刚才也看见了,陈权把一切都打理得很顺。”钱琼安慰道。
“但是,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你难受……这样吧,我去问问朋友,有什么好一点的医生,咱们转院——”
“妈,淡定点。”钱琼打断了钱母的话,“两家的医生都说过了,两周之内绝对康复,现在这个过程是必要的,熬过去就好了。”
“……要是我能替你分担一半疼痛就好了。”钱母眼看着又要掉眼泪。
“喂,你怎么了,琼琼这不是好好的吗,干嘛弄得这么晦气。”钱父半责备半劝慰地说,“琼琼配合疗程就行了,小陈又照应得很好。”
“可是、可是……”
钱琼看着老妈脆弱的样子,心想自己跟这个人不愧是母女啊,平时看上去很要强的样子,实际上泪腺却很发达,一旦陷入那种情绪,就很容易多愁善感。
“陈权陪着我呢,妈。下周你就能重新看到我生龙活虎地跑去上班咯。”钱琼勉强笑笑。
“好了,没看见孩子很累吗,不要再吵她了。”钱父劝阻道。
“嗯,的确有点。”钱琼抓紧机会道。
“好,你歇会儿,我给你剥香蕉。”钱母这才想起买来的水果。
吱嘎,门开了,陈权提着水壶进来,给柜子上的杯子里掺了一股开水,尝了口,温度刚好。插上吸管送到钱琼嘴边。
钱琼刚才疼得一身汗,又跟父母说了会儿话,嗓子都要冒烟了,赶紧咕嘟咕嘟喝起来。
吸了几口,陈权就把杯子拿开了:“慢点喝,扎针呢,还得保持这个姿|势半小时。润润嗓子就行了,过会儿再喝。”
“好。”钱琼乖乖答应。
二人间再自然不过的神情,朝夕相处产生的默契溢于言表。
陈权又拿纸杯给钱父钱母倒了凉开水,很自家人地取出钱母买来的水果洗了切好,一盘给钱父钱母,一盘送给值班的医生护|士。
“我的份呢?”钱琼抗|议。
“放心吧,少不了,否则阿姨会比你先抗|议的!”陈权笑道。
四人又随便聊了会儿钱琼的疗程,陈权看了下手|机,便去找医生拔针了。
“真能干啊。”钱父感慨。
“那是当然!”钱琼得意地说,巴不得老爸多夸几句。
“我夸的是小陈,又不是你这个病号!”钱父开玩笑。
“没关系,夸陈权就是在夸我!”钱琼说到这,又加了一句,“说明我教|导有方!”
“得了吧,我看是小陈照顾你比较多啊!”钱母已经恢复了精神。
临走前,钱母把陈权单独叫去走廊。
“这些天,麻烦你了……”
“怎么会,这是我的分内事。”陈权不卑不亢。
“我说,你是不是害怕打|针?”钱母突然问,“我看医生过来扎针的时候,你都特别紧张。”
“我是担心护|士紧张,手一抖,又要滚针了。”陈权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那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钱母看向陈权手腕上的淤青。
“这个……”陈权把手往身后藏,“没事。”
“快说吧,我等下就要走了。”钱母口气很直。
“呃……姐有时候会疼得很,我就让她、捏我的胳膊——”
钱母听了,突然长叹一声:“你这个样子,钱琼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虽然你还小,但是你太懂事了,无论是人情世故,或者讲话时的敷衍进退……再加上你这张脸。无论是男是女,都没法抵|抗吧。”
“——阿姨,我不大懂你的意思。”陈权垂下眼。
“钱琼跟你不一样,她对人很信任,戒心又不强,看上去似乎很独|立,但并不懂得照顾自己。她没法满足你的。你们两根本不相配。”钱母认真而缓慢地劝道,“我说这话也不是想逼你们分开,我觉得你这孩子,对钱琼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为了她做这么多事。现在,我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帮你们分析将来的路。问题是,你们不是一路人,钱琼与你并不相配。我很担心,我只有她一个女儿,我也不是非要她结婚不可,她自己幸福就够了,但是我又——”钱母发现自己越说越乱,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我可能是对你有偏见,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我还需要调整心态。总之,我希望她开开心心的,你明白吧?”
陈权安静地听着,没有回应。
“喂,你会让她幸福吧?”看陈权不回应,钱母有点慌了,连忙追问道,连自己主张她们二人分手的立场都遗忘了。
“其实,我也不敢确定。”
陈权不去看钱母,垂着脑袋说道。
她声音很轻,担心惊动什么人似的。
“我也不敢确定,能跟姐走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意思?”钱母厉声打断,“你们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吗?琼琼可是信誓旦旦跟我说,总有一天要带你去国外结婚的!”
陈权似乎被钱母的语气敲醒,嘴角一勾,不久便恢复了方才的平稳:“阿姨,你不是不想要我们在一起吗?怎么现在反倒成了积极劝和的那个?”
“我、我还不是担心——”钱母这才发现自己的立场问题,一下子慌了。陈权看了钱母慌张的模样,觉得跟钱琼十分相像,不由得笑出声来,空气中充满了轻|松愉悦的味道。
晚上。陈权把追加的床推过来,并在钱琼身边,关了灯,躺上去。
钱琼已经吃了止痛药,脑袋微微泛着困意,好像水面上的落叶那样晃晃悠悠。
“哎,今天我爸夸了你好多,恨不得你才是她姑娘呢。”钱琼慢悠悠道。
“真的?我希望下次叔叔夸我时,能当着我的面说,那样我还能客气地推辞一下,更能体现出我的谦虚有礼嘛。”陈权笑着,手伸过去,牵住钱琼的,“再说了,我跟姐在一起了,不就相当于他的女儿吗?”
“真会说话。哎,我妈叫你出去,讲了些什么?”
“她叫我要好好珍惜你,一定要让你幸福。”陈权语气肉麻。
“呃,说得好像我要出嫁一样。要嫁也该是你嫁到我们钱家才对。”钱琼口头上不服输。
“好好好,要不要我随夫姓啊?从此以后我就叫钱权咯。”
“钱权?有钱又有权,这名字天下无敌了。”
“不然换姐跟我的姓,叫陈琼?多好听呢。”
“是你的名字太怪吧,哪有父母给女孩子起名叫权|利的权?对了,你家哥|哥姐姐叫什么啊。”
“陈钱,陈色(shai)。”
“色(shai)?是那个颜色的色吗?”
“对啊。”
“真佩服你爹娘的脑回路,钱权色都齐了。”
“然后我姨姨家也是三个孩子,单名分别叫真、善、美。”
“我看就差叫假丑恶了。”钱琼忍不住笑出来。
“嘘……大半夜的,护|士要来查房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陈权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聊了一会儿,两人很快就睡着了,虽然分别睡在两张床|上,但是二人的手却牵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分离。
熬着熬着,苦难而漫长的两周终于过去,钱琼准备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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