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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那陶志忠……将要到冀都了?”
黑夜中,徐太后的声音骤然传来。
单嬷嬷赶忙应是,又道:“听说就这几天了。”
“阿澜那边,让人留意着点。”徐太后轻叹一声,“这事儿,到底也是我托大了。不该找她。”
因为当年那件事的关系,徐太后万万不敢让蔺君泓即位。
她想方设法都没法阻了皇上对蔺君泓的喜爱,只能在那个关键时候,将事情告诉了女儿蔺君澜,让蔺君澜帮忙阻了蔺君泓的步伐。
谁曾想,蔺君澜居然寻了陶志忠来帮忙。
想到陶志忠看着蔺君澜时候的痴迷模样,徐太后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她是看不上陶志忠的。
无论从才学还是从人品上来说,陶志忠都绝对不佳。
也不知道阿澜当初怎么样鬼迷了心窍,居然会觉得这人不错。竟然还和他纠缠不休那么久。
早知道会让阿澜到了如此境地,早知道阿泓会登上皇位,倒不如、倒不如……
徐太后又是一叹。
哪里就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了?
单嬷嬷听了她的叹气声,在旁轻声道:“太后不必担忧。有陛下在,长公主必然无事。”
徐太后点了点头,“想必是无事的。”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现在陶志忠还未回到冀都,一切都未可知。蔺君澜的事情不是最紧迫的。
想想蔺君泓和蔺时谦和乐融融、极为投契的样子,徐太后心里一阵烦躁。
她再不愿多想此事,拉过被子盖好,侧身往里躺去,淡淡说道:“歇了吧。”
看到她的举动,听到她这清冷的语气,单嬷嬷知道她这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单嬷嬷便应了一声,再不开口言说。
一转两日过去。
这天,是杨可晴入宫来找元槿的日子。
元槿早早的就让宫人们准备好了杨可晴喜欢的吃食,又吩咐人备好了琴和案几,好让杨可晴过来的时候随时能够用上。
蔺君泓执笔处理着政务,时不时的抬头往元槿这边看上一眼。
虽然两人没有一字一句的交流,但是,繁重的政务间隙能够时时刻刻看到她开心的笑颜,他便已经知足了。
转眸望见旁边的案几,蔺君泓这才有些愕然,拿着鼻尖朝着案几遥遥的指了指,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元槿正看着今日中午的午膳菜单,听了这一句问话后,就抬头望了过去。
瞧见蔺君泓指着的东西,元槿笑的有些无奈,说道:“可晴上次来的时候说是要和我比试比试琴艺。拗不过她,就答应了下来。也不知道等会儿见了面后会不会出糗。”
她说可能会“出糗”,蔺君泓倒是明白她的意思,有点了解了她的心情。
元槿比不得杨可晴,平日里除了上课外,便是练习各项技艺。
元槿要管着宫里这么多的人,如今闲暇时间少,练习琴艺的时候自然少了许多。虽然不至于生疏,但必然比如以往进步快了。
故而元槿一想到之后的切磋,就有些心虚。
蔺君泓看到她那为难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
将笔丢掷到一旁,他缓步踱到桌案外,走到她的身边,拉了她的手在旁坐下。
“哪就需要那么紧张了?”蔺君泓笑道:“左右不过是简单的曲目罢了。你若是赢不过她,我代你和她比琴。终归是能让你赢了就成。”
看着蔺君泓随随便便就说出那“赢了琴艺”的话语,元槿不由得十分怨念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说,人比人,是能气死人的。
蔺君泓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好。无论什么都能信手拈来,而且能够做到极致……
虽然心知他也是很用功学习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可元槿还是觉得,他的天赋也是极高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什么都能做的那么好了。
看到自家小妻子怨念的眼神,蔺君泓忍俊不禁,“怎的?不乐意?不乐意我不帮你就是了。”
“倒也不是。”元槿老老实实说着,拽过了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细看,道:“就是不知道你这手是什么做的。怎么什么都能做好?”
他的指修长白皙,又很有力道。握在手中,淡淡的暖意通过指尖传递而来,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和心静。
蔺君泓任由她摆弄着他的右手,左手支颐,笑看着她挑眉问道:“你觉得我什么都做的很好?”
“嗯。”元槿理所当然的应道。
蔺君泓笑意愈发深浓,“你觉得我做的每样都很好。可是旁人却不这么认为。文官总觉得我太激进,武将却说我太保守。学武的说我武艺不够精致,学文的说我笔法太过粗糙。凡此种种,总有人能挑出我的百般不是来。也就你觉得我什么都好了。”
元槿听了这话,知道是半真半假的。
因着蔺君泓踏实勤恳,又灵活机动,无论朝野内外,官员和百姓多是敬服蔺君泓的。
不过,他说的那种情形,倒也出现过。只是挑刺儿的毕竟是少数。
元槿正要反驳他这话,蔺君泓却已经拉着她站起了身。
“旁人待我如何,我并不在意。你待我这般用心,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说罢,蔺君泓手腕一翻,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十指相扣。
元槿听了这般的话语,心里到底还是十分受用的,顿时笑得弯了眉眼。
看到她已经将刚才的紧张尽数抛去,如今眉梢眼角只剩下了开心和愉悦,蔺君泓唇角的笑意就也深了几许。
他拉着她走到了院子里,和她一同赏了会儿花。听闻宫人来禀,说是静阳郡主来了,蔺君泓这便让近身服侍的几名公公将书册收拾好,拿回御书房去了。
——先前他本是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无奈心里总安静不下来,这便让人将东西拿到了这边来。
虽说元槿一直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可是,待到和她在一间屋子里待了这么一个多时辰后,他的心反倒是宁静了下来。
左右现在她要和小姑娘们一同玩去了,他就回到之前的地方去便是。
两人道了别后,蔺君泓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院门处,杨可晴已经和冯乐芬、冯乐莹姐妹俩一同行了过来。
冯乐芬也是将要考静雅艺苑的女学生。如今和杨可晴时常窝在一起,讨论些考试的技巧,顺便一同复习。
而冯乐莹,则已经是艺苑的学生了。
按理说来,今日是静雅艺苑上课的日子。为何冯乐莹会出现在这里,倒是让元槿有些疑惑。
元槿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和三个女孩儿笑着打招呼。
冯家姐妹俩赶忙向她行礼,高声问安。
杨可晴则是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哼哼唧唧说道:“小舅母如今愈发忙了,都顾不得我了。若我不来,你也没法去看我。”说罢,她悠悠然一叹,低声道:“想想还是以前的日子开心。”
元槿知道她是在怀念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同复习的日子。
说实话,元槿也是很喜欢和杨可晴待在一处的。这个小姑娘性子单纯活泼,与她在一起,心情很好。
元槿想了想,说道:“往后你考上艺苑了,无事的时候也可以来寻我。”
听了她这话,杨可晴双眼骤然明亮起来,“当真如此?那么每隔十五日休息的时候,我便来找你吧。”
看到小姑娘双眼晶亮的欣喜模样,元槿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发酸。
旁人家的女孩子都是休假的时候忙不迭的回家里去。
杨可晴却是能到她这里来就很高兴了。
也不知道明乐长公主怎么想的。平日里看着也是个比较疼爱女儿的,可是总还是用心不够。结果搞得杨可晴渐渐冷了心,没事的时候都不愿提及蔺君澜了。
元槿正要说点什么来安慰杨可晴,谁知小姑娘话锋一转,却是说道:“小舅母,听说陶大将军要回来了?”
上一次杨可晴遣了丫鬟来元槿这里的时候,元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或许杨可晴会问起此事。
元槿扫了一眼冯家姐妹,心下有了数。
她知道,兵部尚书冯尚书是一定晓得此事的,故而冯家姐妹应该也有所听闻。
陶志忠将要回来的事情,杨可晴想必早已经知道了。如今再问她,或许也是为了蔺君澜。
元槿便道:“他自然是要回来的。不过,回来便回来,无甚大碍。”
这就是在说,即便陶志忠回到冀都,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杨可晴听闻,双眼蓦地睁大。继而神色渐渐和缓,露出了笑意。
她知道,元槿这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在明着暗着的安慰她,让她安心。
——杨可晴之所以关注陶志忠的行踪,不过是因着担忧母亲蔺君澜罢了。毕竟上一次陶志忠回京的时候,蔺君澜还特意寻到了蔺君泓,想要住到端王府来寻求一个庇护。
如今再听闻这个消息,杨可晴不可避免的就担忧起蔺君澜来。
元槿这样说,显然是让杨可晴不必太担忧。
昔日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少。身量拔高了不说,五官也渐渐张开。俨然开始有小小少女的模样。
杨可晴也不如当年那么冲动了。
听闻了元槿这般的话语,她恭恭敬敬的朝着元槿行了个礼,笑嘻嘻说道:“托您的福,那我可算是安心了。”
虽然行礼做事已经成了小大人的模样,可是说话的语气,半点儿没变。还是当年那般爽爽利利的样子。
元槿这便笑了,说道:“你也不必多想。一切都会有转机。”
冯家姐妹不知道她们两个在打什么机锋。
她们正兀自不明所以的来回巡视着,杨可晴已经笑着点了头。
“是。”她认真说道:“没错。我也觉得,什么事情都会有转机的。”
杨可晴在那边和元槿说起了陶志忠,冯家姐妹就顺口说了两句闲话闲聊着。
不过,冯乐莹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让元槿有些警醒起来。
“冯姑娘刚刚说陶大将军,那是怎么回事?”元槿故作不在意的顺口问道。
冯乐莹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毕竟是冯乐芬刚才提到了这件事,所以她就直接将当时的情形给讲了出来。
如今听元槿问起,冯乐莹好生回忆了下,说道:“当时乐芬在那边玩九连环的时候,刚好父亲经过。当时我还听父亲和人说起,陶大将军延迟了回京的日子,要晚一些才回来了。”
元槿听闻后,微微蹙了眉。
说实话,陶志忠这个人,她是很不喜欢的。极其不真诚,而且还带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狠戾。
她一直不了解,为什么明乐长公主会和这种人牵扯在一起。不过,那是蔺君澜自己的事情,她也干涉不得。
可是因着这种种缘故,元槿还不得不对陶志忠多加留意。久而久之,倒是成了习惯。
刚才听闻了冯乐莹的那句话后,她忍不住就多问了几句。如今听闻后,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为什么陶志忠要拖延回京的日子。
按理说,在这样的情形下,陶志忠应当直奔冀都而来。为何会耽搁行程?
想必是有旁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既是有了变故,或许,后面少不得会有些旁的事情挠出来。
虽说元槿知道蔺君泓定然已经知晓此事了,可元槿还是打算晚一些再问一问他。若蔺君泓未曾在意此事,她这样说说,好歹也能让他多重视一点。
陶志忠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好不容易爬到了那个位置,如今却又骤然失去,想必是极其不甘心的。他心中最怨恨的,想必就是蔺君泓了。
这事儿既是说完了,冯家姐妹这才到元槿跟前正式寒暄起来。
毕竟杨可晴身份尊贵,她们两个断然不可能赶在她的前头和元槿说话。若不是刚才元槿问了两句,冯乐莹也不会有插口的份。
冯乐莹和元槿也是旧识了。
当年龙舟赛的时候,冯家和邹家的儿郎们齐齐上阵,她们这些女眷就都在河边为家人助威呐喊。从那个时候起,元槿就和冯家姐妹结识了。
两家时常走动,元槿和冯乐莹也算是较为熟悉。
如今面对着元槿含笑的目光,冯乐莹脸红红的小声说道:“母亲为我今日请了假,让我陪着妹妹来宫里。”
冯乐莹纯真率直,本就不是能说谎的性子,所以,如今不过是个托词而已,已经让她的脸颊红透了。
元槿心下了然。
想必是冯太太听闻冯乐莹可以同进宫来,想让女儿多过来接触下增添点情意,这便替她在静雅艺苑告了假。
不过,冯乐莹本就不是擅于遮掩的性子,让她这样子想个借口出来,当真是难为她了。
元槿笑道:“乐芬和可晴年纪还小,自然是有人陪着大人才能放心。”
冯乐莹怔了怔,脸颊更红,不过,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冯乐莹自然知道,元槿这是有意在帮她。
旁人就无需说了。
杨可晴可是自小就时常往宫里跑的。虽然当时的宫里是京城的宫里而不是这儿,但,本质上没甚区别。小郡主一个人就能坐了车子,让家丁护卫着,往宫里赶去。
依着元槿和杨可晴的关系,元槿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这样的情形下,她还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显然是不想冯乐莹太过局促,有心帮她说解。
冯乐莹这便放松下来。
她滞了一瞬,眉眼含笑的低声说道:“其实我明白母亲也是为了我好。她想着我往后少不得要拘在家里的时候多,如今多出来一趟也是好的。”
她这样说,元槿便知道冯乐莹的亲事想必是快要定下来了。
一旦亲事正式提上议程,冯乐莹就要在家中待嫁。到了那个时候,轻易不能出来走动,留在屋里绣嫁衣。
于是元槿笑着说道:“恭喜。”
冯乐莹通过刚才的对话,已然发现元槿如今虽然身份尊贵至极,却还和当年一般是个随意平和的性子,极好相处。
她本就是开朗活泼的性子,见状也不扭捏,回给了元槿一个笑容,说道:“多谢娘娘。”
女孩子们说到这般私密的事情,就有了一种颇为交心的感觉。断然不如之前那般疏离了。
冯乐莹彻底放松开来,与元槿笑着说起了旁的。
可是杨可晴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她眨着大眼睛,十分茫然的问道:“小舅母恭喜冯姐姐的是什么事情?我怎的没有听说过?”
冯家和许家的亲事,如今只是好友间知晓了些,旁人并不知道。
更何况,杨可晴如今镇日里跟着姚先生在一起,姚先生又不是喜欢八卦的性子,所以对于旁人家的这些琐碎事情,杨可晴是真的不知道。
看着杨可晴茫然的模样,元槿也不好在冯乐莹的跟前贸然提起这个,就含糊说道:“冯家将要有喜事。故而我这样一说。”
杨可晴到底是长大了些,比起往年来,懂得了许多的人情世故。
看到元槿这样含糊其辞,她有些明白过来,如今或许是不方便提起来这事儿,所以元槿这才这般模样。
她是明白的。如果能够直接说起来,小舅母必然不会瞒着她。
要知道,小舅母可是很疼她的。
想通了这一点,杨可晴并未多说什么,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了。”说罢,她也不管到底是什么事情,转而与冯乐莹说道:“恭喜冯姐姐。”
看着这样乖巧懂事的杨可晴,元槿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其实,依着杨可晴这样的身份,如果有得到足够的父母疼爱的话,应当能够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
偏偏杨可晴在亲情上十分缺失,使得这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慢慢的愈发沉稳了起来。
要说长大了做事沉稳,倒也是好事。
可是看着这越来越懂事的杨可晴,元槿内心里终究还是十分的心疼她。
杨可晴因着是一下了课就往这里赶,时间紧得很,所以未曾用午膳。
如今已经到了午膳时辰,元槿早早的就备好了一切。故而说完话后,她就和女孩儿们一同往殿里行去。
虽然元槿和杨可晴不过是就着陶志忠的事情简短讲了几句而已。但是,听闻蔺君澜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后,杨可晴显然心情放松了许多。
许是心情太过于开心,许是好不容易又能和元槿在一起用膳。杨可晴一连吃了两碗半的饭,这才算是饱了。
元槿又留了她们一起说笑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这便遣了人去,将女孩儿们送回了家里。
杨可晴她们一走,元槿就问了宫人们陛下如今在哪里。得知人还在御书房,元槿就片刻也不耽搁,当即往那边行去。
蔺君泓没料到元槿这样早就来找他了。
看到女孩儿忧心忡忡的模样,蔺君泓忍不住笑了,搁下手中的书册问道:“怎么了?可是可晴又闹了脾气,让你不知道如何收场?”
元槿本打算等着蔺君泓处理完事情才和他说起那件事情。
如今看到蔺君泓一见到她就搁下了手中的事,她知道应当是政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亦或者是这也恰好到了他小小的休息一下的时间。
元槿就将之前冯乐莹她们无意间说起的那件事和蔺君泓讲了。
蔺君泓没料到这事儿居然传到了元槿的耳中。而且,很显然,元槿也发现了其中的不正常之处。
他笑着与她说道:“无妨,无论他做些什么出来,我都有对策。”
想了想,若是不解释清楚,恐怕自家的小妻子还会继续担忧着,蔺君泓便道:“之前已经和皇叔提起过这事儿了。晚上父亲过来的时候,我会和他再进行相商。你不必担忧。”
听闻有蔺时谦和邹宁扬两个人帮助蔺君泓想办法,元槿这才放心了许多,转而说起了旁的。
说是旁的事情,其实就是为了晚上的晚宴。
之前蔺君泓便打算宴请邹家的父子过来小聚。无奈平日里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实在腾不出空闲。
而后听闻杨可晴今日会来宫里做客,蔺君泓这便有了主意,索性将和邹家的家宴一同定在了今晚。
蔺君泓的缘由说起来也是十分简单。
既然要因了杨可晴她们过来而忙碌一通,倒不如索性就一次性忙碌够了。也省得再择日子又要再折腾一回。
元槿听闻,倒也有理。就依了他的打算。
两人这般简短说了几句话后,元槿就在屋子里坐下,随手拿了几本书翻看着。
蔺君泓则继续处理他的事情。
中间间或有人来寻,询问晚上晚宴的事情。元槿就也不用去问蔺君泓,一切由她拿定了主意。
待到蔺君泓正式的搁下纸笔,天色已经开始发暗了。
而邹家父子,也终于赶到了宫门口。
听到消息后,元槿赶忙让宫人们在举办晚宴的院中多加了些了灯笼。
长长的一条道上,两侧各挂了好些个灯笼,将道路照亮。待到步入院中,灯笼又多了十数盏,让整个院子照得通明。
邹宁扬带着两个儿子走到院中的时候,顿时眼前一亮。不过,还来不及多看周围的景色,他们便看到了院中相携着微笑的两人。
少年身姿挺拔气度卓然。女孩儿温婉大方,笑容娇俏。
好一双璧人。
他们站在一起,竟然是如此的和谐。两人的气质相得益彰,谁也不会将谁比了下去。
看到立在蔺君泓身旁也毫不逊色的元槿,邹宁扬知道,定然是蔺君泓疼爱元槿,方才让元槿在这深宫之中依然能够笑得这般明媚。
邹宁扬心下一动,大跨着步子走了过去,撩起衣袍就拜了下去。
只不过,刚刚躬下.身子,他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给稳稳扶住了。
“大将军不必如此多礼。”蔺君泓说道。
他托着邹宁扬双臂的时候,暗暗使了力气。所以,邹宁扬一时之间竟是拜不下去了。
怔愣了一瞬,邹宁扬明白过来。
蔺君泓遣了人去请他们的时候,就说明了,这是“家宴”。
既是家宴,那么,他就是蔺君泓的岳丈。
所以,蔺君泓不肯让他下拜。
心念电转间,邹宁扬暗暗一叹,终是站起了身。
他朝着蔺君泓抱了抱拳,行了个武将的礼。这便环顾四周,指了身边的两个少年说道:“也罢,就让他们代我吧。”
在他说话之前,邹元钧和邹元钧已经行了礼。听闻他这样说,两人毫不迟疑,又上前再次行礼。
快到蔺君泓都没来得及多说什么。
蔺君泓知道,邹宁扬有种身为武将的耿直。若是再就这件事上讲点什么,少不得这位大将军要急了眼辩驳一番。反倒不如就是如今这般的状况。
因此蔺君泓将这个话题晃了过去,朝着几人比了个“请”的手势,邀了他们一同去到院中的席上。
虽然蔺君泓有意将这个办成家宴,但是,众目睽睽下,他到底不能将这礼数废除殆尽。
故而这次的宴席有两桌。
一桌是元槿和蔺君泓。一桌,则是邹家父子三人。
两桌相对而望,又凑在了一起。不太计较的话,其实也像是在一桌用膳的。
邹元钦对此还没太大的感觉。
邹宁扬和邹元钧却知道,身为一个帝王,肯对国丈家这般礼待,意味着什么。
——这定然是陛下对自己的发妻极其尊重,又极其爱护,这才肯放下了身为帝王的身段,来和妻子的娘家人这般亲近。
邹宁扬顿时明白过来,蔺君泓为何要坚持要举办这个宴席了。
一来,是想欢迎邹宁扬,给他接接风。
二来,蔺君泓这般,何尝不是在和邹宁扬表明一个态度、表明一个决心。
他这样做,分明是想告诉邹宁扬,即便到了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对元槿的心意,也是丝毫不改变的。
不得不说,邹宁扬的心里确实十分受用。
到了蔺君泓如今的身份地位上,还能对发妻如此,不扩充后宫,不纳妾,这相当难得。
因此,不待蔺君泓开口说什么,邹宁扬已然端起了一杯酒,姿态恭敬的捧到了蔺君泓的跟前,认真说道:“我敬陛下一杯。多谢陛下的一片心意。”
他这样说,不卑不亢,听在蔺君泓的耳中,先是一愣,继而笑了。
蔺君泓早就知道,邹宁扬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是个十分心细的。但是,也没料到就这么短短的瞬息间,邹宁扬已经理解了他的用意。
蔺君泓就也不说破了,接了那杯酒,颔首一笑,一口饮尽。而后和邹宁扬一起亮了亮已经干净的杯底。
两人相视大笑,齐齐朝着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先后落了座。
邹元钦仗着天黑没有太多人留意到,借机走到了元槿的身边,用手肘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问道:“父亲和陛下这是怎么了?”
他和元槿本是双生子,两个人的感情很好。这般亲密的状态,以往在家里的时候也时常有的。
听到哥哥这般问起,元槿不禁想到了当日在家中的情形,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顿了顿,促狭一笑,说道:“莫非这就是武将的默契?”
这话说得邹元钦顿时一哽。
即便他再没有太过拘束,也不至于敢随便开皇帝的玩笑。
不过,看到妹妹能够这般随意的说起蔺君泓来,邹元钦到底是放下了心。
妹妹一定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邹元钧之前已经发现了蔺君泓对元槿的爱护,早已安心下来。看到元槿和邹元钦在后面慢吞吞走着,忍不住提醒道:“还愣着作甚?不快点儿的话,菜就要冷了。”
元槿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大哥这样催促自己了。
看到邹元钧那眉间微蹙的模样,她不由得笑了,“冷了怕甚么?热一热就好了。反倒是大哥你,镇日里这样冷着面孔,小心嫂嫂到时候被你吓到。”
元槿和邹元钧说话的时候,素来是没大没小的。
原先的时候,邹元钧无奈的笑笑就也罢了。而今,饶是沉稳淡然如他,也是红了脸颊。
邹元钧横了元槿一眼,叹了声“你啊”,半晌说不出什么来,摇头一笑,索性闭了口。
他静等着弟弟妹妹们。待到元槿和邹元钦走到他身边了,方才和他们一同落了座。
元槿刚刚坐下,这才发现蔺君泓和邹宁扬竟然在谈起了北疆的问题来。
蔺君泓眉间轻蹙,说道:“何须这样着急?”
邹宁扬说道:“既是决定了,终归是要过去的。”
元槿不明所以,赶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蔺君泓神色沉郁,并不回答。
邹宁扬笑道:“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北疆去了。北疆苦寒,定北王年纪大了,不能再让定北王继续下去。那里缺不了人,我不能不过去。”
元槿这便有些担忧起来。
蔺君泓之前就和她提过,邹宁扬的膝盖有伤,北疆的话,天气阴寒。邹宁扬若再过去,少不得对身子有所损伤。倒不如换了人去。让邹宁扬留在冀都里。
其实蔺君泓也有了主意。如今几名副将也历练出来了,留在那里,问题不大。
可是很显然,邹宁扬的“固执”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蔺君泓抬指轻叩桌案,半晌不语。而后一声轻笑,与邹宁扬道:“不如这样吧。你将穆效带过去。”
听到蔺君泓这样说,不只是邹宁扬,就连元槿,也十分讶然。
“穆效?”元槿奇道:“为什么是他?”
话说出口,她忽地有些悟了。
蔺君泓这般,显然是想让穆效历练历练,而后开始接下北疆那一块。
看到元槿释然的样子,蔺君泓心中一动,差点就要忍耐不住,在她的父兄面前轻捏下她小巧的耳垂了。
他拼命忍住那股冲动,抬手掩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如此。穆效在那里几年后,应当能够堪当大任。”而后与邹宁扬道:“大将军到时再不用担心北疆无人,倒是可以安心留在冀都了。”
邹宁扬垂眸不语。
他最担心的事情解决了,这是好事。可是穆效此人得不得用,他心里还是没底。
毕竟守护边疆不是小事。穆家虽是武将世家,但穆效的性子有些跳脱,不知堪不堪用。
到时看看再说吧。
他暗自思量着这事,不过,面对着蔺君泓和元槿询问的眼神,他却不好明说自己的顾虑。
毕竟穆家那位少爷是陛下的好友。
邹宁扬沉吟了下,转而说道:“那么定北王爷,往后可是就留在冀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