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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城地处江南,历史悠久,历来便是南方重镇。大宋初年,又开了这青川渡口,青川城中更是日益繁华。勾栏瓦子遍地,日夜市集不歇。县民来来往往,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街道之上熙熙攘攘。
在一般人眼里,怎么也不会瞧出,这繁华的青川城内正危机四伏。但钟蕴朗可以,十三岁那年,便少了师尊的护佑。独自一人走南闯北,已近十年。空气中只要透着一丝丝危险的气息,他立时便可察觉。
他的嗅觉灵敏的像一头猎犬。
拉着应五急奔,回到青川县衙,大堂挂的匾额‘明镜高悬’正高高悬着,正堂两边立着的‘肃静’牌也正肃静的立着。县老爷和一众捕头却不见了去向。整个县衙空空荡荡的。
应五挠头道:“没道理的啊,我才离开县衙不久,他们都还在啊。”
钟蕴朗心中隐隐感到不安,问道:“昨夜可有什么事发生么?”
应五道:“嗯,昨夜在城外北郊,铁剑山庄褚庄主连同二十二名弟子横尸江边林中。今天一早,县太爷便派齐捕头前去查探呢。午时又传来消息,闽北铁剑山庄惨招灭门之祸。”
钟蕴朗心头一颤:“莫非是那‘女鬼’所为?闽北铁剑山庄灭门却又如何解释?若也是那‘女鬼’做下,那脚程可也太快了些。”
忽地东北城角隐隐响起马蹄之声。蹄声渐近,直逼县衙而来。
钟蕴朗侧耳细听一会,来的人马不少,约有一百来骑。
两人冲出县衙,见七八名当先的官兵纵马疾驰,在街道之上横冲直撞。踢翻的摊子,撞到的人,不计其数。县民见了纷纷嚷道:“官军到了,快让开些。”“大伙可要小心,给官马踩死了,可算是活该。”有的则是纵声高呼:“这些官老爷可也太不讲道理,市镇之中,怎么这般横冲直撞?”
道旁一家裁缝铺的一个小伙计探了探头,道:“这哪是什么官兵,我看倒似强盗一般。”这一句刚刚说完,当先的几匹骏马直抢过来。小伙计张着口,半天合不上。马上乘者一色墨黑官服,手中按着钢刀,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倒说说咱官老爷们怎么似强盗一般了?”嘴里呵斥,手中钢刀拔出,在那小伙计面前虚晃两下,作势要砍。钟蕴朗与应五离得太远,此时出手相救已然不及。
正这时,马上一名大汉马鞭挥出,已卷起那小伙计的身子,运劲一拉,砰地一声,将那小伙计重重摔在街心。铺子上的剪刀线头,碎布衣物散落一地。裁缝铺的掌柜缩身在后,却是大气也不敢喘。
钟蕴朗脚步轻移,飞奔而至,扶起小伙计。挥出马鞭的汉子‘呸’了一声,叫嚷道:“哪里来的狗杂碎,官爷要摔他,你竟敢乱扶?”一提马缰,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便往钟蕴朗身上踩落。钟蕴朗身形不动,猛地伸出右手两指,抵在那马左前蹄上。那马就此不能动弹,前蹄自是落不下,要想回退非得将马背乘者摔个大跟头不可。马上那人自是极不舒服,却又无法可施,只得高声叫骂:“小杂碎,狗杂种,快放手,让你官老爷下来。”
路上行人觉得好笑,本来四散躲避,此时却停下脚步,要来瞧瞧热闹。应五也奔到钟蕴朗身边。
外行的人自是瞧不出什么,但修习内功之人却是一望便知,钟蕴朗以二指抵住马蹄,手上定是暗运劲力,使那马浑身酸麻,无力再动。否则,这般抵住左前蹄,那马后蹄与左足岂能不尽力折腾?此时马身与背上乘者,其实全凭钟蕴朗二指之力支撑。
钟蕴朗凝指不动,望着马上乘者,双目如电:“官老爷要摔这位伙计,可有什么道理?”那汉子纵声笑道:“哈哈,道理?官老爷我要摔人,还要什么道理?”说着马鞭挥出,直往钟蕴朗面门而来。钟蕴朗左手一挥,缠住马鞭,轻轻一扯,冷笑道:“官老爷好大的威风啊!”那汉子给钟蕴朗左手轻轻这么一带,身子不禁向前猛地一倾。顿觉手臂酸麻,手中马鞭几欲脱手。又见钟蕴朗眼神如刀,那汉子直吓得面无血色,双腿发颤。
钟蕴朗仍是冷冷地道:“我偏见不惯官老爷的这般威风。你也摔一下罢!”说着左手猛力一扯,右手两指轻轻一送,那汉子自是重重从马上直摔下来,那匹骏马却也是连翻几个跟斗向后摔去。众人均觉骇然:“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竟这么大的力气。”心中都是颇觉痛快。
那名提刀的官兵见同伴吃亏,纵马便上,二话没说,挥刀砍向钟蕴朗。钟蕴朗并不闪避也不取青鸾剑格挡,右足抬起,一脚往他马腹踹去。钟蕴朗的脚快过那官兵的刀。刀尚未近他身,他的右脚已实实地踹在马腹之上。那马吃痛,上下窜跃,拿刀官兵制它不住,手中官刀咣地一声落在地上。那马四蹄摇摇晃晃,渐渐站立不稳,终于倒下。那官兵也摔了个晕头转向,七荤八素。
余下几名官兵围了上来,见钟蕴朗难对付,手中兵刃便齐往应五身上招呼。应五笑了笑,纵身往马匹撞去。他身材魁梧高大,众官兵给他这么一顿乱撞,都是连人带马,摔出丈许。围观县民纷纷散开躲避。
那提刀的官兵见此情形,勃然大怒,嚷道:“他奶奶的,要造反么!”跟着一声唿哨。只听得哨声四起,马蹄哒哒。一百来骑,片刻已至,将钟应二人与那小伙计围在街心。马上官军口中不住唿哨,纵马围着三人转圈,有的则叫骂不停。
钟蕴朗‘哼’了一声,心中痛骂:“果真像是土匪强盗一般。”
他知那提刀官兵定是为首之人。于是使出‘轻烟步’,急奔而去,瞬息之间,已将那提刀官兵擒在手中,飘然而回。
钟蕴朗厉声问道:“快说,你们是哪里的官军?由何人统辖?”那提刀官兵吓得胆也裂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们是我的手下!这些奴才不懂规矩,适才冒犯了钟爷,钟爷可别见怪。”这声音阴森刺耳,众人听着都极不舒服。
众官兵唿哨立止,马匹分立道路两旁,不再行走,让出了街心两丈宽的道来。钟蕴朗随手将那提刀汉子掷出,抬眼望去,只见街头一人一骑,沿着大道,缓缓而来。阳光斜斜照着,将那人身影拉的老长。
众人屏气凝神,整个街道鸦雀无声。
那人的马蹄上裹着厚厚的蹄铁,拍打在青石板上,铮铮直响。
仿佛过了好久,那人才从街头走到了钟蕴朗面前。
只见他大红官袍,黑亮皮靴,腰间悬了一柄威虎钢刀,手上提着一根九节软鞭。对着钟蕴朗微微一笑:“钟爷,你我同朝为官,可切莫为了此等小事伤了和气。”转头向下属吩咐道:“都给我记住喽,这位便是河间府大名鼎鼎的‘善面韦陀’钟爷钟捕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以后是要相互关照着的。”
钟蕴朗认得他,他是当朝权相王钦若手下爱将,名叫杨元凯。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一来武艺高强,二来靠着王钦若这个大靠山,倒也无人能管。
钟蕴朗嫉恶如仇,听他说什么‘同道中人’,顿时怒火中烧,朗声道:“杨将军可莫乱说话,你我各走各路,说甚么同道中人!”
杨元凯也不着恼,慢慢走近,面上仍是带着笑意:“钟爷说这话可就生分了。可不知到底是谁影响了咱的兄弟情分啊?”话音未落,杨元凯脸色一变,目光缓缓在众人面上扫过一周,应五觉着浑身阴冷,说不出的厌恶。
众官兵跟随杨元凯日久,见他这般表情,知他立时便要暴起伤人,忙矮身缩头,深怕杨元凯目光在自己面上停留。那先前挥鞭和提刀的二人,揣摩他话中之意,以为杨元凯责怪他二人与钟蕴朗动手,更是吓得浑身打颤,伏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哪知杨元凯目光一敛,手中软鞭猛地出手,斜斜飞出,那裁缝铺的小伙计给这软鞭带中,飞出数十步,重重砸在地上。口角流血,脑浆迸裂,眼见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