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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微微心酸。
她要离开,想起跟所有的人见面、庆祝、道别。却唯独未曾跟他吱过一声。穆启然疲惫的往椅子里靠去。
放了她?还是,将她强行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他这些时间里,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下半年来,家里接二连三的事情,加上接近年关,公司里许多收尾的工作,一股脑儿的堆到他的眼前,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真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来。
有时候穆启然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稍稍松懈下来,就要垮掉也说不定。
大约每个人,不论外表是如何强硬,年过三十以后,都会越来越渴望有一个温暖而平凡的家庭。
有个可以在他疲惫的时候,暂且休息的地方。有个愿意抚慰他,和他并肩前行的妻子。有个可爱的,绕膝嬉笑的孩子……
可是这一切,对年过三十的他来说,还只是幻想。他什么都没有。
三十几年的光景,在他这里,简直贫瘠的无法言说。
记忆里,只有小格银铃一样的笑,和她那张让他这些年,着魔了一样的,想要拥有的灿烂笑颜……
思绪正在纷飞,新任助理艾兰轻声敲门进来。
盘子里托着杯香浓摩卡,一矮身,悄然递到穆启然的手边。目光掠过他杂乱不堪的办公桌,轻轻放下盘子,快速将四散的报告文件收捡起来。分类小心放在他的案头。
穆启然原本侧身望着窗外的目光,此刻却默默回视,凝目看着眼前的姑娘。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并不算十分漂亮,但胜在娴静大方。
艾兰一回头,对上穆启然的视线,忽然红了脸。声音优柔婉转,说:“穆总请稍微休息一下吧,您已经工作太长时间了。”抬手,纤白的手指,轻轻将那冒着热气的咖啡推到他的手边。
穆启然微微一顿,应了一声,抬眼才发觉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偌大的办公室,静悄悄的,只剩下总经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微微在座位里伸展一下,说:“你去吧,顺便叫大家都下班吧。”
“那,您……”
“我也马上就走。”穆启然说着又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姑娘。
等艾兰退出去,穆卓轩又仰着身体,在座位里微微假瞑一会,才又抬手,拿了电话,拨出去。
电话嘟嘟响了好久,对面才接起来。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显得有些瓮声瓮气,接了电话轻轻,“喂……”了一声,续而是几下零碎的轻咳。
“你,感冒了?”他条件反射,听她声音异样,立马紧张起来。
“哦,嗯,好像有点。”苏小格吸溜着鼻子,咳咳两声清清嗓子。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知所谓的含糊回答着他。
“怎么那么不小心……”穆启然听她那细碎的咳声,声音哑哑的,仿佛还挺严重,口气就有点急了,“量过体温没有,吃药了没?”
她感冒,总伴着低烧,有时候体温一路上升,来势汹汹很是吓人。
说着话穆启然已自椅子里起身,一把抓起挂在一边的大衣准备出门。
“……”电话那端却微微沉默一瞬。似乎将电话拿离嘴边,忍耐的轻咳两声,才又说:“还没有。你……打电话来有事吗?”她问,声音轻轻的,却听的他心底一冷。
微微顿一下,突的自嘲的抿出一个笑来。声音里也少了几分温度,说:“我通知你一声,明天的董事会会议,他可能会叫你出席,你一定不要参加。”
苏小格似乎微微一怔,但很快说了一声,“好。”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一点点惊讶、质疑的样子都没有。如她在穆家生活的这些年,看似温顺,其实是对所有人,所有事情无所谓,不在乎的敷衍态度。
穆启然握着电话,看着抓在自己手里的衣服,听着电话那端,来自她的轻轻的咳声,微微皱眉。忽而又,“哈……”的自嘲的叹息的笑着,啪嗒挂了电话。失神一阵,又觉得微微怅然。
有时候觉得,她真是厉害。什么时候都能那么平静,什么情况下似乎都能笑的出来。所有的感情、过往,伤害、疼痛在她,莫过弹指之间,过后便烟消云散。在她心上好像留不下任何痕迹,就像她身上带着某种超强的自愈能力。
说白了,也是冷情。对自己是,对别人更是。
苏小格握着电话,站在一堆准备收拾的行李中间微微发怔,丝丝的感动和揪心的疼。又觉得微微的不安,穆启然,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两年的时间过去,真的自那段感情里抽身,痊愈……
手边,刚丢进行李箱里等待折叠起来的衣服,堆成了小山。还没来及动手,就听见砰砰的敲门声,规律的闷响。苏小格这才回过神儿来,以为是达语忘掉了什么东西,又回来拿,起身踩着一只拖鞋,跳着脚去开门。
吧嗒开了门,人却愣在了原地。
站在门口的人是穆卓轩,黑色的羊绒大衣,肩头落的雪融化了,留下一点点难看的水渍。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健壮的,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和达语一样的,大冬天依旧衬衫西服,穿的十分单薄。苏小格扫他一眼不由打个寒颤。
微微迟疑着,身体让开一点,又觉得不妥,干脆向后退开几步,拉开门请他们进来。张嘴只说出一个,“您……”字,想起穆启然刚刚打过的电话,突然了然,便抿了嘴,定定的凝视着穆卓轩。
“一个人?”穆卓轩很自在的样子问着,抬脚就进了门。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顺手递到小格的手上。
苏小格走在他的身后,被他这突然的大驾光临,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接过他递来的衣服,双手捧着,悄然将地上四散的行李用脚尖往一边扒拉一下。直直站在穆卓轩的对面,一脸问号的看着他。
“你这是准备干吗?”穆卓轩一张脸,突的显出一点点严厉。自一堆行李旁绕开来,坐在沙发上。“自己家的生意不好好学着打理,跑大洋彼岸去给别人当个小助理?”他说着,就自身边黑衣男子的手上接过一份启开来了的航空件,“啪……”一声丢在桌上。
“你妈妈尸骨未寒,你这就急着离家出走。让我以后怎么有脸见她?”
苏小格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的一愣一愣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十八岁的时候,她已自那个家里出来了。那个时候,他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半句,怎么这个时候却……
穆卓轩看她一眼,口气突然缓和,说:“你这个孩子啊……”
重重的叹息,目光里尽是心疼和不忍。“脾气不知道像了谁,这么倔。当年我若不依着你,叫你胡闹几年,你能听我的话回家来?这两年,不是我安排了启然、晰然、笑笑几个人特意照应着你,你以为就凭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真的能活的那么舒坦自在?真是个傻丫头!”
是呀,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居人篱下,从未真正的独立过……
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她只觉得惭愧无地自容,根本无法反驳。
穆卓轩说完,看她微微呆愣的表情,抬手带着一点点宽宠的样子,在她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
苏小格微微惊诧,撇开脑袋,愣神。觉得眼前这个和善的,亲切的穆卓轩十分陌生,想着,又微微退后了一步。
“哎……”他又叹息一声,突然顿住,看住苏小格的双眼,说:“当年,也是我遇见你妈妈的时机不对,才会……”
“别,别说出来。”苏小格像是被人猛然烫了一下似的,几乎跳起来,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穆卓轩一双眼,闪过一丝轻笑,微微露出一点点难过的样子,接着重重叹息一声,“我们上一代的恩怨旧事,还是伤害到了你们。这些年,没能像对启然、晰然那样对你,叫你在外面受了许多委屈。”
苏小格依旧捧着他的衣服,雕塑一样的站在他的对面。脸上的表情有三分惊,三分悲,更多的却是戒备的,不可置信的凝神牢牢看住他的样子。
这些年,他终于肯承认了吗?她是他的女儿。
“因为我对启然、晰然,以及她的妈妈心中有愧,所以……”
哦,原来如此。苏小格缓缓别开身体,捧着的衣服慢慢将它挂在衣架上,背对着他,抻着脖子,很倔强的一个姿态。突然声音冷硬,带着一丝讥讽,“你对不起的,何止他们?”
穆卓轩微微一怔。
“你没出现过的那些年,我妈妈、爸爸的感情真的很好。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存在,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我爸爸他,他就不会……”
妈妈就不会惦记着要回到你的身边,而害死爸爸!这是深埋在她心口的一枚刺,虽然妈妈已经死了,可她依旧深切痛恨着那个,曾经对她最爱的爸爸,下了恨手的她。
苏小格说的艰难,声音哽在喉咙里。
穆卓轩突然觉得有些不忍,起身上前,安抚的拍拍她的背,“是,我对不起的何止谁一个!”微微唏嘘出声。
他在这真真假假的感情和言语里,让苏小格更加确信了他的身份,没有一丝怀疑。
“我这一辈子,就一个爸爸,叫苏易阳。我只有一个爸爸,也只认他一个爸爸。除了他,我再也不会叫任何人爸爸。”苏小格说的有些激动。
“你既然在早些年,在我出生的那天没有说过这些话,那现在也就别在说什么过去,愧疚,苦衷。什么话都别说,就当这些事情根本不存在。”穆卓轩并不反驳,等她嘶声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