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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恬裹着大衣,忍不住跺脚:“程连长,不带你这样的,大老远我把笑笑给你送过来,你就这么晾着我们啊?”
程勉一把握住了何筱的手给她暖着,对褚恬微笑道:“临时开了个会,对不住了,里面请。”
被给足了面子,褚恬颇为威风地抬头挺胸走进营区。
何筱跟在后头,想把手抽出来,试了几次没成功,也只好由他去。左右环顾了下,她问:“不是说每年来营区过年的嫂子很多吗?怎么我一个也没看见。而且外来的车都不让进,我看停在营区大门口的也就恬恬那一辆。”
“都在家属楼,离营区不远。“
程勉说着,偏头看了看她。披肩的长发,随意地散着,浓密的眼睫毛上落了几粒雪花,原本红润的唇色因为寒气微微有些苍白。他看着,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何筱感觉到了,抽了抽手,对他说:“程连长,注意影响行不行?”
程勉抬眼望了望,很坦然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没事儿,今天能进来的都是家属,不会有作风问题。”
何筱:“……”
到了侦察连宿舍,才知道徐沂不在的消息。
“书记本地人,过年都没回家,家里二老坐不住了,一个电话把他召回去了。”
“他该不会是知道我要来,躲我的吧?”褚恬有些泄气,“你家也在本地,怎么没见你回去?”
“总得有个人值班吧。”程勉笑了笑,“行了,别生气了。书记常年驻扎军营,过后你随时来随时见。”
“我才不是想见他的。”褚恬口是心非道,在床上坐了会儿,一看是徐沂的床位,立马火烧屁股地站了起来,负气走了出去。
何筱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她邀请褚恬来的。眼看着褚恬出去了,她回过头问程勉:“徐指导员不会真是因为恬恬来才走的吧?”
“真不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在。”
“为什么?”
“因为——”程勉犹豫了下,“今天是他哥哥的忌日。”
何筱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程勉。
程勉把热毛巾递给她,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徐沂因为当兵的事儿跟家里闹得很僵,他家条件很好,刚下部队那会儿他的父亲不止一次向我们首长要求让徐沂转业走人,直到他发了一次火家里边才消停。后来他就一直待在部队,只有到了他哥忌日的时候才回趟家。”
何筱接过毛巾,低声问:“那他哥哥是怎么——”
死这个字,她说不出口。
“只知道是事故,问再多就违反保密守则了。”说着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何筱缄默了,用毛巾轻轻地擦着手,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他哥哥——也是军人吧?”
程勉一愣,笑了:“空军,还是个英雄。”
部队的节日向来都是简单而热闹。一来是人多,二来是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能闹。
何筱小时候没少在连队过年,因为在老大院的时候,办公区跟家属区就隔了一条有外事活动时才拉起来的警戒线,一到过年的时候,院里的小孩儿都喜欢跑到连队里跟战士们一起玩儿,不为别的,就图个热闹,喜庆。
今儿是元宵节,虽不能像春节那样大张旗鼓地庆祝,可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何筱一走进侦察连的食堂就被他们的阵势震住了,满屋子挂满了彩带和气球,桌子上刷刷竖满了好几排的啤酒,各色美食摆在桌子上,先不论味道如何,光是这品种,就够她数的了。
她看了程勉一眼:“办的这么丰富,得往里面贴多少伙食费?”
程勉淡笑着看着,听她这么问,只说:“能这样‘铺张浪费’的机会一年也就这么一两回,再多也得往里面贴。”
更何况,东西虽然多,但都算不上精致。都是一群二十一二岁的战士,他们要的不是精致和昂贵,而是欢乐和满足,来弥补不能回家团聚的遗憾。
这些,足够了。
“来这边坐。”
程勉领着她往前走,何筱抬眼望了望,顿住了脚步:“对了,恬恬去哪儿了?好长时间没看见她了。”
话音刚落,就见褚恬从厨房钻了出来,脸色绯红,脚步不稳。后面还跟着炊事班长老朱,只见老朱苦着一张脸,想伸手扶她,又被褚恬给推开了。
程勉立马把老朱叫到他面前来,老朱一张胖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刚我们正在炒菜,这姑娘冷不丁地进了操作间,张口就要白酒。我以为她是哪个家属,就给她拿了一瓶,没想到人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你是没瞧见那架势,比连长您还猛!”
程勉眼皮子一跳,连忙打断他:“喝了多少?”
老朱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两。”
三两?
何筱也是一惊,目光满是无奈地看着褚恬,见她踩着高跟摇摇晃晃的样子,连忙走上前扶住了她。
褚恬睁着朦胧的大眼睛看了何筱一眼,认出是熟人,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笑,你、你别担心。既然、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玩儿!”说完一把推开了她,直扑临时搭起来的主席台,小排长江海阳正在上面忙活,被横冲直撞而来的褚恬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往边上一躲,就被褚恬扑个正着。
江海阳一纯情了二十五年的小处男顿时傻眼了,眨巴着两只眼晴向程勉和何筱求助。孰料这两人颇有默契地把头一扭,都当做没看见,小江排长只好在战士们的起哄声中把怀中的姑奶奶扶了起来,同时咬着牙问候他们程连长:您老不仁,别怪小的不义……
把褚恬送回程勉的宿舍安顿好后,会餐正式开始了。
因为何筱的到场,战士们玩命地起哄程勉程连长,非要他对月作诗一首。程连长心说要他一军校出身的理科生作诗,这不是找抽呢么?可还来不及拒绝,人就被架到前头了。
他站稳,见实在躲不过了,就抬手压了压:“这个,同志们,听我说——”
战士们嗷嗷叫了两声,没人听他说话。
“不是我推辞,实在是因为我来文的不行,没那才情和水平。这样——”程勉心情颇好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杯酒,我一口干了!”
小江排长带头喊:“要白的,不要啤的!”
好嘛,这才算他们的最终目的。程勉威胁似地指了指江海阳,又给自己倒了杯白的,仰头,一饮而尽,顿时又换来一片鼓掌声。
何筱在下面瞅着,轻轻地笑了。
她不敢说程勉这个连长做的很成功,但最起码他做到了自己所认为的最好。威严,却又不失温和。
围攻完了程勉,接着就是何筱。笑笑同志一开始想逃,被副连长老吴乐呵呵地拦住了:“同乐同乐,同乐同乐。”
这么会儿功夫,江海阳就把啤酒瓶子杵到了她的面前:“嫂子,来一曲吧!”
战士们跟着起哄:“来一曲!来一曲!”
何筱很淡定地对着江海阳笑:“我不会唱,你们可别为难我。”
这不是谦虚,更不是推辞,笑笑同志是真真儿的五音不全。
“那不行。上回咱们去东北的时候,您就没唱,这次说什么也得来一曲!同志们说是不是?”
何筱被他弄得有点儿骑虎难下,只得看向程勉。接到“家属”的求救眼神,程连长清了清被酒烫的火辣辣的嗓子,提腿给了江海阳一脚:“你这是过了今天不想明天了是吧?给我适可而止啊。”
“这您可冤枉我了,我这代表的是群众的意见。”
江海阳别的本事没有,煽动群众功夫一流。
“那这样——”程勉挑挑眉,酒后的燥热让他把军装外套的扣子解开了两粒,“我来,如何?”
连长要唱歌,当然求之不得。
可同志们也不傻呀,连长这么一唱,不仅帮家属过关了,而且还获一英雄救美的称号。
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本着折腾到底的原则。副连长老吴代表大家出面了,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算啦算啦,咱们连长家属也是头一次来部队,不好搞得那么放肆嘛。”
程勉和何筱一听,颇为感动,只是还没感动完,就见老吴向小江排长招了招手:“你们不是有准备嘛,赶紧拿出来吧。”
说着,一个战士迅速地跑向厨房。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苹果,只是这个苹果有些奇怪,是用一绳子坠着的。
何筱一看就明白了,拉住程勉说:“咱两这会儿逃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