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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便在这门外扯着嗓子,又敲又喊的,连着把才刚的话喊了三遍,才总算是把陈家里头的人喊了出来了。
前来开门的这个,正是带了家仆来的陈澄。陈澄是听了逃回来那个仆人吓得手舞足蹈的在那儿形容,什么长嘴大耳的野猪脸,什么毛脸雷公嘴的大猴子,又听见外头不停的敲门说自己不是妖怪,这才拄了拐杖带着人出来看个究竟。
等家仆战战兢兢的打开这月洞门,陈澄便发现那仆人倒是没说谎的,只是漏了还有另外两个稍微正常的人在旁边。不过陈澄如今算是万念俱灰,唯一的宝贝女儿都要保不住了,他又都六十出头,大半只脚都在棺材里头了,还怕什么妖怪不妖怪?
反是唐僧见了开门的是这么一个老者,忙忙用禅杖不着痕迹的一边一下的把孙悟空和猪八戒都推开几寸,自己快步上前行礼问询道:“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方才小徒顽劣,吓着了施主家的家仆,又搅乱了施主家的法事,原是贫僧管教不严之过,真是罪过罪过!”
陈澄看着唐僧是四人中最为面善之人,又喊那三个面恶的叫徒弟,便也对他拱手回礼道:“高僧有礼!原也是我家这些人胆子不够,没看惯外地高僧们的不同面相,倒是在高僧面前大呼小叫的失礼了。高僧且和贵徒都进来用个斋饭罢。”说着就回头吩咐仆人们道:“里头告诉一声儿,就说是来了几位高僧,安排些斋饭送上来。”
唐僧合掌谢过陈澄,跟着陈澄后头进了大厅,方才做水陆道场的和尚们跑得急,一水儿的茶果点心却是未曾收的,陈澄便顺带抬手请这几位先吃些点心点补点补。
猪八戒最是高兴,捞起来两个面食点心就对孙悟空和沙僧两人挤眉弄眼一番,乐呵呵的就开啃。唐僧只喝了口茶,又细细看过陈澄脸色,见他虽然没有什么恼色,却也是明显的愁眉不展,便问道:“施主家中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贫僧师徒四个真真是叨扰了施主了。”
陈澄勉强笑道:“这为难之事也的确为难,说予谁都是为难,高僧还是莫问了。省得我说一回又得伤心一回!”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猪八戒吃了面点后又捞了抓干果在手,吃得开心了,便是难得的不惫懒,主动问陈澄道:“施主这话,老猪倒是不爱听了,什么叫说予谁都是为难?老猪自跟了师傅这西天取经以来,倒是真没遇上施主说的这种都是为难的事儿——就是有这种那种为难事儿,有老猪……有老猪的大师兄在,什么事儿不能解决?要打妖怪便打妖怪,要上天寻丹便上天寻丹,要下海寻药便下海寻药,那儿有什么为难!”
猪八戒这大话一放出去,别人还尤可,一旁悄悄儿的后宅里出来正偷听着的陈清,那里忍得住?陈清本来也伤心过度,不拄了拐杖都走不动道的,为着猪八戒这大话里头的那一点子希望,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把拐杖一扔,跌跌撞撞的进来,扑到唐僧跟前,几乎是撑不住就要跪倒在地了。
唐僧唬了一跳,忙忙起身伸手去扶陈清起来,陈清却是无力靠在那桌上,哽咽着哀求道:“高僧!高僧!我知道您必定是慈悲为怀的!且请救救我家孩儿吧!可怜我和我大哥兄弟俩,年岁百二,却是只有那么两个人种儿!这两孩儿都不上十岁,却是明日便要送出门去当祭品……这父子天性,教人真是心如刀绞!真恨不得拿自身去当这祭品才好!”
这下却是连孙悟空都忍不住大吃一惊,忙扔了手里啃着的杏子,湊过头来追问道:“施主且先别伤心,这事细细和咱们说说!这不是朗朗乾坤呢?竟是要拿小孩儿当什么祭品?!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是那家妖精想出来的胡招?”
陈澄也被陈清这番话引得掉了泪,扭头悄悄的拭泪后,才将如今的事情合盘托出:“长老们有所不知,我们这陈家庄往前而去不过两里地,那儿有个灵感大王庙。咱们这一村子的人,倒是几百年来世世代代去他那庙里烧香供奉的。从前这位灵感大王也算是个福神,起祥云,降甘露,驱虫害,这些都是他为咱们村子做过的好事儿,说起他来,都说风调雨顺的好日子都离不得他。”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儿本是乡老们带人去他庙里丰收还愿的,这灵感大王忽然就现身说了,要一对儿的童男女,不然日后就不保佑了。乡老们没奈何,回来和族长一说,族长便让家里有适龄儿女的人都来抓阄,我们兄弟俩偏生就倒霉中了红签……我已是年岁六十三,我兄弟也是年岁五十八,我只有一女八岁,他只有一子七岁……这岂不是在我们心肝里头挖肉?不瞒高僧们说,贱内为这事,都哭晕过去了两回,唉!族长也是无奈何,特地请了人来做水陆道场,也是给我们孩儿预修个来世的意思……”
唐僧见陈澄说得伤心落泪,自己也免不得陪了几点泪滴,回头对着孙悟空便喊:“徒弟……悟空……”
孙悟空分明记得没几天前才在那灵感大王庙前见着齐竟来着!况且这齐竟,见他十次倒是有九次只吃素食,连荤腥都不怎么碰的人,怎的忽然想起来要吃童男女?!别是有谁冒了名顶了替,拿了齐竟这名头来做这说不得的缺德事罢?!
听见唐僧喊自己,孙猴子便回过神来,应道:“这事必有蹊跷!既然说是几百年间一个起祥云降甘露的好人儿,忽然却是讨起童男女来,怎么听着怎么不对呢!且等老孙去打探打探个究竟!”说着便吩咐猪八戒和沙僧道:“你们且陪师傅在此安坐,也守好这老陈一家子,谁来要这童男女都不能给他!老孙去去就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