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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惜闻言一笑,学着沈采薇的模样也塞了一块荷花酥到沈采蘅的嘴里。
沈采蘅一贯是秉持着“不浪费一点事物”的原则,这会儿只好鼓着双颊继续吃东西,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松鼠似的,瞪了边上两人一眼。
她们三个凑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那边的郑午娘刚刚画完一朵荷花,慢悠悠的收了笔。前面那些姑娘闲极无聊,便喊人道:“二娘、三娘,你们怎么都躲到角落里了?我们正玩藏钩呢,你们也来玩吧。”
藏钩这游戏倒是前朝时候流传下来的,据说前朝武帝的钩弋夫人生来便双手成拳不能展开,直到进宫,武帝打开她的手却见其内握有一个玉钩,不由大是惊奇。这故事从宫中到了民间,久而久之便有了藏钩这个游戏。
几个姑娘分作上下二曹,轮流着藏钩猜钩。沈采薇和沈采蘅到底是东道主,听得客人这样招呼自然是不好扫兴,只好拉了杜若惜一起过去。加上她们三人,两边人数正好相等。
沈采薇和沈采蘅分到了上曹,杜若惜和郑午娘等人则在下曹。
郑午娘人前一贯是平易近人的好脾气,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块玉扳指,小巧玲珑的恰好可以一掌握住。她微微一笑,递过来给众人看看道:“用这个好了。”
沈采薇接了那扳指,想了想又道:“总是要有个彩头才好玩,这样吧,猜错的人要罚酒三杯。”
“好主意。”郑午娘抬眼瞧了瞧沈采薇,抿了抿唇,一口就应下了。
因是上曹先藏钩,沈采薇等人便不接了那玉扳指,等下曹的人都转过身了,这才凑在一起悄声商量着要如何藏钩。沈采薇既是东道主又是年纪较长者,便被推做是主事拿主意的。
等她们商量好了,沈采薇便轻轻咳嗽了一下,笑道:“藏好了,你们转过来吧。”
下曹的几个姑娘笑嘻嘻的转过头来,如杜若惜这样直接点的就立刻毫不掩饰的拿眼去看几个姑娘的手。
沈采薇这些人适才早就商量好了,这会儿都把手缩在袖中,一点也没露出来。
沈采薇轻轻一笑,沉静出声道:“说好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快猜。”
下曹的姑娘也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郑午娘打头开口道:“我猜是林......”她忽然顿住话声,抬眼扫了一下对面几个姑娘的面色,来回打量,然后便转口道,“我猜是采薇。”
沈采薇稍稍蹙了蹙眉,松开手掌,里头果然是郑午娘的玉扳指。
郑午娘用扇子掩住唇边矜持的笑意,眼中有得意神色一闪而过,轻声道:“这回是我们赢了一筹,倒是没想到采薇你是第一个喝酒的,我来给你倒酒吧。”她说着便亲自起身倒了一杯荷花露递上来给沈采薇。
正所谓“玉碗盛来琥珀光”,这会儿她们用的乃是玉杯子。因为都是姑娘家,也都是小小的。沈采薇一口就能喝完,酒味清甜,颇有些余韵。
郑午娘也不给她缓气的机会,立刻又抬手倒了一杯递上去。
沈采薇只得接连喝了三杯,一时酒气上来,双颊醉的晕红,一双乌黑的眼眸仿佛盛着水光,波光粼粼。
接下来便轮到下曹的人藏钩了,沈采薇递了玉扳指出去,不由回头去瞪沈采蘅。
沈采蘅眨眨眼,很是无辜的模样:“二姐姐,你瞪我做什么?”
沈采薇简直恨铁不成钢:“刚才郑午娘盯着看的就是你!要不是你一惊一乍的,她怎么猜的出来?”按理说,因为是沈采薇主事开头,一般都不会猜到是她,结果郑午娘善察眼色,故意拿了林慧兰做幌子来试探众人的反应。沈采蘅这丫头还自以为得意的和沈采薇使眼色,简直是在作死。
沈采蘅闻言不禁有点小心虚,小小声的道:“那下次我低头就是了啦。”
又过了一会儿,郑午娘那一边就藏好东西叫她们转身了。沈采薇打量了一下对面几人的神色,一时倒是拿不定主意。
因为和杜若惜最熟,沈采薇先看的是杜若惜,只见对方低着头不作声,一时间倒是看不清神情。不用说,郑午娘她们肯定是吸取教训,不让一些容易露出端倪的人抬头了。
郑午娘倒是抬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她们几人。
几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有人猜是杜若惜,有人猜是郑午娘,一时间倒是下不了决定。眼看着一刻钟马上就要到了,沈采薇想了想便毫无姐妹情谊的把沈采蘅推了出去:“这算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了,你去猜吧......”
众人闻言笑成一团,立刻就达成一致,毫无同情心的把沈采蘅推了出去。
沈采蘅最不擅长看人脸色,犹犹豫豫的琢磨了一会儿才迟疑的开口道:“我猜是杜若惜?”
杜若惜悄悄松了口气,抬起头伸手展开道:“猜错啦。”她吐吐舌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下,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郑午娘这时候才松了手,那玉扳指正是藏在她的手掌里。
沈采蘅苦着脸喝了三杯酒,立定主意下回一定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样来回了几次,众人大多都被罚了酒。有些姑娘喝得多了,微微晕醉的伏在别人身上,大家说说笑笑,气氛渐渐热了起来。恰好这时候裴氏身边的丫头来报说是小舟备好了,几个姑娘一齐亲亲热热的手挽着手去乘舟采莲。
酒劲上来,姑娘们大多都不似过去那般矜持,一时玩心上来全都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有姑娘轻轻的哼起了采莲曲。郑午娘算是喝得最少的几人,面颊依旧如玉一般的白,眼神清明——她仿佛忽然想开了,反倒不似最初那样撑不住气,面上还带了矜持的微笑,十分和气的跟着众人身后一起上了舟。
沈采蘅喝得比较多,有些晕醉偏偏最是兴奋不过了,虽然半个身子都伏在沈采薇身上却还不停的叫着小舟往荷花丛里去。
此时天边有游云遮了烈日,云边日光微微淡去,她们乘舟于水上,时有微风拂面,面上一凉,心情和神志都轻松了许多。加上清风之中隐隐带了些荷香,吹散了酒气,颇得几分闲情。
沈采蘅醒了些神,笑着拉着杜若惜一起去采莲子。
郑午娘这时候正好慢悠悠的坐到了沈采薇的身边,轻轻一笑:“说起来,采薇你长到现在都没离开过松江,一定还没见过你京城里的妹妹吧?”清风拂过她的发梢,乌发宛若鸦羽,她那沉静非常的面容显得更加秀美出众。
沈采薇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应声道:“是啊。”
不得不说,郑午娘的自我调节能力的确非常出众。她过去在沈采薇这里碰了壁,今日又吃了闷亏,这时候反倒更加沉得住气了,也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了。
郑午娘看着沈采薇的眼神这一刻都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怜悯,她语声低低的,仿佛很是怜惜一样:“我以前在京里的诗会见过她几次呢。她和采薇你生的倒是不太像,不过才气倒也颇高,听说沈侍郎甚是疼爱,亲自教她读书习字呢。”
沈采薇不易察觉的咬了咬唇——她前世就是孤儿,有记忆起就是在孤儿院里,所以最是渴望父母之爱。等到了这一世,生母早逝,生父又是个货真价实的渣爹,她只好压下所谓的孺慕之情,把感情寄托在沈三爷和裴氏身上。
只是,到底是不一样的。哪怕是裴氏那样的傻白甜,对着亲生女儿和侄女也是不一样的。裴氏会对着沈采蘅使性子,会教训她会骂她,可是对着沈采薇却只会疼爱。
沈采薇自觉自己已经算是成年人,不在意这些,心里直接用渣爹这个称呼指代沈承宇,但是真论起来,若是没有期待何来的讨厌?
郑午娘欣赏了一下沈采薇复杂的神情,心中十分满意,于是便起身去和其他人说话了:“有没有鱼食,我要喂一喂鱼。”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捏起一点鱼食洒了下去,悠然自得的模样。
沈采薇独自静坐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只是原先的好心情彻底没了。
等到宴散了,送了客,她才稍稍露出一点笑容,扶着醉晕晕的沈采蘅往院子里走。
沈采蘅玩了一整日,又笑又闹的,早就累了,偏偏却还要闹着要送些莲子给沈老夫人。沈采薇怕她一个人去路上会出事,便特意陪着她。
她们两人都有些累,所以走的是小路,正好绕过园子,遇上了沈怀德和一个青衣公子。那两人站在一起,都是长身玉立、如松如玉的翩翩公子的模样。
沈怀德见她们两人都双颊晕红,便特意上前关切的问了几句。
沈采薇暗暗叫苦,又不好在自己哥哥面前说谎,只得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说了赏荷宴上的一些事。
沈怀德拿眼看了看她,从以后不能多喝酒到要注意身体,简直念叨得没完。
沈采薇连连应下,丧权辱国的签了不少合约,好不容易才拉着沈采蘅告辞。
沈采蘅双颊红的好似牡丹花,一双眼睛含着朦胧的水汽,就像是笼着轻云的月色,有一种轻盈的光亮。她恍若无意的望了眼那个青衣公子,随即低头一笑,默不作声的与沈采薇一起往沈老夫人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