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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匆匆进屋的时候,梁静笙正对着图样发愣。她凑近了一看,待看清之后,眼睛一亮,“姑娘,这回的这钗冠,大夫人肯定能满意的。不过,离你生辰还有不过十余天,这么复杂的图样,咱们铺子里来得及赶制吗?”
梁静笙缓缓回过了头,有些兴致缺缺地答道:“要是真来不及,就用大舅母她们准备的便是,反正发笄、发簪也都是她们帮着准备的。”因为外祖母和大舅母她们的坚持,她的及笄礼恐怕会十分热闹,梁静笙先是无奈,想通之后便想着趁这个机会为她的悦已斋再努力一把。
可是此刻,经过刚才慕容浩然那么一番闹腾,梁静笙想的更加透彻了些,当初那些人会应邀而来恐怕多是看着慕容家的面子,现在么,恐怕大多数人都是想亲眼看一看她梁静笙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天仙模样,才会那般心高气傲地想要攀龙附凤。若她们的注意力都在她脸上,她穿戴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可……”墨竹被梁静笙弄的有些糊涂了,若是姑娘一开始便抱着这样的心思,最近又何必这样折腾自己?
“你让人将图样送去铺子里吧,与赵掌柜说,务必做得精细些,时间长些也无妨。”
“哦。”墨竹伸手接过,而后紧接着问道,“姑娘您是不是又有哪儿不舒服了?”
“我挺好的,昨天赵妈妈不是还说我最近气色好了很多了吗?”
“那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被问及这个,梁静笙沉默了。轻轻叹了口气,梁静笙道:“我想在及笄礼之前去庙里拜拜。”梁静笙有些后悔,上次不该把安安带去,而该将娘亲带回云州。她想,这么多年,娘亲一定是很想念外祖母他们,很想回家乡的。即便现在有安安陪着,她应该也是寂寞的。
一听说梁静笙想要去庙里,墨竹却想歪了,一脸惊喜地追问,“姑娘可是想去求姻缘?”而后并不等梁静笙的答案,仿若已经确认了一般,“前几日墨兰她们还说云州城好些闺秀都会在及笄之前去城北的月老庙拜拜,求段良缘的。我们见您最近忙,以为您没这个心思呢!我去与赵妈妈她们说,让她们好好准备准备。”话刚一说完,墨竹就转身出了屋子,那速度快的,梁静笙慢半拍反应过来之后,根本来不及阻止。
对此,梁静笙傻了眼。她什么时候说她要去的是月老庙,还要求姻缘,还准备准备?这去庙里拜拜,除了一颗虔诚的心之外,还要准备什么吗?
最近一直很忙碌的赵妈妈来的很快,她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梁静笙,泪盈于睫,满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动模样,这让梁静笙有些骑虎难下。她想明说,她其实只是想去庙里烧柱香,告诉母亲,她又一次及笄了。可喉咙里似乎梗着什么一般,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母亲已经去了,在多年前,梁静笙此刻终究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不孝之处,她似乎更在意活着的人的心情。
“墨竹说姑娘想去求姻缘,是真的吗?”赵妈妈话中带着颤音。
梁静笙迟疑地点了点头,“从来只听说过月老庙,倒真没去过。”
梁静笙说起这话,赵妈妈却有些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童言无忌,姑娘你又乱说话,这月老庙,一生去求一次便好,哪儿能去了又去?啊呸,好的不灵,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姑娘,距离你生辰没有几天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如果要去,要好好准备准备……”赵妈妈后来又交待了不少话,梁静笙除了点头还是点头,这一生只能去一次的地方,果真规矩不少,也不知道赵妈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赵妈妈将注意事项来回交待了两三遍,听得梁静笙头直发晕,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梁静笙皱眉回想:净身沐浴更衣她是知晓的,至于其它……既然知道了,肯定是会注意的。
“好姻缘……”梁静笙默念,月老将她的红线系在了哪里?上辈子,或许傅昭并不是红线另一端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是那样的结局吧?
傅昭很高兴,沈陌他们的事经过了蒋大将军和徐将军的同意之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原来的傅昭,或许可以用‘武痴’二字形容,一高兴了呢,不是耍耍刀,便是挽挽剑,不高兴了呢,找几个人‘切磋’一下,反正结果都是一样,出一身汗,淋一桶凉水,畅快地不得了。
现在的傅昭……傅昭拴好了马,朝着鸽舍走去。这一进去,便傻了眼了。平日里咕咕一片的鸽舍,今个儿静地吓人。仔细一看,空空如也。这样的情况,不要说这段日子,便是往常也是没有发生过的。这鸽舍中的鸽子,大多数都是要随时待用的,便是放出去遛弯儿,为了应对紧急情况,也不会是同时。
傅昭不死心地绕了一圈儿,终于被他发现了一只,仅有的一只。掂了掂手中的布袋,傅昭一脸为难,这怎么看着,这一只鸽子也不像是能吃下这么多东西的,那他这是……白准备了?
聊胜于无,傅昭将它从鸽舍里抓了出来,放在地上。傅昭想等它走上几步,再给它扔些吃食,可等了好一会儿,它依旧没有动弹半分,在鸽舍里什么模样,此刻仍是什么模样,一副似睡非睡、慵懒至极的小模样。
傅昭保持握玉米粒、花生米的姿势:“……”果然不抢,便吃不香吗?
一人在远处偷偷地观察傅昭的动静,看了一会儿,他转身朝外飞快跑去,见同伴正要吹响特制的召唤哨,忙伸手阻止,“让它们再飞会儿,傅校尉回来了!”若是这句话的前半截还让想吹哨之人有些心疼鸽子的话,那后半截一出,他立马就岔了气了。“什么?傅校尉回来了?这么快?他是专程赶回来祸害……不能吧?”
“看他那样子……心情是很好的。”这话,这人说的略悲凉。“好在,咱们还把黑尾留下了。”牺牲一个,幸福大家。
“黑尾是咱留下的吗?它那是被傅校尉喂成肉鸽了吧?这信鸽一长肉啊,就懒了,这一懒,不要说飞了,动都懒得动了。唉,本来还想给它配个媳妇儿的,现在……算了吧。”
傅昭坐在树杈上,那只叫‘黑尾’的信鸽蹲在他的肩头,小脑袋依旧一点一点的,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傅昭伸手将它抓下,放在了掌心,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让你吃的多,让你懒,娶不到媳妇儿了吧?”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傅昭温柔地笑了笑,抓了把玉米粒和花生粒放在它跟前,“多吃点儿,阿笙就喜欢肉嘟嘟的小动物。以后你若能讨了阿笙的欢心,我给你娶十个八个媳妇都是可以的。”
虽然说是择日,可不过第二天,赵妈妈一早就让墨竹她们给梁静笙烧了热水,催促她沐浴。嘴里直念叨着,“捡日不如撞日……”一副生怕梁静笙改了主意的模样。梁静笙失笑,她的小日子,自从用了冼大夫的药,已经很有规律了。必然是要在她及笄礼之后了,又哪里会有冲撞的可能。
梁静笙她们出门的时候,坐的是慕容府的马车。车夫一听她们的去处,立马拍着胸脯儿说一定会尽快到达,梁静笙听过就罢,不过是去求个签,请个香,她们并不赶时间的。
车夫是个说到做到的,这马车车速快的时候,自然没有车速慢的时候平稳,好容易到了地方,下了马车,梁静笙只觉得一阵眩晕,这脚也十分配合地软了下去。好在赵妈妈和墨竹一人搀住了她的一个胳膊,不然她恐怕得重新回府沐浴更衣去了。
迈进庙门之后,梁静笙终于明白为何车夫要用这么快的速度将她们送来这里,饶是她们来的这样早,也已经要处处排队了。赵妈妈似乎已经提早打听清楚一切,将墨竹她们四个都带了出来,求签、解签、请香、点蜡烛祈福居然连求子也没有放过,她和赵妈妈先去摇签那儿排着,墨竹她们则在赵妈妈的安排下去了各自的位置。
直到将红绳握在手中,梁静笙已经晕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梁静笙揉了额角许久,将红绳收进荷包之中贴身放好,才想起问:“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赵妈妈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不时地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之上,梁静笙不用转头也知道她在看什么,只摇了摇她的胳膊,目露哀求地看着她,“妈妈,我那姻缘,八字都没有一撇呢,现在就求子是不是早了点儿?”
因为苏氏,她其实是没有这样的烦恼的,若是旁的女子也如她一般,婚事未成便先求子,月老会不会误会了,让她未婚先孕呢?梁静笙突然忍不住这样想到,而后仿若不经思考地说出了口,赵妈妈一听梁静笙说出这话,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哎呀喂我的姑娘呀,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算了算了,咱们走吧。”赵妈妈拉着梁静笙就快步往庙门走去,生怕再迟一会儿,梁静笙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儿来。
观言好容易弄了杯水回来,给他这位据说被这月老庙的旺盛香火熏得口干舌燥的少爷,这细细一看,却猛地发现,因为被夫人逼迫,从出门到刚才都一脸阴郁的少爷此刻脸上却满满都是笑意,见此情景,观言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愈加紧张了起来,少爷是个笑面虎,这每次笑起来,都准没好事。可见少爷笑的开怀,他心里有些痒痒的,忍了好一会儿,才终究犹豫地问出了口,“少爷,有什么事儿让您这样高兴?”难道是求了个上上签?虽然他完全不能想象少爷摇晃签筒的模样。
“嗯。”某少爷看了眼梁静笙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这月老庙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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