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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面前站着的一溜人想成一群黄鼠狼,将自己这边想成了一群鸡崽子,光是想了想那场景,梁静笙就不自觉地噗嗤一笑,她和二表哥、墨竹倒也罢了,可身后的那八个孔武有力、身形高大的镖师却哪有一点儿任人宰割的样子。
想到这里,梁静笙敛了敛笑意,望了眼面前那些明明不想笑,却佯笑的人,这腿却如何也不想往梁府大门里迈,她总觉得,她今天若是进去了,那便是进入容易出来难了。
梁府管家似是看出了梁静笙的犹豫,想起夫人的吩咐,他只能厚着脸皮上了前,“大小姐,赶紧进府吧,老爷他……可想您了,还有夫人、二小姐她们……也一直在念叨您呢。”
听了管家这话,梁静笙却生生打了个冷战,被真正的家人惦记着或许是温馨,或许是甜蜜,可被苏氏和梁二小姐惦记着,念叨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是什么病症,请过多少大夫来问诊,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梁静笙一口气问了这许多,管家却一时愣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老爷……老爷他……大小姐您亲眼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容浩然看不下去了,插了句嘴,“你家小姐问你什么你就该一一回答,别顾左右而言他,今个你要是不回答清楚了,咱们还就站在这儿不动了。”说完侧脸问梁静笙,“表妹,你看呢?”
梁静笙沉声道,“表哥说的是,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便是不幸,父亲突然去了,我也是能来得及守孝的。”梁静笙这话可是有些大不孝,梁府诸人都瞪大了眼睛。梁静笙却从他们的表情中读懂了一些事,她终究开始明白,梁靖诚是她的弟弟没错,可他首先是梁静雅的亲弟弟,是从苏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这一遭,白跑了。
梁府管家见梁静笙脸上神色不对,只恐坏了夫人的事,他着急地张了张嘴,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半响,才坑坑巴巴道:“老爷他……大小姐您一离家就开始病了。他……毕竟是您父亲,舍不得您离家,心病,对,就是忧郁成疾。”
梁静笙见他故作镇定,却目光闪烁,正欲开口驳斥,却忽地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嗓音。很快,那人就到了近前,大约是天气炎热的关系,她面上有着一层薄汗,气息也喘的不匀。
“阿笙,阿笙你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天这样热,可别中了暑气,快,快进来。”而后斥责管家及他周遭的人,“你们怎么做事的?让你们来迎大小姐,你们一群人却跟桩子似得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让开,让大小姐进府。”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要来拉梁静笙的手。
梁静笙侧身闪过,只定定看着她,却没有开口。早已经撕破了脸,又何必故作亲近。
眼见梁静笙脸上的冷意,以及对母亲的不敬,梁静雅脸上不忿之色渐浓,正待开口,却被深知女儿性子的苏氏及时瞪了一眼。梁静雅虽不甘,却真没有开口,只是不时地偷瞪梁静笙。
梁静笙在一旁冷静地将这母女二人的动作、神色净收眼底,却委实不知道她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让她以身试险……呵,她又不傻,老天好容易多给了她一条命,可不是让她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挥霍的。
“父亲他,究竟生了什么病?”其实梁静笙已然有七八分肯定梁大人是无碍的,因为梁静雅的神色虽然憔悴,可苏氏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若是反过来,她也许还能信上几分。
“风寒。”
“心病。”
梁静笙话音一落,就有两个人抢着回答,一个是苏氏,一个是管家。梁静笙点了点头,好心替他们圆了圆,“哦,是心病引起的风寒?”
管家想要提示夫人他刚才所言,却没有料到苏氏的嘴也不慢,被瞪了一眼后,他噤了声。苏氏却厚着脸皮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梁静笙正等着她的下文,却见她似乎瞧见了什么,脸色剧变,脸上一下子就出了一堆细细的汗珠。
“夫人,小雅,太阳这么大,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别晒着了。”梁静笙正猜测着她是不是也白日见了鬼,就听到了这句满含关心的话语。梁静笙缓缓转身,她那位在信中‘病危’的父亲,此刻正脸色红润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关心着他的妻子、女儿,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好儿子,梁靖诚。
“是你?你回来了?你怎么穿成这样?”梁大人有些吃惊地看着梁静笙,虽然极快,梁静笙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厌恶之色,大约因为她着男装,也大约因为她此刻的狼狈。
“前些日子收到弟弟的亲笔信,说父亲您病危了,女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是以狼狈了些。”梁静笙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因为他的不知情。
听梁静笙这么说,梁大人先是看了看身边垂首静默的儿子,后又看了眼满脸急色的妻子和眼神躲闪的小女儿,似是明白了什么的他讪讪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是病的有些重,好在薛大夫医术高明,已然大好了。至于那信,你弟弟年纪小,性子不免急躁了些。既然回来了,就进去吧,这么多人都站在门口做什么,给别人看了笑话。”
虽然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失望了,可这会儿看着、听着父亲对弟弟的维护,梁静笙还是觉得周身寒凉,他便是一开始不知情又如何,现在便是知晓一二,以后便是全盘得知,恐怕也只会替他们掩盖。
“既然父亲身子无碍,我就放心了。这便回云州去。”
“不行!”梁静雅飞快地出了声,那声音带着些急切,愈显凄厉。
苏氏一边捏着梁静雅的手安抚于她,一边解释道,“你妹妹的意思是,既然回来了,怎么能过家门而不入。你父亲身子虽然好了,可前些日子生病,总归伤了些元气,你留下来陪陪他,他心情也愉快些。这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好。”
“你母亲说的没错,既然回来了,就住上几天吧。邻里上门都要进门去喝口水,你怎么能只到门口就回转?”
梁静笙没有回答,脑中却飞快地思索着,他们骗她回来,反复让她进府住下,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了那么点浅薄的骨肉亲情,反正她是不信的。
今年没有什么大事,明年是大考之年,想经由她搭上外祖家的势?可大表哥、二表哥尚且是各凭本事,莫不是三舅舅这回进京要受封什么大官?可他们平时不烧香,就能信这临时抱着的佛脚?而后很快失笑,不对,靖诚年纪太小,还不到抱佛脚的时候。
为了她从梁府带走的母亲的嫁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父亲的那点儿俸禄,确实不够苏氏和二妹挥霍,若父亲前阵子当真生了场重病,花了不少银子……想到这里,梁静笙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递给苏氏。
苏氏狐疑接过,打开,看到是银票,脸色立马好了一些,却不似梁静笙想的那般面上愁云尽散,所以……并不是缺银子。苏氏用手测了测手中银票厚度,虽然面值不大,却胜在够多,她嘴角微扬说道,“主要是盼着你能回来,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虽然这样说着,却将那叠纸尽数贴身收好了。
“静笙正是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才想着还给你们,毕竟我在梁府也生活多年,不该把娘亲当年的嫁妆都带走的。”
听到梁静笙提起她娘,梁大人的脸瞬间就拉了下去,“你们愿意在门口耗着就耗着吧,靖诚,跟我进去。”
“拜别父亲。”梁静笙倒也干脆,冲着梁大人的背影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开。该见的人见到了,该送的东西送到了,她一点儿不想自讨没趣或者以身犯险,最毒妇人心,她受过其害,怎能不警醒。
刚走了几步,却被人从背后拉住胳膊,那力道略有些重,梁静笙吃痛,挣扎了下,却因为背对那人没能使上力气。只听一个近在耳边的声音阴测测地说,“我让你不许走,你没听到吗?”
是梁静雅。
梁静笙转过身,用另一只手飞快前探,捏住了梁静雅肘间曲池穴,狠狠一按。待她顿觉手臂酸疼松手之际,梁静笙闪身后退了几步,慕容浩然顺势而上,将她护在身后。
“表妹没事吧?”他急急问,一边时刻注意着面前这个‘疯婆子’的动向。
梁静笙碰了碰被梁静雅捏过的地方,眉头蹙了蹙,一段时间不见,她憔悴了不少,力气却大了这么多,嘴里却道,“没事,咱们走。”
梁静雅见梁静笙一行人转身要走,急了,对着身边的人大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们给我拦下来。”
梁府之人围上来之时,几个镖师一人一个方位,背对背将慕容浩然、梁静笙和墨竹围在当中,两方对峙之时,不远处有人开了口。
“啧啧,知道爷要过来,所以都在这候着么?”
这声音一起,梁静笙和梁静雅的身子同时震了震,梁静笙是因为惊讶,梁静雅是因为害怕。因为这嗓音太过特别,即便过了那么多年,梁静笙也记得极清楚,或许还因为这个嗓音的主人是那样特别的一个人。想到了他的特别,梁静笙的第一反应是捂住了脸,想想不对,又让慕容浩然也把脸捂上,至于墨竹,虽然还算安全,为了避免万一,梁静笙也让她捂住了脸。
“真是他!你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远远看着梁静笙掩耳盗铃的行为,傅昭瞪了董文烨一眼,用黑布蒙好脸,在脑后扎牢,将另一块扔给董文烨,示意他照做,跳之前说了句,“记得一会儿别说话。”那改变嗓音的药对身体有些害处,傅昭便没让董文烨用。
梁静雅在原地抖了一会儿,好似突然反应了过来,转身就往府里跑,可她反应的太慢,离门槛还有七八步便被站成一排的几人拦住了。
她身后,一人缓缓靠近,而后轻轻搭住了她的肩膀,感觉到她的颤抖,那人温柔地说,“爷提前来接你了,你高兴不高兴?”
在肩膀被搭住的一刹那,梁静雅尖叫出声,叫的身后那人揉了揉耳朵,而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叫的爷耳朵疼,你的舌头是不想要了吗?”
“不要,不,我要……”梁静雅抖得更厉害了些,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天的血腥气味。她不怕做妾,却怕死,她不敢对娘亲说实话,因为他说过,只要她透露了哪怕一个字,他都一定会知道,他知道的那天,就是她入土的那天。
“爷不喜欢别人拿背对着爷。”听到这话,即便害怕,梁静雅还是转过了身。梁静雅这么一转身,那人的眉头就仿若打了结一般,“怎么几日不见,变的这么丑。”语气中的嫌弃,不是一点点。
若是平日,梁静雅是最怕、最恨别人说她丑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因为听到这个字而无比地欢喜,“我是长的难看,我姐姐长的好看。她就在那里。”说着,她的手指就指向了梁静笙所在的方向。
“哦?你姐姐?”闻言他回过了头,往梁静雅指的方向看,因为他们此刻站在台阶上,高出了一截,所以即便那八个镖师身材高大,却依旧未能挡住梁静笙几人。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三个男装打扮的俱都捂住了脸的人,那人笑了,“你姐姐?有点儿意思。”
刚刚经过那里的时候,他确实听见有一道悦耳的嗓音让身边的人都把脸捂上。当时觉得好笑,因为遮住了脸又如何,若是他想,在脸上盖十双百双手,他都能让人给扒下来。现在却不免觉得有些异样,那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没有多久就招呼身边的人这么干了,这样说来的话,她是认识他的?或许还知道了有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姐妹?娥皇女英也不错。
这样想着,他递了一个眼神给身边的心腹,那人立马朝其他的人打了手势,一块儿往梁静笙的方向而去。至于梁静笙身边站着的那些个块头不小的镖师,他们并未放在眼中。
静静地捂脸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梁静笙觉得自己傻透了。在听到那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的时候她就该想到,那人不可能是来找她的,既然不是来找她的,她就该直接带着二表哥他们走人,该上马车的上马车,该上马的上马,现在似乎也不迟?梁静笙缓缓松开了手指,往外看了看。还未看清什么,却觉得后颈一痛,眼前顿时黑了。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觉得身子腾了空,似乎还听到了墨竹焦急的喊叫声。
“现在怎么办?”看着还晕着,可能还要晕很久的梁静笙,董文烨好奇地问傅昭。
“你先出去。”
听傅昭这样说,董文烨夸张地张大了嘴,“咳,她年纪还小呢,你们还没成亲呢!”
傅昭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门口的位置。
“好,我出去。”董文烨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在阖上门的前一刻,董文烨把头探了进来,“别太粗鲁。”
听到董文烨的脚步渐远,傅昭坐到了梁静笙身边,让她靠在他肩头。
许久之后,傅昭道,“文烨没有死,董月皎没有死,冼大夫没有死,那么多事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