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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之外,孙猴子等人尽数躺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阿幺试了好几个法子都叫不醒他们,便知道若不能对症下药,恐怕这些人是醒不来了。
花非人事不关己般站在阿幺旁边,等他收手后才不急不缓道,“管他们做甚么。”
他如此幸灾乐祸,恐怕是对眼前这群人没一个看过眼的。这般说来,美猴王曾经倒是算一个,只是因算计过他们,而后便不得花非人所喜了。
阿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细细解释道,“明净此番前来,不怀好意,若是仅我们二人来对付他,恐怕力有不逮。”
花非人傲然道,“我不怕他。”
他手指一动,一根细细的根茎从竹林里出来,缠绕在他手指间,红白交加,乍看之下,倒是觉得挺好看的。
花非人道,“我本体在此山中,他想要打这山的主意,恐怕是讨不了好。”
阿幺听了,正声道,“是啊,大不了玉石俱焚便是。“
语毕却是双眼一垂,可怜兮兮道,“哎哟,可惜我还有那么多极美的景致没与你一同看过,还有那么多世间美味不曾与你一同品尝,若你不在了,我只能孤零零一人去了。”
花非人脸色一变,他倒不是怕死,只是听阿幺这么说,便似乎看到了他形单影只的模样,不由生出一些心疼来。
他叹了口气道,“也是,若无我为你撑腰,不知以你这软绵的性子,该要受多少人欺负了。”
阿幺露出深以为然的模样,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大王,你可记得那日玄蝎大王被你打杀后,那些无主的小妖四处逃窜的样子,我若是离了你,恐怕不比他们要好上多少呢。”又故作惶恐道,“再细细想来,我这玉红草除了与人进补外,没半点厉害之处,你若是不再管我了,说不得没过几日,我就要被某位大能采去吃了呢。”
花非人听了此话,不知为何,除了担忧外,更有一丝怒意,要说阿幺会被他人带走,他自然是绝不允许的。
阿幺见花非人已被自己说通,心下松了一口气,终于得空能叫花非人一起琢磨如何唤醒他们了。
阿幺自己虽是被花非人借用本体才除去了身上邪气,要他再用此法去救这些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花非人本体才堪堪好了些许,本就要细致爱护,若非当时阿幺神志不清,便是花非人执意要用本体唤醒自己,他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既抛开了捷径,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研究起这邪气名堂来,明净向前曾说过这是凡间病气所聚集,方凝聚出那般大的一只行病鬼鸟,但依照阿幺看来,恐怕不仅仅是病气那么简单,其中更加有许多污秽之气窜流在其中,才会如此难缠。
二人正说话间,山体忽而一抖,重重落在地上。
明净笑道,“你们的悄悄话可说完了?”
阿幺这才知道,原来花非人与他醒来这一事,也尽在明净掌握之中。
花非人显然亦知道了这一点,厌恶道,“你管得真宽。”
明净假装无辜道,“这却不能怪我,实在是这一对耳朵太好使,你想想,不过是我掌下方寸之地的山头,一点点动静我不很快就能了察觉吗?”
花非人闻言冷哼一声,不想再与这狡辩之人啰唆。
阿幺暗暗道,要论及口舌之争,恐怕能与明净相较一二的,怕只有尽得他真传的鉴天了。
只是鉴天现下亦是为邪气所扰...“贫僧...这是在何处?”
阿幺正想到鉴天,未料到他便醒了过来,只见这脱了袈裟,只剩一件黄色僧袍的和尚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后,把袖中一只小黄鼠狼掏出来,拧了拧它圆润的腮帮。
黄小仙受痛,咋咋呼呼跳了起来,细声骂道,“哪个龟儿子敢打小爷!”
鉴天听它口无遮掩,只把它当作顽皮小孩看,眼下没时间纠正它,倒也不以为意,把蹦蹦跳跳的黄小仙压进自己怀中后方对鉴天道,“邪魔,你把我们携到此处,是有何用意?”
明净笑道,“我既然是邪魔,为何要乖乖回答你呢?到你生不如死时候,自然知道答案了。”又不怀好意看了看鉴天喉咙,“我先前不是叫你修闭口禅么?怎么,为师不亲自为你把关,你就不修了?”
鉴天冷冷道,“邪魔你未免太自视甚高了,贫僧若要修行,自会去参习我佛真经,又何须你区区一只邪魔指手画脚?”
明净但笑不语,不想再与他作口舌之争,悠悠把目光投向脚下。
这边黄小仙却是凑到鉴天耳边,悄悄问道,“和尚,闭口禅是个什么东西?他有这么好心,助你加深修为?”
鉴天道,“自然不会有这般好心。”
语毕却是未再解释‘闭口禅’,专心打量周围环境去了。
不料明净却多嘴道,“闭口禅便是禁语,是为不妄语、不绮语、不恶口、不两舌。口闭心沉,便可少生口业。”
鉴天道,“你如此喋喋不休,难道不是造了口业?”
明净笑道,“我又不是佛祖门下,便是罪业缠身,也无甚忧扰的,却不比你,虔诚侍佛,既然还指望着圆寂时候进西方极乐土,还不快快修这法门。”
黄小仙乍闻此言,迟疑道,“和尚,你真的…要不说话才能去见佛祖吗?”
鉴天看它一眼,见它的确是诚心发问,这才道,“此处一静,万物皆景;此口一闭,万籁皆胜;此心一沉,万象可爱。闭口禅虽有闭口这一讲究,却并非只闭口即可,贫僧礼佛之心诚恳,不需如此,亦有一片正心。”他又看向明净道,“无论你如何动摇贫僧心志,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他们正辩着,那边沁心亦悠悠转醒了,见了明净,怒道,“明净你这混账!”
刘汉亦是醒来了,正听到沁心骂明净,他想也没想,挡在明净身前,劝道,“师姐,你不要冒犯师父。”
沁心冷哼道,“师父?你问问他,如此隐瞒,可曾把我们当作他徒弟了!”
刘汉转头看着明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到底没敢问出这话来。
他这没用模样,引得沁心当即气得唾了一口,骂道,“废材!”
“我既是你师父,又何须把每件事都向你一一交待了,”明净慢吞吞道,“再者,三木奴虽是你师弟,也需留点口德,否则被人听了,岂不笑话为师的没管教好徒弟?”
沁心气道,“谁让你管教半份了!况且,我再不会认你作师父了。”
明净看了陆陆续续醒来的几人一眼,笑道,“可惜我们俩的师徒关系,却不是你轻易说能不要就不要的。”
他抬起笛子,吹了几声调,沁心浑身一僵,便乖乖走到了明净身后,无声无息的,如同傀儡般规规矩矩的,再无对明净的不当言辞。
鉴天见此,眸色微沉。
蚩尤冷冷道,“没想到当年的活菩萨‘明净大师’,如今却心肠如此歹毒,连生生将自己徒弟饲喂成小鬼的事情都干得出。”
饲喂小鬼,便是把人通过秘法,投喂邪物,生生将人养成鬼的法子,所选之人,除了命格阴邪外,还必须身怀怨气,不甘,愤怒等诸般不正之气,才能吸引鬼婴人体。
明净对刘汉微微笑道,“你听清楚了?可还要到我身边来?”不等刘汉回答,又道,“你素来乖巧听话,若要自此离开,我也不拦你,那小鬼从未被我唤醒,对你尚是无害的。”
如此沁心求也求不来的好机会,刘汉却是一怔,片刻才道,“我自幼无父无母,孤苦无依长大,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却也遭人从中作梗,得了一场空,自从师父收留我之后,我便将师父当作我至亲之人,便是师父用我作小鬼,我也只会为能助你一臂之力而喜悦而已。”
说完,不待明净吩咐,便自觉走了过去,与似已神魂全无的沁心一起站在明净身后。
他如此忠心耿耿,即便是如今的明净,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默然无言片刻,才略干涩道,“好,好…果然不愧是为师…挑中的好徒弟。”
却听一道细声道,“俺老孙本还叹气你这徒弟真是白张了双眼睛,识人不清,怎料原来他那师父,也是个白生了张脸,没脸没皮,果然天下无奇不有,这师父与这徒弟,依老孙看,当真是绝配了!”
阿幺看去,这出声之人不正是美猴王?
他此刻正蹲在一颗石头上,冲着明净发出嘲意甚浓的嘻嘻笑声。
明净不怒反笑,对这气焰嚣张的猴子道,“我也想要知道,什么师父能教出这般厉害的一张嘴,不知你这猴子精是师从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