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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芳沈约两大读书人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把刺杀事件与谈判内容联系起来,刘芳认为自己方反贼是因丹凤公主被贼子觊觎才起来的,给己方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先不说谈判结果如何,南朝必须先给己方更多的好处才能继续谈下去,沈约认为北朝内部出了问题,反叛的苗头本来就有,所以才导致丹凤公主受了惊吓,所以北朝要在配合南朝起义军方面多出更多的力才对。
丹凤公主回去后也十分的不开心,自己仅仅是向往传统大汉科技才去看了看观天台,结果就被好几万人追杀而来,归根结底是自己有祸国殃民的嫌疑,更对南朝皇帝也就是自己亲哥哥萧宝卷仍拥有的实力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长乐公主努力开解,说说自己的遭遇,再抛出女人与政事无关的观点,反正两个好姐妹说国家大事也没有用,不如畅谈一下自己的人生向往等等,结果说来说去两人更郁闷,身为金枝玉叶,从小到大都没一件事遂了自己心愿。
皇帝看完了报告,擦了擦额头冷汗,下令太极宫各部门主管想法子侍候御姐开心,至于功臣怎么赏,这个嘛……交给下面先议着,回头再说吧。
没等皇帝的命令下来,松柏堂内就已经“议”的一团火热了。
有能耐出入尚书令办公地点的自然全都是朝廷大佬,尚书令加散骑常侍高肇高踞主座,周围一圈的尚书、侍郎,和带着仆射、散骑常侍等头衔的大官们,不拘实际官职级别,只要是一个派系的就是好兄弟,大家都互相照应,虽然讨论过于激烈,但中心思想还是为了本派的政治利益着想。
通直郎宋维是顾命大臣宋弁的儿子,他爹死后他就成了高肇的忠实拥护者,官职也是高肇请托了时任太尉的元铎之后硬从益州龙骧府长史(实际任职在剑门关,与玉门关兼荆州的情况相同)给改回朝廷的。在座这么多人都是饮茶,唯有他案前摆着酒坛酒碗,喝了碗酒,宋维眼睛有些红,一拍桌案道:“诸公议来议去,众说纷纭,却多无有益谏言,只是说功劳大小封赏多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教丞相如何决断?依我看来,若是这个金诚这次再立大功,按例指不定就该得多少好处呢!他一个小小五品武将,又不是士族,多大官也没用,可是他背后是谁?是北海王元详!去年诛杀咸阳王元禧之后,元详就和丞相闹的很不愉快,这阵子得了6秀的支持,皇上要他出任车骑将军,虽然很多事情还没理顺,一时没法就任,但现在诸卫府至少是归他管,出了颍川郡这档子事,诸卫府人人有功,能没他元详的分润吗?万一真给他车骑将军的名头坐实了,可就不是管诸卫府了,金吾卫经此一役也是兵强马壮天下皆知,高阳王元雍会闲着不活动?恐怕以后就是高阳王管诸卫府,北海王管天下兵马。元详上去了,丞相还有得好吗?哼!”再喝一小碗酒,“砰”的把酒碗拍在桌案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意思透着就是这些议事的大臣不中用,看不到点子上。
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是笨蛋,看宋维在这显摆,不禁心里都有些反感,就宋维这两下子,本来也就是去当一郡长史的料子,现在硬被高肇弄回来当通直郎,倒是进了要害部门,在6秀眼皮子底下插了根钉子,问题是这钉子插的时间也不短了,除了表现出对高肇十二万分的忠诚之外,各种朝中大事上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半文钱的用处。
不过反感归反感,大家看着高肇老神在在的样子,知道丞相是对宋维的说法十分认同,也只好顺着现成的思路想想办法。
互相嘀咕了半天,终于吏部尚书兼并州大中正加散骑常侍、东光伯郭祚开口道:“北海王近来确实威望日盛了,有些车骑将军的样子,也是朝廷的幸事。不过依老夫看来,金诚此人出身来历多有不明之处,前者说是益州的仙长领他自西域回中原寻祖,益州明明是南朝的地界,他却孤身一人去了玉门关,而且到了玉门关后就不走了,从未有人听说他到徐州彭城去过,这行踪就有些诡异了。丞相可以着礼部找找伏羲堂仙长的关系去问问,金诚既然与蜀山派仙长有关系,莫不是此人有什么剑术?两万骑之中他杀进杀出浑身没带一点伤,可真不是一般军中高手能做到的。再者,金诚在阆苑宫设了个小衙门,听说名头就是查办弥勒教的,这两个月在京师之中也是干的风生水起,各个衙门都说他是员干将,收拾的河南府上下夜不闭户,日前还有军报说他在玉门关抓了好几千弥勒教叛逆。可是偏偏就在保护公主出京几十里的路程就出了这么档子事,怎么玉门关的弥勒教就被他抄了底,颍川郡的弥勒教他就没查出来?还让逆贼顺利的动了兵戈?此事也是诡异,若是说不清楚,这次事情莫说升赏,便是吾皇不闻不问,臣等也定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高肇听了这么一段话,不由得微微点头,既然北海王现在动不了,动一动他手下的干将也是个很好的选择,特别这次金诚处于一个关键的位置,一查下去万一这次金诚领不了功劳,自然也就更没北海王什么事了,至于以后要是能说明白,时过境迁,皇帝出面给点补偿都好,但也只能是给金诚,北海王可就捞不着好处了。
中心思想一确定,堂上诸公纷纷建言献策,很快一整套详细的朝堂表演计划就出炉了,不过金诚这厮毕竟小任务一个,诸公很难真的挖空心思为难这么个小人物,所以这个计划做的颇有些粗陋,意思意思就行了,赶紧再议下一件大事。
金童坐在家中,手中很快出现了一个时辰前松柏堂内诸大佬讨论的结果,甚至每个人言的中心思想都有大略总结记载,金童详细的看完了卷轴,挥手道:“抄一份给北海王送去,当面禀报,这消息的来历是中书监,无须讳言。”
堂下一名亲兵领命去了,金童挥手再招来一人,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封信,道:“去取千年人参两株,连同此书信一起送去6侍中府上,亲手交给门房管事牛二禄。”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哼着小曲,悠然自得的入睡。
金童的报告和礼物被辗转送到侍中6秀办公大殿时已经接近深夜,6秀看了一遍不由得呵呵大笑,对身边官员道:“郭尚书会演戏,金诚这小子却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闻弦声而知雅意,倒是个机灵的家伙。明日的朝会,咱们且看看高丞相这次怎样弄巧成拙,哈哈!哦?这两株人参看起来年份十分的足,来来来,崔大人见者有份。”
身边乃是廷尉少卿崔振,看见好东西倒也不推辞,接过人参来稀罕了一会,拿过报告看了看,不禁哈哈笑道:“大人神机妙算,特别郭尚书这一步真是好棋,一番话说的松柏堂内言听计从,还都浑不知已经上了歪路。嘿嘿,说金诚有剑术?亏他想得出来!”
两人相视大笑,又对了对这几天上朝后怎么配合,然后各回各家,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朝,北海王元详先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昨日有军情奏上。”
朝中众臣以及皇帝其实都已经得到了军报,不过北海王还是按规矩详细的奏报了一遍,比如金吾卫在钦天监地盘上抓到了谁谁谁,受降了多少人,然后监门卫、羽林军卫又在某某地方抓了谁谁谁,受降了多少人,以及官兵损失几何,都已经在一夜之间统计完毕,并且已经到手十四份供状,也在朝会上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内容。
说晚了军情,皇帝照例问道:“战区百姓可已经安置妥善?”
元详回答:“交战未在村镇,并无百姓伤亡,损失田亩已着地方官统计,近日可以报上。颍川兵马来时层层关卡皆有通敌者,微臣已经下令抓捕相关人等,目前未有结果。”
皇帝点头:“弥勒妖教谋反大案,可交左金吾卫翊府详查,犯官交大理寺按例查办。”
此言一出就算要完事了,再说下去就是奖励。于是立刻有官员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奏上。”
皇帝一看,是中散大夫甄琛,抬手示意准许说话。甄琛道:“臣闻左金吾卫翊府以右郎将金诚为主将,设置‘忠翊卫园’,负责纠察京畿之内不法,并按考疑事,后闻陛下曾下旨令‘忠翊卫园’所属查办弥勒教等谋反大案,并以特旨设大狱。但金诚虽接旨意,任事却不用心,昨日颍川郡兵马逆反,实是弥勒教大案,微臣以为,金诚奉旨查办弥勒教,却有近在咫尺的逆案生,应先查办金诚懒政之罪,以儆效尤。”
“呃?”皇帝坐在龙椅上一阵恍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朕明明记得下旨放权才区区两个多月,怎么天底下再有弥勒教就得治罪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时又一名官员出列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
皇帝一看是吏部尚书郭祚,立刻准许。郭祚道:“陛下,微臣以为甄大人所奏是实,但金诚以弱冠之年,且是带兵武官,能任事已经不易,日前在玉门关剿灭弥勒教逆贼方才有了结果,即回京接手保护使节之事,短短数日内似乎难以查清颍川郡中秘辛,况且颍川郡属豫州,并非京畿河南府辖下,以金吾卫之职权,要查办豫州某郡的折冲都尉,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甄大人所奏治罪查办未免过于严厉,臣以为只需下旨责备,复令戴罪立功即可。”
这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正是昨晚商量好的说辞,客观条件大家都知道,想治金童的罪也是不可能的事,来个顺水推舟的戴罪立功,恰好抹杀了杀敌的功劳,就算以后再有赏赐,也只能及于金童一人,与元详再无关系。
“这个……”皇帝未免有些挠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情仿佛并没有按照通常的方向展,可还真是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这时候又有人出班启奏,皇帝看见是秘书丞李彪,继续准许,李彪奏道:“启禀陛下,当初陛下下旨着左金吾卫金诚部查办弥勒教等逆案,实是当时京师之内弥勒教活动频繁,且从七年前先帝尚在时直到去年陛下登极之后,接连生庶人元恂案、穆泰6叡案、咸阳王元禧案、突厥阿史那土门反叛案、车骑将军元丕遇刺案、长乐公主遇刺案,动摇国体,朝廷不宁,恰逢弥勒教作乱,北有柔然犯边,不得已下旨令一军署专责查办逆案,虽有旨意,但既非将此事全权托付一个五品衙门,更非改变其原有职司,其实最大变动无非是左金吾卫设了个诏狱,专责看押危险人犯而已,至于其他大案,一直以来也并非只有左金吾卫一家在办,各个衙门仍是群策群力彻查,并未懈怠。昨日颍川郡军将谋反,并非左金吾卫翊府办案不力,恰恰是近来金诚接手之后厉行整肃,河南府治安已经初见成效,颍川郡相邻,逆贼心中不安,方才孤注一掷,打算刺杀使节,扰乱国政,从中获利。请陛下明察!”
李彪是皇帝的近臣,也是直接侍奉皇帝的亲信机构头头,这番话确实说到了皇帝心坎上了,皇帝元恪不禁点头道:“不错,不错,金诚此人任事,朕所素知,御姐也曾多次对朕说,自从他来了,也得睡个安稳觉。依朕看来,金诚任事勤勉,并未负朕所托。”
皇帝都说这样的话了,高肇所属不禁面面相觑,事前确实知道6秀一伙势力大,但没想到长乐公主的影响力与6秀加起来竟然能达到这个地步,生生把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将推到了皇帝宠臣的地位,偏偏这次就是选了金诚为切入点,现在皇帝都已经直说了自己信任金诚,一大群高官竟然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廷尉少卿崔振出班要求启奏,皇帝照例允许,崔振道:“好教吾皇得知,自古以来,千里马常有欲求不满郁郁而终者,更何况主上无端猜疑?如今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金诚,区区五品小官,不过弱冠之年,尚且不知朝廷大门往哪个方向开,但也实心任事,以至于屡立战功可以上达至尊听闻,不愧是军中一匹千里马。微臣为何如此形容呢?只因微臣忝为廷尉副手,与朝中风气多有纠察,无意中听闻金诚曾作《马说》一文,颇有感触,今日众臣工既然评判此人,微臣以为不妨将此文献上,以供陛下御览。”
皇帝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哈哈,朕一直不明白御姐一个温婉之人,素好喜欢诗词歌赋的,竟然会屡屡在朕面前表扬一个武夫,原来这金诚还是文武双全,作的文章能令清河郡出身、书香传家的崔卿推崇,朕与众爱卿可试一观。”
崔振也不含糊,当下向侍卫讨了纸笔,求皇帝赐下书案,当场把自己昨夜刚刚背会的“金诚所作”的《马说》一文写了一遍呈上。
皇帝元恪虽然并不是什么靠谱的君主,但从小也是被上任皇帝拓跋宏耳提面命做过学问的,文理熟通。文章拿来一看,不禁大力一拍龙案:“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