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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刑讯逼供的问题,金童在内部工作会议上已经强调过了,现在不是大家成为一个优秀法吏的时候,不需要太过谨慎的避免冤情,说白了,后代的刑事诉讼法在其本质上最大的作用其实不是打击犯罪,而是保护没有犯罪的人不受到法律追究,而在法制史没有展到那个阶段事前,刑事诉讼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打击犯罪。
金童不是技术人员出身,他学过法律,也学过法制史,学过法律思想史,深深明白在这个时代做事需要遵守的规则。在这个法制环境下,只要你不在讯问的时候弄出人命,不在监押的时候对随地大小便置之不理,就已经是非常先进的司法思想了。这个时候重视的就是“命案必破”,甚至是“大小案全都必破”,一旦人进了看守所,能活着出来并且不留什么太大的精神残疾,就是邀天之幸,或者换个说法,河南府抓个有通奸嫌疑的妇女,能一气整到精神分裂才给她洗脱冤情放出来,而金童的手下抓个小流氓进去,也是一气整到精神分裂才放出来,但金童的手下绝对不管民事案件(后世标准的民事案件如婚姻赡养、借贷不还、邻里纠纷等),并且要已经有了足以定个小罪名的证据才开始摧残犯人,如果一点罪名没有,金童是杜绝纯以群众举报动刑的,底线就是可以证明此人曾有不轨行为,比如设过“天仙局”,上街摸过包,偷看过大姑娘洗澡,参加过地痞流氓组织活动的,这样的证据很好找,一旦找到这样的证据,经过都尉和参军的两级审批之后就要开始用刑,掘新的犯罪线索,也就是开始了摧残到死的历程。
作为侦查机关的主管人员,金童认为现在右郎将府的规矩比起全国其他的执法单位来说已经非常人性化,因为这个时代以礼教为本,一般人都会先在思想上以道德为底线来约束自己,一旦他自己突破了道德底线,就已经不容于社会了,这样的人,要犯罪,或者要再次重复犯罪非常容易,注定是个社会不安定因素,并且有进化到地痞的伟大前途,所以虐了就虐了吧。
所以,秉承着这样的执法理念以及强大的武力基础,右郎将府风风火火干了几十天,已经荣登全国打击犯罪先进单位的最前列。
侍御史丁浩再次登门的时候,先挤进他眼帘的不只是太师拓跋澄亲笔书写的“忠翊卫园”四个大字,而是牌楼两侧的八个大字,左面写“勤政廉政”,右面写“不枉不纵”,丁浩仔细看了看,点头自言自语道:“嗯,金诚这厮,提出的口号倒是朗朗上口,放之四海而皆准。”
进了“忠翊卫园”,他要找的正是都尉张胜,门口的军士都是身穿新型轻便服装,左臂带着这段时间吓得任何江洋大盗都不敢进城的“翊”字臂章,虽然认识丁浩,但也不敢轻忽,仔细验看了官凭并且登记后才敢领他进去。
张胜正在伸懒腰打哈欠,一睁眼看见丁浩推门进来,立马把嘴“啪”的闭上,差点没咬了舌头,连忙起身道:“丁大人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丁浩不以为然道:“恕什么罪?你们头子还不在府里吗?”
张胜叹气道:“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听说是在家闭关练功,连他的老上司刘使君有事找他也找不到,可惜人自己不出关,咱们也不能进去打扰啊。”
丁浩点头,对于武功高手来说闭关练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耽误了日常公务也是正常,只要没有紧急差事那就谁也不会太在意,听了张胜的话,随口问道:“刘使君不是刚回玉门关吗?怎么又来洛阳了?”
张胜苦笑道:“最近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其中有几个估计是家人托了门路,求到刘使君那里,可是将军不在,我们也不好擅自决定,刘使君倒也没说什么,都不是亲信人等,就先放牢里待着了。”
丁浩道:“有人关照也是常事,上至大理寺,下至县衙门,哪有免俗的地方?松些紧些都是一样。不过我这里有几件案子,是和守义商议过的,有些蹊跷,最近又有了一点进展,若是有人到案了,可千万要看紧一些,万万不可对外人吐口。”
张胜立刻来了兴致,接过丁浩手里的卷宗看了起来,看到第二本,忽然一拍大腿道:“啊!竟然是这厮!”
丁浩奇道:“哪个?”
张胜却反应过来,快步跑到门口左右看看没人,又喊来两个军士命令站在三丈外守门,才缩回脑袋,神秘兮兮道:“丁大人,这次可真是条大鱼,大的让你想不到啊……”
丁浩面色一肃,静听下文。
……
时间回到十年前的北魏太和十五年春天…………
韦英峰是嵩阳剑派小有名气的青年高手,一手嵩阳剑法练的有模有样,曾经在附近各大门派的低辈弟子切磋中连续胜过七人,这年他二十岁,第一次来到洛阳的时候,被洛阳的繁华震的一愣一愣。
活像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韦英峰见人就傻乐,手里提着剑走在街上都不知该往哪放,好不容易找到预定的客栈住下,他还一刻都闭不上眼,趴在窗前蛮有兴致的往街上看来看去。
“师姐师姐,快看,楼上那人傻乎乎的看来看去都好久了,从来都是一脸傻笑!”一个小丫头从街对面酒楼上下来,抬头看见韦英峰还趴在窗口傻笑,不禁笑跳着向身后的人“献宝”。
小丫头嚷嚷的声音很大,韦英峰立刻尴尬的闭上傻笑的嘴,来不及看那小丫头后面的人,离开了窗口。
躺在床上,韦英峰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回荡着那巍峨的城墙,如织的人流,满街的小吃,琳琅满目的商品,嘿嘿自言自语道:“师父这次的差遣真有意思,来了找个人,住二十天,再拿回信回去,哈,洛阳城可真大,二十天都不一定逛的完呢。”想起自己在比武中崭露头角,因此得到师父的格外赏识,恐怕这就是美差会落到自己头上的最大原因吧。
韦英峰不是个浮世无为的青年,他一番思索,非常明确的知道“美差”的由来,立刻就躺不住了,要保持现在自己在门派的地位,只有毫不懈怠的继续努力,如果以后进步快,席弟子的位子也未尝不能争取的,所以他翻身起床,乘着左右无人,开始运转嵩阳剑派的“剑气凌空诀”,据说这种内功法诀使嵩阳剑派的前代出过一位剑侠呢。
内息一开始运转,瞬间他就进入了状态,待得周天数满,外面已经是上灯时分。
韦英峰伸伸懒腰,晃晃脖子,一股从内到外的舒爽感透体而出,他的资质不错,很少会因为修炼内功而感到疲惫。
下楼去招呼店小二点了两个小菜,顺便要壶米酒,韦英峰捏了捏颇为充实的钱袋,他这辈子攒的钱全都带在身上了,其中有下山买菜落下的,有上山挖草药赚来的,当然还有一大部分是父母去世前托人捎来的,在门派中十年,花销了不少,但还有好几十两,数字颇为可观。
摇头晃脑享受着“洛阳人”的生活,韦英峰就差哼起小曲儿了,忽然外面又传来某个小丫头的声音:“师姐,怎么转着圈儿的又回来了,这不是中午吃饭的地方吗?对了,客栈里还住着个傻子呢。”
一个甜美的声音随即训斥道:“小云儿不要乱说,被人听见,当心打你。我们要在这里等大师姐她们的。”
小丫头不服气的道:“我真的看见个傻子在窗户里傻笑半天,哼,师父都说我进步神呢,回风舞柳剑已经是个小高手了,我就不信一个傻子能打得过……啊!”
说话间,六目相对,小丫头飞快的捂嘴,缩在她师姐的身后。
韦英峰大张着嘴,连嘴里的一口炸羊肉都忘了咽下,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天仙般的女子,她穿着淡黄色的纱衣,内里是红白相间花纹的锦袍,长长的乌用一根丝带轻轻挽着,直垂腰际,白皙的面孔,新月般弯弯细长的眉毛,两泓秋水略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那一点红红的朱唇,似乎也带着笑意。
“唔……唔……”韦英峰说不出话来。
那仙子看韦英峰的傻样,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继而上前两步,裣衽为礼,轻声道:“仙台派陈玉琪这厢有礼了,敝师妹小云儿初次下山,不知礼数,请兄台勿怪。”纱纱甜糯的嗓音,直抵韦英峰的心扉。
“我是嵩阳剑派韦英峰……”这句话一直卡在韦英峰的喉咙里出不来,只是心跳的飞快,呼吸急急的越来越粗。
陈玉琪看着韦英峰失态的样子,不由得又是掩口轻笑,转身拉着小云儿去柜台报上预订房号,再看他一眼,在小二的带领下上楼去了。
这是韦英峰和陈玉琪的第一次见面。
……
“忠翊卫园”里,张胜紧急求见录事参军田丹。
“大人,御史台从一桩官员‘受所监临’的案子里探查到嵩阳剑派弃徒韦英峰的线索,作为江洋大盗类目的案件知会我们,线索极有可能是可靠的。”
“嗯?”田丹猛的抬头:“韦英峰!这人可背着十几件大案的嫌疑,一向神龙见不见尾,竟然被御史台得到了消息?”
“是。”张胜道:“御史台的消息是汝阳县尉秦某的儿子习武,素来与不少江湖游侠交好,秦某事后被河南府的监察御史调人主持抓捕,他的儿子秦中拒捕逃窜,很快就被拦下,当场斩杀,事后据此子的亲信伴当供认,汝阳县附近的伏牛山中有一名武林高手姓韦,是秦中闲来行走江湖时认识的,使一手好剑法,可能已入先天之境,两人关系比较密切,秦中每年都有一两次入山去探望此人,但每次进山都不带从人,除了秦中本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高手具体住在伏牛山的哪个地方。该案上报到御史台后,丁大人想起将军曾经拟定了一个名单,罗列着数名与从前京师大案可能有关联的嫌疑人犯,因此命人抄录了亲自送来,但将军还未出关,所以属下先看了看,越看越想是韦英峰这个家伙,大人,是不是需要派人去探查一番?”
田丹手指头敲着桌子,琢磨了一会,嘿然道:“将军已经很久没来了,这个韦英峰是多年的大盗,如果确实是个先天高手的话,我们派人去探查恐怕很快就会打草惊蛇,而且将军也曾说办案要动脑子,没事少去找内务府供奉帮忙,我有一计,说不定可以兵不血刃的抓捕此人。”
田丹慢悠悠说出自己计划后,张胜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当兵的就是当兵的,当官的就是当官的,都尉与参军,就是无法比较的两种生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