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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就决定于一念之间。
就在金童产生了第二个念头的时候,三清天上,兜率宫中。
老子坐在蒲团上,青衣白,童颜饱满。
对面是一个清癯黑、衣着华丽,看不出年纪的道人。
两人闭目而坐,从来无话。
忽然,那道人睁开眼睛,微笑道:“恭喜。”
老子也睁开眼睛,同样微笑道:“恭喜。
两人继续闭目静思。
过了半晌,外面有小童道:“启禀老君老爷,启禀天尊,门外有白鹤童子求见。”
老君缓声道:“宣。”
不一时,白鹤童子入内,分别向两人行了大礼,伏地禀道:“启禀两位天尊老爷,我家老爷请三师叔叙话。”
清癯道人问道:“元始怎么说?请道君,还是请教主?”
白鹤童子头都不敢抬起来,回答道:“回禀老爷,我家老爷说,请上清通天教主。”
老君抬了抬寿眉,微笑道:“恭喜师弟,你我三人终于心意如一,截教再兴,并无阻碍。”
通天教主长笑道:“却免了我再定地水火风、重开新天之力。人教当兴,截教沾光而已。”说完大步走了出去。白鹤童子再向老子行礼,也跟随而去。
老君继续闭目,面容却有一丝喜色。
自从封神之时,阐教众人犯了杀劫,陨落了一批,剩下的除了几个三代弟子成长起来,二代弟子十余人更是一撸到底,被三霄“削去顶上三花,填平胸中五气”,一身修为尽废,简直惨的不能再惨。而截教更加倒霉,不但二代弟子几乎一个不留,三代弟子中的漏网之鱼也有限,还不如阐教毕竟出了杨戬、李哪吒、杨天化、雷震子几个小高手呢。三教命运乃是圣人所定,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年通天教主差就差在不该亲自下凡干预,结果被鸿钧道人开小灶教训了好几百年,好在鸿钧道人也不是很有时间教导徒弟,这才被放了出来,本来打算履行前言,再定地水火风,重开新世界,展截教,却被老君请来几十年,就是不让他走。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老君甩甩拂尘,习惯性的摸了摸腰带想掏出个果儿赏给门外小童,支使他们办些事去,结果幌金绳不在了,不由得轻轻一笑,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子,白光一闪飞了出去,对门外吩咐道:“拿四颗去武当山太和宫送给真武,就说放在他那,三十年后出下一炉,到时派人来取。”
门外青莲童子接过瓶子一看,不禁咋舌,里面可有十二三颗仙丹呢,依老君门下的惯例,剩下的可都是赏给他的,心里泛起了嘀咕:“下界一趟而已,也用不着恁多路费,老爷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些好事特别开心么?嗯,既然下界去了,有些私事不妨捎带着办一办,丹房的金童银童两位老哥前年似乎跑出去了,若有机会,寻他们一寻,老爷倒是和通天道君聊了几十年,现在通天道君走了,他们再不回来,万一被老爷现,可就有些不便了。”
不说青莲童子收拾行李后以龟从太清天往外飞,且说金童。
金童动了学习的念头,不过眼前有事,只有留待事了再说,满怀心事的向黑鹊村走去,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对小桃红道:“你是个有机缘的丫头,不过适才的感悟有失偏颇,终究难以得成大道,既然你现在屈身在我门下,我也要对你有担待,这样吧,我给你改个名字,日后你便与我有些牵连,不免更上一层,如何?”
小桃红拼命的点头愿意,小辣椒和小英自然不依,嚷着也要改名字,尤其是小辣椒,自从胡夫人不知从哪听来这么一种辣味植物给她取了这名字,她连一次辣椒都没见过呢。
金童无奈的笑道:“哪有说改就改的,咱们修道人讲究机缘,公子我刚才也是灵光一现,至于你们,既然跟着我,日后也少不了好处,只等时机罢了。只是,这个名字嘛……”
思来想去,也没个好点子,他还不到开宗立派的程度,不能给取个某某道人、某某子的道号,就只能取“名字”而已,丫鬟名字不好听,寻常人的名字呢,他也想不出好的,最终一咬牙道:“一个名字而已,犯不着掐着脑子猛想,这样吧,既然你本体是鸳鸯,鸳鸯指兄弟,不如便随我姓,名叫金兰,恩,义结金兰的意思,这名字差了点,用的人太多,以后你自己想出了好的再告诉我,我帮你再改,姓什么的都无所谓。”
隋唐之前,鸳鸯的民间寓意是兄弟,只有个别诗作中意指夫妻,隋唐之后才被广泛用于夫妻、情侣的象征,这点常识金童还是懂的。
金兰跪地谢恩,金童这次也不阻止,受了她四拜,道:“我给你取了名字,便是你的亲人,你怎么称呼我都成,心里记着这层关系就行,你们一行二十多人,我也不能只管你自己叫妹子,以后我还是直接唤你名字。”
吩咐完了,大家进村,金兰这个众女中第一个脱离了“小”字辈的丫头,心潮澎湃的跟在最后,誓这辈子一定要报效公子的大恩。
连小如已经被村里众人请进了新娶媳妇的刘家宅子,根本没有半点等待金童的意思,看来其心坚如铁,死也不肯“连累”旁人,或沾旁人的光了。
金童哈哈一笑,也不计较,他并不知道连小如其实曾经心动过,可是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才更加对他不闻不顾。
村里年长德高的老人已经跟着连小如去了刘家,但闲杂人等还是不少,金童四人一进村,立刻成了众人围观的焦点,男女老幼远远对他们指指点点,几个青年男女甚至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不过此时尊卑观念极重,四人衣着华丽,举止文雅,隐隐散出一股贵气,周围人不管多稀罕,竟然连一个敢上前打招呼问话的人都没有。
金童也不管这些,看了看村中地形,原来刘家算是黑鹊村较有势力的一家,他们家基本上处在村子的正中间。于是金童领着三个丫头走街串巷钻胡同,在村中转了一大圈。
“好像……没有什么妖气啊。”金童不是很肯定。
“公子说的是,我们也没感觉到妖气。”三个丫头目光对视后,由新“上位”的金兰回答道。
金童站在村中大道上沉吟一会,环视一圈远远围观的人等,他们几乎吊着金童等人围村游行了一整圈。
“你,过来。”金童指着一个三十上下,面皮比较白净的干瘦汉子道。他选人问话是有标准的,这时代没有农业机械化,干活非得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可,此人肤色比较白净,应该不是个纯农民,身材比较瘦,不是饿的,而是缺乏锻炼所致,虽然也是穿着一身布衣,但估计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闻言上前施礼道:“公子有礼了,为何言语中多有不敬?”
金童乐了,看来还真是读书人,就算面对着“贵人”也不卑不亢,甚至直言斥责对方的过错,真是个标准的儒家学派。
既然你装,那么大家装到底。金童施礼道:“兄台莫要见怪,不知者不罪。须知世间有一等人,好言好语怕是打听不到真话,只好冷眼相对,他反而敬着你。在下不知此处穷乡僻壤,却有兄台这等饱学之士,实在失敬,失敬。”这话说的还是不客气,不过也算给了此人面子,更暗示自己出身高他们一等,根本不问随访姓名,十分嚣张。
读书人想了想说:“公子是贵人,我等乡野粗陋之人,想也不入公子法眼。有何事体,请公子垂询便是。”他也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吃亏就吃亏了,只好无所谓。
金童也不为难他,直接问道:“听说黑鹊村中最近常常死人,好像道门的法器也镇压不住,适才有道士去了刘家,是不是?”
读书人道:“是。”
金童慢慢道:“此间轶事,能否原原本本告诉我?”
读书人看看四周,见一圈人也在十分期待的看着他,暗叹一声村里人没见识,只好就站在路中间,把近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金童。
第一个死的人是牛大夯,一个身强体壮的二十八岁庄稼汉,死在自家的床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两眼翻白,床上有剧烈挣扎的痕迹,门窗没有被破坏,并且都是从屋里栓着的。官家派人验尸,没有外伤,银针入腹无毒,只好说是怪病。
“此人可有父母妻室?”
“皆无。其父母早亡,兄长牛大力长他十岁,三年前失足落水而亡,留下一个儿子牛力,被孀妇改嫁带走,已有一年半。”
“继续。”
第二个死的人是刘晓霜,年方十五,待字闺中,死状与牛大夯如出一辙,同样门窗紧掩,无伤,无毒。出事后,母亲哭死,父亲自尽,无兄弟姐妹。
“她和牛大夯有没有亲戚?”
“没有。”
“她父亲为何自尽?”
“家贫,欠人十五两银子,本打算嫁女给刘正,聘礼少说二十两,但女儿一死,没了指望。”
“刘正是谁。”
“刘允文的弟弟,刘允文就是死了新妇的那个。”
“同姓刘怎能通婚?”从秦朝就有法律规定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而禁止近亲结婚,金童相信这里也该有同类法律。
“两家并非同族,是祖上的赐姓,两家祖上都是刘家的家丁。”
“继续。”
第三个死的人是王进,三十五岁男,死于家中床上,死状相同,无外部疑点,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平日老实,从不无事生非。
“晚间死于床上,妻子没有现异状?”
“他父亲痴呆,母亲年已七十,瘫痪,其妻每日天黑后侍候洗澡等起居事项,回去后现人已去世,儿子十二岁,已经分房居住。”
“为何此三人的死状与刘家新妇的死状不同?”
“不知。”
“其余人等,死状若何?”
“皆与此三人一样。”
……
“带我去王进家。”
王进的死没有给家中造成太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年痴呆的老王头照样耷拉着脑袋坐在家门口树下乘凉,儿子早上出去放牛,头七早就过了,灵堂也已经撤了,人已安葬,王进媳妇陪着瘫痪的婆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解闷,手里做着针线,至于田地早已包了出去。
“王家嫂子,有人来查三哥的事情。”读书人进门喊道。
王进妻戴着孝出来看时,金童和三女已经走进了院子。寻常富农家的院子,也没个几进几出,但是收拾的很干净。
金童盯着不知该如何招呼,有些手足无措的王进妻看了一会,淡淡问道:“嫂子节哀,王三哥可曾入土为安?”
王进妻施礼道:“一切安好,承蒙乡亲们照顾。”
金童继续看着她:“村中猝死十七人,其余十六人与你家可有什么关系?”
“村中户少,多少都有点亲故,但十分近的亲戚并没有。”
“灵堂已经撤了,不再参拜。我是东土来的道人,另有道友正在刘允文家准备法事,若有异状可去寻我。”金童转身出门。
出门后读书人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问道:“公子,可有头绪么?”
金童缓缓摇头:“你是本村中人,尚且没有头绪,只好把事情推到鬼怪身上,我一个外人,不过问得几句,哪来什么头绪?除非……”
读书人紧张道:“除非什么?”
金童不答,反而笑了:“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读书人早已不知不觉被金童的沉稳和淡定镇住了,自觉低人一等,听问忙回答道:“小人王善,不敢请问公子。”
金童道:“敝姓金,你可称呼我金道友。村中可有宿处么?”
王善看金童怎么也不像“道友”的样子,还是照原来的称呼道:“公子,我等小村,并无什么宿处,不过家父生前曾开一私塾,现有几间房子空着,小人去张罗些行李被褥,勉强可以入住。”
金童淡淡道:“被褥什么不用了,你找人打扫一下,放置些桌椅蒲团,多备灯油即可,我等四人晚间不须休息。”说着手里凭空多出一块银子,约有四五两重,递给王善道:“如此多谢了。”
王善却不接,原来是书生气上来了,愤愤道:“公子屈身来敝小村,乃是为解决村中怪异,救我等小民与水火,王善便不知大义,也知道以德报德的道理,怎能要公子的银子!”
金童笑道:“村中许多人,我只搅扰你一个,为何你就要比别人多为大义付出?金银于我如无物,高兴时吸风饮露也可度日,可是你一介凡人,便是灯油也无须花钱买么?这样吧,不谈什么报酬,听你说令尊去后私塾已空,我助你白银百两,此间事了,我走之后,你重开私塾,可好?”
王善明白了双方的身份地位不一样,看重的东西也不一样,也不再作态,只是期期道:“百……百两,实在太多,不敢……”
金童哈哈一笑,手中又凭空多出一块金子,约有十几两重,换算成银子估计也就是百两上下,丢到王善怀中,王善下意识地接住。
“有劳帮我等安排住所,到时自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