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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嫁?”小桃双手抱在胸前,毫不客气地盯着面前的老管家,“大叔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道还配不上你家小姐?”
“呃,公子是出家之人……”
“这个好办,我们还俗便是了。? ?再说了,谁告诉你道士不能娶妻生子来着,”小桃眼中闪出调皮的光芒,俯身凑近管家,“难道老伯你没听说过阴阳双修?”
管家满是皱纹的脸瞬间变成一只熟透的西红柿,嘴唇微微抖说不出话来。正在喝茶的道士轻轻咳了一声,对管家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人家,可否请桑小姐见面一叙?”
“这……”管家露出为难的神色。
“老人家尽管放心,婚嫁之事事关终身,若小姐执意不肯嫁,贫道绝没有强求的道理。”道士的语气平淡温柔,有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管家犹豫片刻,点头道:“老奴这就去禀报小姐,公子稍候片刻。”
道士点点头,看着管家逃跑般匆匆奔出房间,斜睨一眼身旁满脸得意坏笑的小桃。“对老人家说话要客气些。”
“我就是和他开个玩笑嘛。”小桃把嘴唇嘬成圆形,起劲吹着杯子里的茶叶,从杯沿上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谁知道他会吓成那样。”
道士摇着头浅浅一笑,语气中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纵容:“你啊,才跟澜珂待了几天,就跟他学坏了。”
听到澜珂的名字,小桃立刻坐直身子,不满地撇嘴说道:“哼,我才不会跟那种人学呢!说话吞吞吐吐吊人胃口。”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道士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他又怎么得罪你了?”
“……”小桃现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悔得恨不得把嘴巴缝上。正思索着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连忙说道:“该是桑家小姐来了吧?”
话音未落,那脚步声已经在门边停住,门口现出一个窈窕纤瘦的身影。.ww. ▲桑荔早已换下彩楼上穿的华服,身穿半旧的鹅黄色长裙,肩上挽着葱绿色长帔,愈衬托出她清丽脱俗的气质。漆黑的鬓上簪一枝新开的栀子,行动间有淡淡冷香从间溢出,晕染在周身的空气中。桑荔款步走进花厅里,在桌前三五步的距离停住,向道士福身行了一礼,柔声说道:“桑荔见过公子。”
“在下张志逸,见过桑小姐。”道士起身还礼,顺便把小桃从桌子上提起来,“这是我的徒儿,小桃。”
“小桃,真是个好名字。”桑荔望着小桃,露出温柔的笑容。她的笑很暖,仿佛春风拂面,将她原本清冷的气质中和了许多。小桃突然有种感觉,面前这个女子非比寻常。
桑荔将目光转回道士身上,脸上的笑意陡然隐去,神情也凝重起来:“听王伯说,公子想当面和我谈谈。”
道士点点头:“正是。”
“我的心意,想必王伯已经和公子解释清楚了。”桑荔抬起脸来,直视着道士极黑极亮的眸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因为我是出家之人?”
“不是。”
“因为我身份不明,且穷困落魄?”
“也不是。”
“那,小姐是纯粹讨厌我这个人喽?”
桑荔犹豫片刻,继续摇头:“也不是。”
“那小姐为何不愿意嫁我?”
“我,我有自己的难处。”桑荔咬了咬嘴唇,眉头微微蹙起,“还望公子体谅。”
道士顿了顿,似乎并没受到桑荔心情的影响,神色淡然地继续问:“小姐不愿出嫁,可是因为桑家近几年频频生怪事的缘故?”
桑荔身子微微一震,眼中射出惊慌而戒备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嘛,城里都传遍了。.ww. ■”小桃忍不住插嘴说道。桑荔眉头一皱,脸颊飞快地布满了红晕,就连脖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谣言往往添油加醋,真实性还有待推敲。”道士将桑荔的难堪窘迫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淡淡说道,“不过小姐的举动反倒坐实了我的一些想法。”
“我的举动?”
“绣球外表虽然蒙着绸缎,而且有意洒上了香粉,但里面的油脂和肉香还是能闻得出来。”道士看着桑荔,极黑极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神秘莫测的锐光,“城里今天突然多出了很多野狗,想必也是桑小姐有意为之吧?”
“一年之内,桑家三位家主接连无故暴死,偌大的家产无人敢接手,桑小姐抛绣球招婿,想必也是被形势所迫的无奈之举。只是用野狗来混淆视线,难道小姐就不怕自己的清白和声誉毁于一旦,沦为他人笑柄么?”
“桑家如今这个样子,早就成为别人的笑柄了。”桑荔苦笑一声,眼圈微微泛红,“公子既然已经听说了传言,就应该知道,无论谁入赘到桑家都难逃一死。我身为桑家人,心甘情愿接受诅咒,但何苦牵连无辜的人遭殃?”
“桑小姐舍己为人的精神令人敬佩,只是你大可不必冒如此风险。”道士似乎也有些动容,沉默片刻后说道,“在下略懂些降妖驱魔的术法,若是小姐信得过,我愿意帮桑家摆脱现下的噩运。”
桑荔惊讶而怀疑地望着道士。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清瘦苍白的脸庞,削瘦的肩和身子,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壮或非凡,只是那双细长的眸子极黑极亮,仿佛夏夜深邃的洒满星光的夜空,令人莫名的心安。他也望着她,神色淡然平和,嘴角噙着淡淡浅笑。
半晌,桑荔别过眼睛,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轻声说道:“好吧,我信你。”
一旁的小桃悄悄向道士竖起了大拇指。
“两位请随我来,我要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桑荔很快恢复了镇定,朝两人点点头,转身走向房门。三人穿游廊,过假山,来到庄园东南侧的一处僻静小院内。这里黑瓦白墙,遍植兰草,气氛清幽静谧,与庄园里其他地方浮夸豪奢的装饰不同,正是桑家祖祠。
桑荔借故支开了看守祠堂的老奴,领着道士和小桃来到阁楼上,推开紧闭的房门。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看到幽暗光线里无声林立着的祖先牌位,小桃做了个鬼脸,轻声道:“这个地方阴森的很呐。”
“桃儿——”道士拖长声音叫道。小桃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小桃说得对,我也一直觉得这里阴森吓人。”桑荔微微一笑,虽然面色苍白神情凝重,仍强打起精神来开玩笑。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进门槛,走到香案前。
道士和小桃随后也走进阁楼。小桃一眼看到陈列在香案前端的物体:“咦,一根手杖!”
“嗯,这是祖父的遗物。”桑荔的神色愈凝重,“这根桑鸠杖是祖父六十大寿时,父亲特意派人去云南遍寻珍宝,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古玩铺里买到的,据说是汉代时皇帝赐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的寿礼。这根手杖选用上好的鸡血藤,做工也极为精致,尤其是杖头的桑鸠栩栩如生,因此很讨祖父的喜欢,日夜都将它带在身边。”
“可是父亲将桑鸠杖送给祖父后不久,祖父就得了一场大病,半个身子都僵硬瘫痪,性情也随之大变。原本祖父性情温柔、和蔼可亲,可是自从得病后,他变得十分冷酷严苛,动辄对我们非打即骂,一点小事都能让他大动肝火,有几次甚至差点打死犯错的奴婢。虽然听起来很不像话,但是坦白地说,祖父死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就在他死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怪事接二连三地生了。”
“祖父是冬天去世的,为了纪念,父亲将他生前使用的桑鸠杖和牌位一起供奉在祠堂里。没过多久,看守祠堂的老奴就禀报说祠堂里常常传来奇怪的声音,但我们都没有在意。结果有一天父亲从祠堂祭拜完祖先回来后神色很不好,当天便昏迷不醒,直到去世也没有醒来。在昏迷中他一直说听到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他说肯定是祖父回来索命了。”
“父亲的死仍然没能引起我们的警觉,大哥继承了家主的位子,两个月后就去世了。在收敛尸时,大嫂现他身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青紫伤痕,是杖伤。祖父生前怒时,就喜欢用手杖抽打脊背作为惩罚。”
“当时二哥刚刚当上家主,得知消息后立即请了道士做法。道士说祖父不甘心家主的位子落到他人手里,所以附到桑鸠杖上祸害儿孙,必须烧掉桑鸠杖。可是在做法的时候竟然出了岔子,一场大火当场烧死了道士,把二哥烧成了重伤,也让三哥变成了残废。”
说道这里,桑荔突然停了下来。她走近香案,指着桑鸠杖上一块不明显的疤痕,声音明显得颤抖起来:“二哥临终前,我曾经拿了一把匕来到这里,想要亲手毁掉这个怪物,心想着这样就能救二哥一命。谁知我一刀下去,手杖里竟然流出了鲜血,二哥几乎是同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这才知道,我错了,桑鸠杖在报复我对它的不敬,夺走了二哥的性命。若是我当时没有意气用事,或许二哥可以活得久一点,是我,是我亲手害死了二哥……”
晶莹的泪珠从桑荔惨白的脸颊上接连不停地滚落,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坚强和冷静,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长明灯的灯焰时明时暗,桑鸠杖的影子在黑暗中晃动不止,仿佛有生命的蛰伏的野兽,散着危险的气息。
道士微微蹙眉,向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会过意来,连忙走到桑荔身边,牵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桑荔姐姐,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她的手心感到桑荔手的冰凉,仿佛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桑荔摇摇头,哭得愈悲痛欲绝。
“小桃说得对,这不是你的错。”道士说道,他沉默了一会儿,迫使桑荔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来看着他,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继续说道:“无论附在这根手杖上的是你祖父的魂魄或是其他,它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夺去继任家主的性命。不管你怎样做,悲剧都会生。”
“那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它夺去一条条无辜的性命?”桑荔的嗓音嘶哑而低沉,眼里透出绝望。
“不,相信我,我会中止这场悲剧。”
“怎么中止?”
“请桑小姐如约举行婚礼,”道士平静答道,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诡谲而明亮的光芒,“婚礼过后,一切都将见分晓。”